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水北岸的唐朝

2016-05-14 23:10廖静仁
岁月 2016年8期
关键词:小镇

廖静仁

唐朝镇是我国南方民间建筑中一大奇观。这是《中华民俗志》里有过记载的。

临江是青一色的吊脚木楼,间或几百米就有一个用粗麻石砌成的码头,一级一级,从街口铺下去,直铺到临水处,还砌了一个宽敞的半月形平台,照例是条纹麻石,为装卸货物所用,也用于防火的隔离。吊脚楼一律都只有两层两进,临江为卧室、厨房,其它杂物茅厕等挤在沿江的地下层,但临街的门面却周周正正,大大方方。向南倚山而建的木屋却是风格多样的,除了面街的商铺同样是周正大方外,后檐一般都会因地适宜地拖着三进或四进,分别为卧室、灶屋、猪圈、鸡埘及蹲地的茅厕等。但照例间或几百米就有一处用于消防的隔离带。当然不是码头,而是用青砖砌成的各姓祠堂。且每一座祠堂均砌有两扇高高的砖墙,翘角呈马头状,亦有称马头墙的。

悠长的街巷中,是一条用上等的青石铺成的悠长街道。

行人在街巷里走过,无需撑伞或遮阳或挡风雨,两边的檐口紧咬着檐口,而檐口下又套有木槽,可以承接檐水一直送到江边去。人们就这么一间一间地看过去,问过去;南杂百货、山珍河鲜、香烛纸钱、白嫩豆腐、酱色香干,包括旅社及酒肆,应有尽有。街巷中似乎永远是一线无风无雨的青天。

忽然有一天,由县里和镇上的领导前呼后拥着来了一群陌生访客,其中一位大学者模样的长者却突然驻足,“就没有一家诊所么?”这么一问,倒把陪同他的县镇两级的干部们问住了,一个个面面相觑,答不上话来。

其时,是五十年代初,那位长者便是从北京来小镇唐朝考察民俗的费孝通先生。是一位研究乡土中国的著名学者。

费老先生遗憾地摇了摇头,倏忽就闯出了一名男子来,只见他身着长袍马褂,套一双仿古朝靴,且一表人才,行色从容地迈着阔步。于是,悠长的街巷中,便被他的响底朝靴敲出了声声慢或声声紧的动听音律……

穿朝靴的男子就是小镇上的唐癫子。

唐癫子是本地人,姓唐,也不知他的长辈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给他取了单名一个朝字,正好就应了这小镇唐朝的地名。说起来这唐癫子还真是出身名门,他的曾祖父,曾是晚清中兴名臣陶澍府上当过幕僚的。陶澍亦是资水小淹人,与唐朝镇仅相隔三滩四塘水路。只是唐朝的曾祖父为僚数年后,因始终不习惯于官场内尔争我斗的丑恶生态,硬是好说歹说辞去了金饭碗,跑到了广州经商,且专营家乡安化黑茶和红茶,是当时羊城屈指可数的几大茶商之一,更是为安化茶叶走向全国乃至世界作出了重大贡献的有功之臣;其父唐辉系黄埔毕业的高材生,一直效命于国民政府,因徐州抗日大会战中战功显赫,且授少将军衔。唐朝是少将原配所生,也是唐辉将军留在家乡唐朝小镇的唯一血脉。其母亦出生大户人家,上过私塾,也念过新学堂,算得上是一代开明女性。丈夫南征北战,于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继个二房三房的,也无怨言,照例按名门家风教育和培养小唐朝。虽是孤儿寡母,家底却极是殷实,明摆的商铺就有五间。四间出租,一间自己经营。且儿子唐朝果然不负母望,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当时有名的医科大学,即:协和医学院。遗憾的是,就在唐朝即将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国民党兵败如山倒,其父亲仓惶去了台湾,从此便杳无音讯。而学成后的唐朝因复杂的社会关系,工商业主的家庭背景,其前程也就可想而知了。

