论沈从文笔下湘西世界的特点

2016-05-14 05:56王颖
青春岁月 2016年8期

【摘要】沈从文笔下的湘西世界宁谧神圣,悲欢离合,凄馨冷暖,几多思量。本文通过对湘西世界中的湘楚余脉、悲剧意蕴、虚幻与现实的结合这三个特点进行分析,感受作者独特的魅力与韵味。命途多舛和湘楚文化孕育了沈从文悲悯和博大的情怀,而这种情怀自然而然地投射在其行文中的字里行间,形成了湘西世界耐人寻味的悲与美。

【关键词】湘西世界;湘楚余脉;悲剧意蕴;虚幻与现实

沈从文在湘西世界中构建了理想的人文形式。一方面,湘西世界是他对湘西故土的情感追忆,深深打上了童年时期的记忆底色,成为一个象征化的情感符号,是沈从文处身现代都市对湘西生命形式的反顾与凝望。另一方面,沈从文从湘西世界的感性生命形态出发,达到对人类生存意义的思考与对生命的终极关怀,指向人类生存的抽象价值领域,因此具有更广泛的人类意义与世界意义。

一、湘楚余脉

沈从文出生于湖南凤凰县,在这片土地上有着静谧幽深、瑰丽神奇的风景,同时这片土壤也滋养了厚重的楚文化。少年时期的沈从文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一方面,大自然的奇险秀丽启迪着他的灵性,丰富了他的情感;另一方面,诗性的湘楚文化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创作。

沈从文笔下的湘西世界到处都展现了古朴宁静的自然文化景观,这种“崇尚自然”的审美取向,从本质上体现了骨子里浸润着的湘楚文化的精神。沈从文对于湘西世界中自然风光景物的描写,常常将人带入一个充满奇光异彩的世界。在《长河·人与地》中,对于桔园的描写是一幅色香兼具的画。绿叶伴着花香,累累果实如一堆堆火焰,橘树显得神采奕奕。

与自然景物相媲美,湘西风俗对他的审美和创作也产生了较大的影响。《边城》中,酉水岸边的吊脚楼、碾坊,碧溪岨的竹簧、白塔、渡船,以及端午赛龙舟、凫水抓鸭子,这些情节无不体现着湘西原始古朴的民间世俗。而《龙朱》中则很好地展示了湘西苗族对歌求偶的婚恋习俗。

荆楚先民崇尚自然、浪漫多情,还表现出对生命的热爱与追求。湘楚文化的这种内在精神浸润着沈从文的灵魂,加之他个人特殊的人生经历和人生认识的影响,使他成为一个以“人性”为本的作家,他的艺术创作和审美追求潜心注重于人性与生命的尊崇。因此,沈从文笔下的湘西世界中还流露出一种赞美湘西民众健康旺盛的原始生命力和他们身上的美好品质。在小说《边城》中,他着重描绘人性美,翠翠的天真善良,老船工的淳朴厚道,顺顺的豪爽大方……浓墨重彩地渲染了茶峒民性的淳厚。

沈从文一向自称是来自于湘西的“乡下人”,而且认为自己禀承了楚人气质,因而文学创作也受到湘楚文化精神的深刻影响。得益于故乡的山光水色、风土人情及湘楚文化对他的滋润和熏陶,沈从文形成了如此的眷恋故乡的情感性心态。

二、悲剧意蕴

在湘西世界中,沈从文所呈现出来的脱俗与诗意之美,其实是被诗意化了。他似乎想尽力用清新淡雅的色彩展示经过过滤的湘西风情。但我们稍加留心就会发现,一幅看似暖色调的图景背后隐藏着寂寞与凄凉。从梦幻的湘西走进现实的湘西,就能感受到作者深沉的隐忧和悲悯的情怀。

沈从文作品中的悲剧意蕴可以追溯到屈原以及他的作品。在屈原极具浓郁楚地文化气息的作品中,展现的一切几乎都是昙花一现的美,给读者留下了一层说不尽的遗恨与苦味。湘楚文化中屈原式的文化悲剧氛围孕育了沈从文湘西世界的忧郁感伤之美。

