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器口记事

2016-05-14 10:10马拉
红岩春秋 2016年6期
关键词:磁器丁肇中娃儿

马拉

吴泽碧老太太已90岁高龄,出生在重庆磁器口吴家大院,吴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她17岁开始教书。“我在磁器口出生,从小在磁器口小学读书,长大在磁器口小学教书,1986年在磁器口小学退休”。此时,吴泽碧已是桃李满天下,最老的学生已年过8旬,最后一批学生也都40多岁了。

宝善宫

磁器口小学的前身是龙山义学,是清代由包括吴家在内的磁器口士绅出资创办的,民国后改为龙山模范学校,范仲林任校长。“有一天,范校长经过我家门口,看见我,说教育学院在宝善宫办了个子弟校,叫嘉陵小学。他要过去当校长,但人手不够,希望我能去帮忙。随后,我就去当了代课老师,还把弟弟带去读书”。

诺贝尔奖获得者丁肇中是吴泽碧弟弟的同学。吴泽碧对丁肇中的印象,也已是雾里看花了。“当时我只是个10多岁的娃儿,现在也记不太清了。丁属于人见人爱那种娃儿,天真、活泼、伶俐,数学难不倒他”。几年前,丁肇中回到磁器口宝善宫母校故地重游。当年的老师,还能和他相见并接受他的献花的,只有吴泽碧了。

“丁肇中家住教育学院,就是现在的28中,妈妈是教育学院的老师,爸爸在重庆大学教数学和物理”。丁家离学校不远,从人寿桥走过来,就到了宝善宫。人寿桥也是吴家出钱修的。“桥下面的河沟如果涨水,两边山坡上的苞谷林都会被淹。有一年,一个来教育学院考试的学生,就掉下桥淹死了”。

1947年,吴泽碧到歌乐山下一个小学教书,第一次尝到败于“六腊之战”的滋味。当时的教师,如果在每年6月放暑假和腊月放寒假后没有收到校方发放的下一学期的聘书,就表明失业了。于是,教员们辛酸地将之戏称为“六腊之战”。吴泽碧说:“12月放寒假,我就在家里闷着头等聘书。但因为当时我已怀孕,所以聘书一直没有寄来,然后就失业了。2月份,我的大儿子出生了。”

松林村

1950年,吴泽碧考上江北师训班,师训班设在大竹林。“不到一年,我的思想得到转变。由于我听党的话,忠于党的教育事业,毕业后分配到江北松林村小学”。

当时到松林村,沒有车可以乘坐。“我租了一匹马来骑,云里雾里却很高兴。忽然马一飙,我摔了个仰面八叉。当时我已怀上二儿子吴勇,只感觉肚子里一阵翻滚,全身酸痛。马的主人被吓惨了,我说没事,叫他把我扶上马后继续前行。1952年9月底我上任,1953年元旦就生了二儿子”。

学校在一个地主的小庄园里,吴泽碧等教师们白天教书,晚上就跟队上的干部一起开会。他们有时还要上街下乡,通过演《小二黑结婚》《小女婿》来宣传新婚姻法,反对包办婚姻。同时,他们也宣传粮食统购统销政策。“农民哭诉交粮的标准太高,我们说:你们哭啥子嘛?你们打的粮食,交足国家的,剩下的就是你们自己的;另外,开水瓶、胶鞋、绒衣也给你们送到门口。当时已经存在浮夸风,交50斤粮食的标准硬是提高到100斤,农民只好把口粮也交了”。

学校穷,只有校长才有一个开水瓶。“我带领学生踢球,学生不小心把校长的开水瓶踢爆了。校长怄气惨了。啷个办呢?要3元多钱哪!我工资只有14元,伙食费花去6元,付给大儿子奶妈的工钱6元,自己零花2元。没办法,全班只好通过卖鸡、卖菜,把钱凑足,赔给校长”。

由于路途遥远,吴泽碧一学期只能回家一次。她返校时,从磁器口坐车到牛角沱,再步行到朝天门去坐船到寸滩,然后走路经过一碗水、两路、沙坪坝到达松林村学校。“骨头都要走散架,每回走拢都要睡一天”。

放滩

因家里上有老下有小,1956年,吴泽碧申请回到磁器口。不久,大炼钢铁运动兴起。“我们带学生去重庆二钢厂的渣场拣废钢铁,拣大的铁砣砣。男生把它们抬回来称重后,堆在学校一间教室里,凑多了就卖给废品站”。废品站又把这些废铁送到二钢厂。学校也修了些炉子炼钢,“哪里炼得出来?炼出来的都是些铁砣砣,不是钢!”

当时磁器口河边年年有人被淹死,学校安全压力甚大。“热天中午,学生必须在教室趴桌上睡午觉,班主任守着;科任老师就去河边巡查,抓下河游泳的。有个姓刘的女老师,正要抓在河里的娃儿,那些娃儿一下就游远了,光着屁股对岸上的老师说:来嘛来嘛,你来抓我嘛!还没结婚的刘老师被气惨了,发誓再也不去河边巡查了。我的两个儿子也经常下河游泳,最初我也不晓得”。

有一天,读初中的大儿子吴波正在河边教还是小学生的弟弟游泳,“弟弟怕老师来河边巡查,吴波说:哪个老师嘛?不怕!不一会儿,有人喊‘老师来了!他们抬头一看,发现是我,被吓惨了。吴波赶紧跳到河里,游得远远的。还不会游泳的弟娃遭我抓到,回去受了一阵饱打”。

据吴波回忆说:“当时我们太爱下河了!下了晚自习,我们把书包和衣服顶在头上,从磁器口下水放滩,一直放到中渡口,就是现在石门大桥头才上岸,然后又花一个多小时走回磁器口”。

对于下河游泳的娃儿,吴泽碧他们自有高招对付,“我们用指甲在娃儿手臂上划拉一下,下过水的,皮肤上会显出一道红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鬼灵精怪的娃儿们显然更有办法。当时,重庆城里火锅稀少,只有磁器口街上,挨家挨户全是火锅店。吴波说:“我们从河里爬起来后到火锅店,交两分钱喝一杯火锅水,这样随便老师啷个划,都没得杠杠”。

(作者单位:重庆晨报)

(实习编辑:田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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