一夜之间,唐朝的精神彻底崩溃,成了小镇上唯一的一个高学历疯子。

疯是疯了,但他唐朝依旧与众不同,不吵不闹,还时常吟诗作赋,出口成章,极是豪放。母亲亦由着他的性子,街坊邻居也无人闲话,唐癫子祖上毕竟是积过功德的,痛惜还来不及呢。他自由的思想和行为空间也便无太多人介入。也许,唐朝癫子确实是快乐的。他照例遵循着在大学时的作息时间起居,该念书时念书,该作文时作文,唯一令人不解的,就是他疯了后再也不着学生装和中山装,而是从曾祖母的遗物中找出了自己曾祖父年轻时穿过的长袍马褂,和一双仅存的朝靴,并在朝靴的后跟一左一右各钉了一块厚厚的铁片,且总会在有着大好阳光的正午出门,于街巷里逛上一个或两个来回。

“仰天大笑出门去,朝靴敲响盛唐音,”似唱非唱,似吟非吟地就这么一路走过去。如遇上衣衫褴缕的老人或小孩,便从长袍马褂的怀中掏出一两个温热的银元硬塞给人家。尔后又:“我本蓬蒿人,千金撒尽,且为苍生!”一路摇头晃脑着大步前去,给街巷里留一串豪迈的声符……

据说唐朝家有的是银元。有人说是他曾祖父和爷爷经商时留下来的;也有人说是他父亲逃往台湾时,曾托人专门给老家的孤儿寡母送过一整箱银元,以作为对妻儿的抚恤。更有人把后者描述得有眉有眼,说是唐朝的母亲收到弃骨肉而不顾的丈夫送来的银元后,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请来人把银元带皮厢埋在了自己家后院的蹲地茅厕旁,并丢下了狠话说:“钱财如粪土!我将不用他的分文,也要把唐家支持下去!”但不论是何种传闻,唐朝癫子确实是给贫弱者撒过不少银元的。

唐朝小镇是一条商业街,也是一条民俗巷。资水中下游的各色地方小吃,都在街巷中有的是品尝的。糖油粑粑,臭豆腐,豆腐脑,芝麻豆子擂茶,糯米糍粑,小米粽子……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吃不到的。而这些地方小吃的业主,一般都是没有什么家底的。小本经营,仅为生计而已。但他们的生意却做得厚道,既特色鲜明,又货真价实,而且老少无欺。所以县城里各单位如有什么外地来的重要客人,东道主总会免不了带人家来小镇唐朝走一遭的。购一些特色商品,馋一馋地方小吃,皆大欢喜,还说下次一定再来。

唐癫子家的斜对面,就有一家米豆腐店。老板娘是一个寡妇,身边就只有一个女儿当下手。但她们家的米豆腐确实做得不错。而且极便宜。汤是猪直骨煨出来的,还浮着几星肉沫,白嫩白嫩的米豆腐用蓝花瓷碗满满地盛着,上面盖着金黄色的姜米和青绿色的细碎韭菜,市价仅一毛钱。唐癫子每次正午出门闲逛返程时,必然会先到店里叫一碗米豆腐吃了才回家的。

“婶呃,帮我来一碗咯!”唐癫子很讲究礼数,总是“婶呃婶呃的”,叫得老板娘眉开眼笑。但见唐癫子把长袍下摆一掀,便瞄一个空位子正襟危坐着,只是每一次给他递上热腾腾、香喷喷一蓝花瓷碗米豆腐的,却不是老板娘,而是老板娘的独生闺女杨菲菲。两人每一照面,唐癫子就觉得很是拘束,而女子却总是笑笑地说:“您请吧!”偶尔,唐癫子闷着头“嗖嗖嗖”一碗下肚,还会再继一碗。一顿狼吞虎咽后,便从怀里掏出一张伍角的纸币来放在桌上,也不许找零,便又是一掀长袍走人了。