在以湘西世界为背景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窥探到远离城市文明的边地人民无助无奈的生活境遇。沈从文在歌颂朴实、勇敢、善良、纯真人性的同时,不住地发出沉重的叹息;他把对人生苦难的理解、对主人公命运的担忧及对造成悲剧原因的剖析,散落于普通的人和事之中。在小说《三三》中,三三的爱情在给白脸先生送鸡蛋时破碎了。于是三三只能拉着母亲的衣角回家去,独自咀嚼生死相隔的痛惜与无奈。《菜园》中的母亲在进城三年的儿子归来后,便开始做着当上祖母的幻梦。但县里来人把儿子儿媳请去后,这个奢望悄然幻灭。《黔小景》通篇在一种低沉迂回的调子中行进,如膏的烂泥、躲在烟和雾里的近树、黑皴皴的老鸹、面容憔悴的老妇人。一致的冷色调让一阵阵寒意油然而生。这些人物形象在命运的“戏弄”下“瑟瑟发抖”,他们的生存环境钳制着他们的人生自由,他们无从摆脱对环境的依附,只好心甘情愿地屈从于环境。因此,保留在他们身上的美好的人性也总是与原始、野蛮、混沌及至于近乎本能的反应缠杂在一起,以至于形成悲剧。

三、虚幻与现实的结合

沈从文建构的湘西世界有两类情景。一类尤其虚幻,有着童话般的背景和人物性格,一切都显得非常简单。

在《神巫之爱》中,人们热衷于通过一系列的宗教活动来宣泄自己内心的情感。在花帕族的观念中,神巫本是神的仆人。神巫的魅力让女人着迷,她们甚至愿意献出一切。神巫为了保持自己在众女人心目中的圣洁,他关闭了爱情的大门,独身尽让众女人爱他。这种精神生态失衡的状态在小说最后得到了遏止。这是一个将人神化,又从神化到人化的过程。神巫在将自己神化后,发现这种神化只是出于“无味的贪婪”,此时的神巫情愿做人的仆人,而不愿做神的仆人。

《龙朱》中也有着类似的情节。这里的女人们因为人为地神化龙朱,说他美丽强壮、温和谦逊,而不敢渴求龙朱的爱。而龙朱在这神化中,感到的不是幸福,反而是寂寞和孤独所带来的落寞。幸而黄牛寨寨主的姑娘在女人中是一个例外,她敢于大胆地去爱龙朱,这才完成了龙朱由神化到人化的回归。从神化到人化,其实质也是人的异化到人性本质的回归,这使理想社会中的精神生态由失衡走向平衡。

沈从文构建的另一类湘西世界更贴近湘西的现实。

小说《萧萧》描绘的便属于这一类现实社会。萧萧从小就是个孤儿,十二岁时做了童养媳,这时候的丈夫还不满三岁。当萧萧长到情窦初开时,因受了花狗的诱惑,失身怀孕,由于生了个儿子才免于沉潭和发卖。她的儿子长到六岁时娶了个十二岁的媳妇,于是萧萧就这样做了婆婆。这一切在现代文明中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在愚昧落后的湘西边地却习以为常。

在小说《丈夫》中,由于贫穷,丈夫们拼命地把妻子往“妓船”上送,自己则在家耕种。最可怕的是,当丈夫来看妻子时往往话不及多说,妻子就不得不接客做生意,并且这一切都是当着丈夫的面,而作为老七的丈夫对此却无能为力。这个时候,作为一个丈夫、一个妻子的尊严,早已被践踏地无影无踪。这是湘西普通百姓一种较普通的生活方式,这里凝固着一代又一代男女的血和泪,这里是追求普通生活的企望的破灭。

沿着湘楚余脉,沈从文湘西世界中传达出来的悲剧意蕴以及虚幻和现实的结合,或许就是它能够经久不衰、愈陈愈香的原因吧。

基金项目:国家级大学生创新训练项目,项目名称:沈从文小说的中国形象研究,项目编号:201510345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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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颖(1995—),女,浙江杭州人,浙江师范大学本科在读,主要研究方向:汉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