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具与家，中西家具的传家之道

雨田

自人类摆脱了荒蛮与落后，构筑房屋，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家”时，家具也便作为这个“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中国与西方在各自的文明体系中发展出怎样的“家”的精神追求和传家之道？何为家？家具与家

许慎《说文解字》曰：“家，居也；具，供置也。”狭义上来说，家具最初指的是家庭中各种供置用具。广义而言，家具的概念大致可以表述为人们在日常生活中用来坐、卧、倚靠、支承身体，陈放、贮存物品和分隔室内空间的使用品和陈设品。据《家具设计基础》

书的作者、知名家具设计师朱小杰先生之理解，“家用的器具”有两层含义：其是“家用”，与家庭、家居生活有关；其二是“器具”，是供人使用的种物质形态的东西。

而在西方，对“家具”一词，不同的国家和民族由于其民族特征、生活习俗和发展过程的差异，对家具的词义有不同的理解。英文家具——furnil'ure，源于法文中的fourniture，是装备、设施的意思。而欧洲其他国家的语种，德语的家具是mobed，法语是rneube～，西班牙语是mueble，意大利语是mobile等，都源于拉丁语中的形容词Mobilis，意思是可移动的。西方家具词义的源头不妨从欧洲中世纪家具的短缺，家具功能的不确定性，以及家居空间的多功能性和搬动的频繁性等历史背景，而加以联系就不难理解了。

我们不仅要问，人类是先有了“家”，再有“具”抑或是先有“具”再有“家”？这也许是鸡与蛋辩证关系的问题，但无论东方与西方，家具都被认为是家或家庭必不可少的器具。

知名学者赵鑫珊先生在他的《建筑是首哲理诗》中断言：家=屋+屋的主人，屋是生存的必须，是生理的必须，处在最低层，仅次于饥和渴。家是生命的必须，是心理的必须，处在最上层。在《家中国人的家居文化》第二卷“家居和家庭”中，贾楠先生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家”，这个字同时指“房子”、“家庭”和“家人”。下面是他对“家”字的理解：

“家”作为个表意文字，这个字形象地描绘了

只猪在个屋项下的情景。对绝大多数的中国人来讲，“家”的最根本的特征是群具有某种亲缘关系的人聚在起“从个锅里吃饭”。也可以指喻意，共同分享收入，比如通过养猪积聚财富。此外“家”这个字还暗示了所有家庭成员住在同屋项下的房子里。而且这个字还说明，“家”不仅是个生产单位，比如起“养猪”，而且还是个消费单位，比如起“吃猪肉”。人类之初并没有家庭，家庭的出现，进步与发展，与两性关系、居住方式有着密切的关系。

而担任过多家家具企业顾问的胡景初老师则把“家”与家具的关系归纳总结为：家具是个“家”必不可少的部分，没有人的家不足以成为“家”，没有家具的家亦是家徒四壁。所以“家”是家庭+家具，二者缺不可。

如果说家具就是“家用”的器具，那么古代的皇宫，中世纪的教堂，当代的办公室、酒店、学校、医院、车站、空港的家具就大大超出了家用的范围。显然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与进步，家具的使用也就早已远远超出“家”的范畴。何为爱人，家具折射的人伦教化

中国传统的儒家思想讲究家庭伦理与长幼尊卑，而“仁”是儒家思想的核心，所谓仁者爱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夫为妻纲、父为子纲等是家庭秩序的千古法则，而中国古典家具陈设艺术体现了“家本位”思想和森严的等级制度。中国古代为宗法社会，宗族意识强烈。“家”成为维系宗族的具体组织形式，民问小家扩大就是国家这个大家庭制度下的陈设必然会将室内的中心位置让位给家长、祖先，甚至次于家长的位置安排仍存在等级划分。主位在中，次之为右侧首位，再次之为左侧首位，依次排列。

在中堂家具中，这种思想体现得尤为明显。

中堂家具般由四仙桌或八仙桌、扶手椅或太师椅成对，再加上长条案和花架等组合而来的家具，在传统的家具中，这也是仅有的套组合式的家具。中堂之说起于唐。因唐、宋两代置政事堂于中书省内，为宰相处理政务之处，中堂因宰相在中书省内办公而得名，后随称宰相为中堂。宰相办公的地方，自然是位置显赫。发展到后来，中堂变成了厅堂中地位最为尊贵的位置。在传统的家具布局中，厅堂布局最为讲究，最为严格。

中堂的功能般分为会客、行礼仪和佛堂三类。有别于书房的私密和封闭，堂屋是主人会客，家族行礼仪的重要且唯的场所，会客和行礼仪讲究的是主宾、尊卑、上下、长幼关系，这种关系严谨地传达着中国人“孝悌忠义”的伦理观。