“真是个怪癫子。”望着唐朝远去的背影,杨菲菲若有所思地在心里嘀咕着,那一路敲过去的响底朝靴,就像是一声声敲打在少女的心尖尖上。

又来客人了,老板娘怕街坊邻居见了笑话,同时也怕直呼菲菲伤了她自尊心,便忙在灶台前敲了敲锅沿,但女儿还是没有反应,这才假装手被烫着了“呃哟”一声叫了起来。

“娘,娘你怎么啦!”女儿心果然被牵了回来。

“你娘打野眼走神烫着手了。”客是熟客,便一语双关打趣地说。

母女俩顿时脸就红了。还是女儿聪明,赶忙蹿到灶膛前佯装添柴,便随口说了一句,“这鬼天气好热哩。”娘也跟着打起掩护来,“那确实,锅里的蒸气喷出来就像火舌子在脸上舔。”

“那是的,是你们母女脸皮子白嫩得像米豆腐,灶神爷见了也眼馋呢。”客人善意地附和着,随即又正色地问道:“你家杨贵妃怕是有十八九岁了吧?”还故意把菲菲口误为贵妃。

“嗯啦,吃十九岁的饭了。”老板娘说。

“也该选个好女婿了。是不是已经有了人选?”

“没有,没有。”

菲菲有心无心地听了几句,见吃着米豆腐的客人和娘正说着自己婚嫁的事,便有些不好意思,悄悄地溜进了吊脚楼闺房。她的心里像藏了一只小兔子,怦怦乱撞着,就有些迟疑地站在穿衣镜前怔怔地看自己的影子,看着看着却不禁一惊:镜子里那一个有着一张白白净净鹅蛋形脸,并在此时正飞着红霞的人当真是我么?那窈窕的身段,那满满的胸脯,那肥肥的臀部,难怪有人私底下说你原本就不是个卖米豆腐的西施,而是这唐朝小镇上的杨贵妃哩。

刚一想起小镇的名字,她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另一个人的名字,杨菲菲的一颗少女心也就有了美好的遐思:唐朝只是文疯,或许根本就没有疯。他只是另辟了一种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遗弃什么、继承什么,在他的行为里或许原本就体现得极是分明了。杨菲菲毕竟是读过高中的,心里亦如明镜一般,照得清是非曲直。但是她对唐朝癫子的好感和心仪,却似乎与这一切毫无关系,而到底是缘于什么,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资水汤汤流日月,之后不久,唐癫子的精神就完全恢复正常了。

1955年,唐朝虚龄30岁。经人介绍,他娶了一位漂亮女子为妻。而且就是斜对面米豆腐店的杨菲菲。其实他们两家原本就是世交,相互知根知底,因此夫妻恩爱便是情理中事。其时的唐朝,仍然身着长袍马褂,虽说有些古怪,但也许是某种遗风的体现,且由他去吧。

“你呀,即不像古人,又不像今人,就像个外星人。”每逢妻子杨菲菲笑笑地打趣,唐朝就很是认真地答道:“外星人会是这样的么?”还是母亲理解儿子,忙打圆场地说:“习惯了!习惯了!”于是全家人便会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

一切都似乎是早有准备的,没过两年唐朝就已经是一名有证有照的私家医生了。原来,唐朝文疯的那几年,其实每天都在苦读医书,如《本草纲目》《汤头歌诀》等中医古书,早已倒背如流,再加上所学的医科专长,只短短的几年里,便声名远播,而且还得到了当地政府和主管部门的高度重视,三番五次邀请他到公家医院当正式的国家医生。只是都被唐朝婉拒了。

