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經濟最大隱憂企業家精神下滑

鄭玉燕

企業家精神作為一種「創造性破壞」的力量，是長期經濟增長最重要的動力。無論是創業也好還是創新也好，以及資源配置也好，都取決於企業家這種最特殊的、也是最高級的人力資本。

宏觀政策病症供給側有問題

大陸宏觀經濟自2012年以來的下行趨勢，進入2016年似乎還沒能看到底部，有預測估計還將長期呈現L形的走勢。在大陸的國民收入進入中等水準階段時，「陷阱」似乎正在向我們走來：包括GDP進入6%的區間、新增勞動力負增長，這就意味著潛在增長率正在滑向6%的下方；勞動力以工資增速高於勞動生產率增速近5成的幅度，宣告低勞動力成本的傳統經濟增長動能完全結束；進出口的負增長、30%的過剩產能和三四線城市居高不下的房地產庫存，都意味著投資、進出口和消費這「三駕馬車」正在失去前行的動力。

武大品質發展戰略研究院（以下簡稱研究院）在四、五年前的研究就已證明，大陸宏觀經濟的問題出在微觀上，微觀的產品品質上不去，宏觀經濟增長品質就不可能好轉。因而2015年年底，研究院獲得了第二個社科重大專案——《宏觀經濟整體和微觀產品服務的品質「雙提高」機制研究》，這個課題就是從供給側來研究如何提高品質，從而促進宏觀的經濟發展品質。

企業家精神的不適應造成企業效益分化大

這還是要從研究院2015年在廣東開展的580多家企業調查說起。在研究院團隊走過的這些企業中，的確很多都非常困難，數據統計也證明了這一點。企業的利潤在下滑，退出的企業超過兩位數；還有很多即使存在，也只能稱為「僵屍企業」。然而，同樣的宏觀經濟環境下，另外一些企業的效益卻非常好，而且這些企業就是傳統產業，包括電子、服裝等。在同樣的環境和行業中，企業效益為何出現如此大的分化？

改革開放初期，一群社會的草根人開始了大陸市場經濟的探索進程，這群人大多都看到了當時計畫經濟制度的不合理，於是在傳統制度之外進行市場制度的創新，從而獲得了制度的紅利。經濟學家將這些企業家稱之為「制度企業家」。

的確，在改革開放初期，由於計畫經濟制度太不合理，只要稍微做一些邊際上的改進，就能實現企業利潤的增長。在那個時代，企業家們只要不斷地去推動政府進行制度的放鬆，就可以獲得新的利潤空間，這個時候的政企合作，應該說總體上是進步的，企業家和政府官員共同合作不斷拋棄原有的制度，使得大陸經濟越來越走向市場化。

然而，隨著改革的不斷推進，市場經濟制度已從總體上替代了計畫經濟制度，也就是說，制度改革在邊際上的紅利是下降的（這裡說的不是那些大的制度改革，如要素市場等）。在這樣的背景下，企業家如果還是希望僅通過與政府官員的合作來取得企業利潤的增長，實在是非常困難。因為，在政府手上，尤其是在基層政府官員手上，已經沒有多少制度改革的牌可打了，大不了也就是執照辦得快一點、審批再提速一點，而這些顯然都只是行政效率範疇，已不是制度改革的問題。企業家要指望這些東西獲得利潤，顯然是不靠譜的。

但是，研究院團隊調查的情況是怎樣的呢？相當一部分企業家，尤其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企業家，還依然把解決目前企業自身的經濟困難寄望在政府身上，要麼是希望政府進一步搞刺激，要麼是希望政府多搞一些政策協調或補貼。在研究院團隊訪談的一部分企業中，有些企業家談起自身企業的經營時無精打采，而談起與「某某長」的關係時卻眉飛色舞，甚至指望某某領導給一些政策、來讓他們的企業渡過難關。

企業的經營好壞到底是由誰決定

經濟學的研究已經充分證明，企業家精神作為一種「創造性破壞」的力量，是經濟增長最重要的動力，也是最特殊、最高級的人力資本。

具體而言，企業家精神對長期經濟增長的作用主要表現在四個方面：第一，企業家通過包括技術在內的全面創新，尋找新的商業機會；第二，企業家通過資源配置，提高投入產出的效率；第三，企業家通過治理的改革，降低商業的不確定性；第四，企業家通過對員工的福利激勵，提高全要素生產率。企業家就是以這種獨特的企業家精神，成為經濟發展持續不斷的根本動力。

從研究院團隊的調查結果來看，目前有相當一部分企業家都缺乏這樣的企業家精神，有的長期靠模仿過日子，生產的產品更新週期漫長無比；有的只會依靠低價格的勞動力生存，對企業要素資源的配置就是簡單的作坊式；有的只是一味埋怨政府不給力，卻不去發現和開拓新的市場空間；有的不知道實現勞動力向人力資本的轉型，根本搞不清楚高成本的人力資本實際上對企業的效益具有更大貢獻。

因而，大陸經濟的下滑，與企業家精神下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這其中在大陸企業家中占主導地位的五六十年代企業家，又起了決定性的作用。這兩者之間的因果關係非常顯著，兩者之間的週期完全是吻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