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文学研究的新发展

2016-05-14 13:26尹秋子
艺术科技 2016年6期

摘 要:近年来,文学和认知科学之间的界面研究受到学者的广泛关注和研究。认知文学研究作为一门跨学科研究,从认知科学、文体学、修辞学、叙事学等学科中汲取研究范式和灵感,逐步发展为一个成熟的、系统的分支。在这样的背景下,丽莎·詹赛恩主编的《牛津认知文学研究指南》诞生了。该书详细介绍了本领域最前沿的研究成果,如心智状态套叠、认知酷儿理论、决策理论与小说、移情施虐等概念,为认知文学研究提供了深刻的启发和指引作用。本文集中介绍其中文学前景化的生物学视角、元表征和社会思维分析法以及阅读中心智的资源配置和文学文本中的波动,以期对未来研究有所启示。

关键词:《牛津认知文学研究指南》;认知文学研究;神经科学

0 引言

认知文学研究的最佳定义由Alan Richardson在2004年提出,他指出,“认知”是一个广义的术语,指的是很大程度上无意识的心理过程,这种过程使得行为可以被理解。由于种类繁多的学科研究都涉及心理过程,所以认知学科也是一个广泛的总称,它是一个跨学科的领域,有些像“女权主义研究”或“文化研究”,不是由共享的范式和研究方法统一起来的连贯的学科。所以,认知文学研究的定义不应该聚焦于学科领域的边界、目标或方法,而在于它的动态的、关联的本质。理查森认为这是文学批评家和认知理论家都极为关心的工作,因此能够互相借鉴,跨越差异。

在过去的十年里,这样的对话的、分散的观点已经形成文学研究的认知方法。一方面,认知文学学者积极寻求专业的领域来进行对话,如现代语言协会(Modern Language Association)的认知文学讨论组成员已经从1999年成立之初的250人增加到2009年的700人,到2013年已增至2000人。另一方面,因为他们不认为自己是在从事类似于拼图的事情,所以他们没有必要去消除其目标和理论方法之间的差异。实际上,不管人类的思想和大脑是一个多么复杂的所在,以及我们还有多少未知,我们所努力的方向应该是去寻找关于认知和文学的宏大的统一的理论基础。

正是在这种文学的认知研究蓬勃发展的背景下,《牛津认知文学研究指南》(The Oxford Handbook of Cognitive Literary Studies)应运而生。该书是对认知文学研究最新成果的展示,也是对本领域发展方向的指引。其中收录了神经、认知、文学、生物等多领域内著名学者,如丽莎·詹赛恩、帕特里克·科尔姆·霍根(Patrick Colm Hogan)、莫妮卡·弗鲁德尼克(Monika Fludernik)等的最新研究动态,展现出前沿性、全面性和权威性三大特点。下面我们集中介绍其中具有代表性的研究成果,以期对未来研究有所启示。

1 《指南》内容概述

第二章题为The Biology of Failure,the Forms of Rage,and the Equity of Revenge,作者Ellen Spolsky提出,读者的阅读期待除了欣赏熟悉内容的定向期待之外,还包括求新求异的创新期待。现代艺术心理学认为,观众在将看到一部作品时,出于意识深层的探索内驱力,孕育着一种审美期待,期待看到新的东西。而司空见惯的老套旧式,对于审美器官来说,仅仅是一种重复性的单调刺激,不仅不能引起欣赏者的兴趣和注意,反而使他们心灰意懒,疲乏生厌。如莫言的小说《红高粱家族》中讲到:“有人说这个放羊的男孩就是我,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我曾经对高密东北乡极端热爱,曾经对高密东北乡极端仇恨,长大后努力学习马克思主义,我终于悟到:高密东北乡无疑是地球上最美丽最丑陋、最超脱最世俗、最圣洁最龌龊、最英雄好汉最王八蛋、最能喝酒最能爱的地方。”(莫言,1987)荒诞作品造成观众无法忽略也无法解释的认知混乱。荒诞作品可以直面惯习和社会稳定方面的偏见,可以刺激新观念的产生。荒诞复仇剧在上演的过程中,可以通过其富含想象力的形式给艺术家(剧作家)、演员和观众的身体渗入促成社会变革的刺激物。尽管观众习得的知识会构成阻碍,告诉他们这只是一出戏,但是面对各种紊乱,观众仍然会有反应。