诊所的规模虽然不大,但也不算太小。唐朝家的五间商铺,在土改时被政府收缴了三间,他就利用这剩下的两间商铺,一间当门诊,一间作药铺,而留观室就挤在门诊室里,药铺里面的三进房子,则分别为手术室或偶尔住院的病房。凡来他的唐朝诊所寻医问药者,均不收挂号费和处方费,而是只按市价收取药费,确实比其它的公立医院及私家诊所便宜了许多。虽然没有对外挂招牌,却每天门庭若市,生意红火得很。“我本蓬蒿人,千金撒尽,且为苍生!”或许在唐朝的意识中,是早就有了盘算的。小镇唐朝人其实心里头亦明白得很呢。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唐朝家的私家诊所也是有过劫难的。

是上世纪50年代末至60年代初吧。周边上百里的十多家私立诊所的老板就联名向县卫生局和县公安局检举揭发他,其理由堂而皇之:唐朝借医生之名,实履国民党特务之职,等等。时逢蒋家王朝正叫嚣反攻大陆,而唐朝的父亲又是逃往台湾的高级将领,此一说也似乎有理有据的。但小镇唐朝的街邻们才不管这些,如母鸡护小鸡一般护着唐朝诊所,而且也同样一批又一批地组织病友们上访县卫生局和县公安局说理:“世上能有这么慈善的特务吗?自己劳心给病人诊断,分文不取,而且药价也比别的诊所便宜,住院也不收费的……”所反映的全是实情,并且开设诊所的手续又一应俱全,也就不了了之。

倒是唐朝沉得住气,两耳不闻窗外事,每日里照样接诊不误。无论寒来暑往,没有节日假日,晨起早早地用餐,便正襟危坐于诊室。病人来了,他也只侧了侧身子,“是哪里不舒服啊?”边聊边伸手把脉,从餐饮习惯,到大小便次数,一遍一遍问过,尔后默神良久才开始处方。

“真是多亏了您哩唐医生,我儿子腹泻昨夜里就止住了。”

“唐医生,我家男人肺痨拖了那么多年,没想到在您这才换两个处方就断根了。您真是个活菩萨哩!”

面对不时上门来道谢的病人或病人家属,他却照例连头也不抬,哪怕是诊室里挤满了病人,他也总是不慌不忙地应对。

“医病无小事,马虎不得的。”这便是唐朝从医后的口头禅。也确实,有很多人在大医院都未能检查出来的病源,却在唐朝这个小小的诊所里得到了发现,并被他三五剂中药就给治愈了病根。

杨菲菲却是忙得团团转,每每有被治愈后的病人若送来礼物或锦旗,都是由她亲自接待,又是让坐又是上茶,“用不着破费的,大家过日子都不容易,我男人是个医生,能保一方没病没痛是人们的福气,更是他唐朝的福气啊!”于是就死活不肯收受任何礼物,只是把人家的锦旗恭恭敬敬地接过来,却不见悬挂于堂中,而是整整齐齐地叠好放进了红木老衣柜中。

“红旗锦旗,这不都挂在病友的心里么?”她总是笑笑地对男人说。

斜对面米豆腐店的生意也就更加红火了,闺女嫁给了唐朝后,老板娘又请了一个美丽女子做帮手,前来诊所看医生的外地病友,一旦认出唐朝夫人就是以前的米豆腐西施杨菲菲时,都少不了要去品尝一碗热气腾腾的米豆腐以示感谢的。

资水落了又涨了。小镇唐家观在岁月的风雨中依旧撑起着一线青天。然而不久,又一场运动如资水狂涛般再次向小镇袭来了。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小镇一切如常,一家家店铺照例敞开了门面,从街巷上方檐口搭着檐口的缝隙间,亦如往常般泄漏出了几束强烈的光线,经意或不经意地洒在了青青石板铺就的街面上,一群小屁孩正追逐着用稚嫩的小手在抢抓光斑,想来他们没准是把光斑当成老天爷赐予给烂漫童年的亮晃晃金币呢。

“打倒牛鬼蛇神!打倒资产阶级学术权威!”