西方古典家具陈设艺术反映出西方个体独立性和个体尊重，上帝面前人人平等。中世纪后期的文艺复兴的出现，个性解放的浪潮冲决了神学的堤坝。人们从“个针尖上能站多少天使”的探讨转向个性特点、个人能力、个人兴趣的探讨。18世纪的启蒙运动使个人主义的理论更加深入人心：人不受任何权势的支配，而只受自己理性的影响；人不能屈服于任何权势，而只能服从自己的意愿。“天赋人权”学说成了个人主义的理论基石。如果说中国的君权思想压抑造成了个性压抑，那西方的个人主义则是对个性张扬的充分肯定。同时个人主义思想肯定了人对于舒适、奢华等欲望的存在和合理性。于是西方陈设艺术是随意而舒适的，同时建筑艺术凌驾于家具艺术之上的局面，又造成了家具对建筑的依附形式。从价值观而言，西方家具文化中对人性的关爱更加深刻。

而明清以来的室内配置，一般都遵循儒家的“中庸之道”，讲究“不偏不倚”，因此，家具的件数都是成双成对的。皇室以宝座为中心，左右对称；民间以供奉祖先牌位的条案、条桌为中心，左右也对称。室内的陈设装饰品也都遵循着严格的对称原则。总之明清家具多为沿房间中轴线对称式布置，以使整个室内散发出厚重、典雅而肃穆的气氛。

当然，另一方面，随着商品经济的日益繁荣、尤其到了明代，人们对于物质享受的要求也随之越来越高，从宋、明两代代的些绘画中，可以看到当时士大夫阶层在燕居时所坐的家具，设计舒适，自然大方。

西方则直强调舒适、活泼的室内氛围的营造，特别是18世纪中期，人们对舒适感的重视比以往任何个年代都更为明显，并且更接近于20世纪的舒适标准。西方的设计师对家具的摆放也遵循着定原则。在大架构的室内空间中摆放的家具不是很多，稀少的家具环绕着墙面摆放，建筑化的家具与建筑融为

体以突出建筑。椅子常常是紧密地沿墙成排放置，地面中央通常不放家具，甚至也不铺设地毯，代之以大面积的擦得很亮的地板。座椅常常围绕壁炉设置，摆放随意。何为传家？家具蕴涵的浪漫祈求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托物言志是人们表达情感的重要方式，丰富的寓意、浪漫的祈求也是中国古典家具装饰的特色之

。在材质上，喜用坚实耐用的红木材质，以作代代相传；在纹饰上，常雕福禄寿喜的祥瑞图像，祈求儿孙满堂。如有单体的如意花心结子，也有吉祥图案的不同组合，比如双龙捧寿、喜鹊登梅、风穿牡丹等。古人认为幸福就是切都完美，即要同时拥有富贵、长寿、安宁、吉庆、如意等，才叫有福。图案以五只蝙蝠围绕在个圆形寿字组成的圆形适合图案，形成了五福捧寿的图案装饰。边饰环绕圈回纹，具有福寿无边等吉祥寓意。中国古典家具的传家之道，更多时候承载着人们世世代代的家族观念与精神传承。

西方古典家具起源于古埃及。欧洲大陆由于地理条件的不同，造成各地之间的文化交流频繁，同时西方民族的个性特点决定了他们对于外来文化的接纳态度，所以西方家具文化在发展至高峰期时出现了很多不同的风格，这就使得西方各国的家具装饰题材丰富多样并具有各国民族独特的性格魅力，西方早期古典家具装饰题材多以记事为主，歌颂英雄伟绩，中世纪时期家具的发展受当时建筑的影响颇多，纹饰题材多表现宗教神话题材，欧洲在文艺复兴运动中造就了一个伟大的时代，属于资产阶级新文化，它标志着世界观和价值观的根本转变，即从神学到人学，从神性到人性的转变。它主张以人为本，以人为中心。以人为万物尺寸和最高价值，赞美尘世生活欢乐，歌颂人的伟大和创造精神。文艺复兴式家具装饰题材充满着人情的味道，逐渐从中世纪神权的桎梏中走出来，更关注人们现实生活。文艺复兴时期著名的建筑家啊尔倍蒂在《绘画论》中主张：“艺术家的使命就是发掘新的形象和题材，反映生活现实的丰富多彩和特色。”在纹饰上，几何纹、人物纹、动物纹、植物纹增多，重在写实，栩栩如生的纹样装饰表明了使用者对富足、华美的追求。同时也广泛吸收东方家具艺术精华，在巴洛克时期和洛可可时期，将装饰运用到了极致。

如果要问，何以传家？再坚实厚重的家具都抵不过岁月的无情侵蚀，而家具所承载的人文情怀与精神才经得起千载岁月的传承和弘扬。无论中国，还是西方文化，家具作为家与家族不可或缺的器具，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它承载着家人生活的记忆和家族繁衍的历史，始终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