一阵突如其来的咆哮排山倒海般涌进小镇,街坊们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更是惊慌了无瑕的孩子们……口号声是从小镇的巷子口一路呐喊着盖过来的,呼喊口号的人们此起彼伏着拳头径直往唐朝诊所涌去。

孩子们被惊吓得一顿乱蹿。街坊邻居们却立马便醒过了神来。这一次是公立医院的造反派及一群年轻学生,而且来势汹汹,非要把唐朝诊所砸个稀巴烂才肯收场。正当三五名造反派欲要冲进诊所揪出资产阶级医术权威唐朝的时候,也不知是哪位街坊却突然就“哐哐哐”地敲响了只有发生火灾才派用场的大铜锣,并且边敲边呼喊:“救火啊!快救火啊!唐朝诊所起大火啦!”紧接着就是一拨一拨的街邻提着木桶,端着洗脸盆蜂涌过来,朝着那些来唐朝诊所捣乱的不速之客一顿猛泼……

终于是众怒难犯,其结果便可想而知了。

有趣的是,其时唐朝却正在药铺后面的那一间病房里给一位急性阑尾患者做手术,而且手术刚做到一半,便听到外面突起的口号声、敲锣声和喧哗声。患者担心着唐医生的安全,硬是要强忍着疼痛冲出病房说理,却被唐朝一把按住,“动不得的!动不得的!”语气平和如初,硬是一丝不苟地把手术完成后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说:“救死扶伤,乃为医者之天职。我怎么能因尘世的纷扰而失职呢!”患者感动得泪流满面,在旁陪着的家属更是大恸,但唐朝却只是笑笑地低语说:“不碍事!不碍事!”似乎在安慰病人,或许,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吧。

小镇街坊们为他所做的一切,唐朝是心知肚明的。

也许,正是因为明白着这一份淳朴的街坊之情,才有了唐朝的那一颗饱满的感恩之心,才得以使他始终保持着每日能够在诊室里正襟危坐的坐姿。

而小镇唐朝人,却是总觉得心里有愧的。

居众数千,必有高人。果然有一天,镇上就有人提议:这运动就像吊脚楼下的资水,一波未平,一波又来,我们不如借力打力,干脆派人到北京去,请当年来过我们唐朝小镇的费老先生给唐朝医生的诊所题一个招牌,说不准还真能管大用呢!

费老果然还记得这个小镇。听了小镇人介绍和反映的情况后,老先生笑了笑,二话没说便展纸握笔,欣然就题写了“资水小镇上的唐朝诊所”十个大字。

“有意思!有意思!“费老一边端详着自己赐名并题写的墨迹,一边念念有词。只是旁边人一时却并未明白费老所念叨的“有意思”,究竟会是什么意思。良久,费老仍觉得意犹未尽,又主动提出,“我还给唐朝这个怪人凑一幅对联吧!”

“好啊!好啊!”小镇唐朝人终于明白,便一个个乐得手舞足蹈。

对联曰:

小镇仁人,拯溺扶危,一片肝肠天日共

杏林奇士,行医劝善,八方疾苦铁肩担

人们当然还记得,街坊们给“资水小镇上的唐朝诊所”挂招牌和对联的那一天,是1979年盛夏一个大好晴天的正午。其时,金灿灿的阳光照例从街巷檐口的缝隙间筛下来,闪着,耀着,硬是把木刻的招牌和对联也镀上了一层纯金的颜色哦。

如今,年近九旬的唐朝医生确实是老了,但他总说自己老得其所。

膝下一儿一女,男儿唐继,承家父医德,坐堂问诊,自有传人;女子唐风,在当镇小的教师,传道解惑,兢兢业业。而鹤发童颜的唐朝老医生,虽不再介入诊所事宜,却依旧是身着长袍马褂,套一双响底朝靴的习惯不改,且时不时喜欢领着小小孙女和小小外孙,沿吊脚楼某处的麻石码头而下,临江指点着汤汤远逝的一江资水,说道着一些孩子们似懂非懂的陈年往事……

长河流日月,波澜人不惊;而匍匐资水北岸的小镇唐朝呢?也能够不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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