从生物学视角看,新陈代谢过程与认知过程一样,遵循动态平衡原则:生物体之间运用紊乱状态找到各自所需的组成部分。从神经科学视角看,打破习惯结构或者内嵌结构,形成新的结构是体验性抽象过程。从心理学视角看,人类可以感知不平衡,感知不平衡状态唤起的焦虑。这种感知能力正是人类对不公行为的普遍反映的来源。

第六章Rhetorical Theory,Cognitive Theory,and Morrisons Recitatif的作者费伦是芝加哥学派(新亚里斯多德学派)的第三代代表。面对修辞叙事学与认知叙事学各不往来的情况,费伦借用Lisa Zunshine的元表征分析法和Alan Palmer的社会思维(social mind)的研究以及其本人对叙事进程的研究法分析Toni Morrison的短篇小说《宣叙》(Recitatif),旨在将修辞叙事学和认知叙事学结合起来 。修辞叙事学与认知叙事学的相同点是,首先,两者都认为叙事是作者和读者之间有目的的交流。当代其他的叙事研究理论都侧重文本历史和意识形态,而修辞叙事学更为注重作者-读者交流,认知研究则关注交流中的心智问题(经常通过读解人物的心智),这样,两者有共同之处。

认知叙事学的代表人物费伦认为:叙事阅读是一个多层次的活动,涉及读者的知识、情感、意识形态和伦理等方面。他借用拉比诺维奇(Peter Rabinowitz)的相关理论,将读者分为“作者的读者”“叙事的读者”和“实际的读者”三个阅读位置。读者不同,其位置与叙事的交流方式也不同。第二个相似点是叙事学的重要任务是对于作者-读者交流背后的一般条件和机制提供有价值的见解,而认知研究也在作出同样的努力。总体而言,两种研究路向都致力于将我们作为作者或者读者所形成的默契(tacit understanding)转换为清晰的知识(articulate knowledge);这些知识反过来,又会丰富我们的创作经历或者阅读经历。两者共同的研究模式是:这两种方法都想要论证具体的叙事文本是如何有效利用那些一般条件与机制的,并且恰当地显示这种利用是如何帮助我们修正此前对那些条件与机制的理解。

修辞叙事学与认知叙事学的区别是修辞叙事理论主要考察叙事中作者、文本、读者之间的多层交流关系,认知叙事理论则试图揭示读者对叙事的认知理解过程。修辞叙事学和认知叙事学都注重研究叙事的阅读过程,但前者强调的是读者对叙事的阐释和反应,后者强调的是读者理解叙事的认知过程。也就是说,修辞叙事主要研究叙事结果产生的具体意义,后者主要研究叙事结构及其意义产生的认知基础。二者在研究模式和目的上有很大的差异,但是作为诗学体系,认知叙事学可以为修辞叙事学在考察叙事中的各种修辞关系时提供有用的范畴。

因此作者引入元表征分析法,旨在将修辞叙事学和认知叙事学结合起来。人类可以将某些表征内容重新表征出来,比如把他人讲的话语、从电视上看到的新闻或者从书本中获得的知识用语言重新表达出来,这种能力就是元表征能力。Lisa Zunshine认为,元表征是随时关注信息来源的认知能力。(认知视角)随着认知心理学的发展,与“从行动中构建人物思维”的相关研究越来越多,这类研究成为“思维阅读”(mind reading)或者“思维理论”。Lisa Zunshine认为,思维理论是文学存在的关键所在,我们对文学的理解过程似乎根植于我们能够赋予语言建构的人物以各种思想、情感、欲望的潜力,并且能够寻找线索去猜测人物的内心、预测他们的行动。费伦认为,文本背后有一种心智/思维,阅读的过程就是解读这种心智/思维的过程。小说中人物思维或者意识一直都是叙事学研究的重要方面。A Palmer认为,明确叙述出来的人物意识仅仅是人物意识的冰山一角,读者如何在叙事文本世界中构建统一的人物意识更值得研究。Palmer强调读者从人物行动背后去理解其思维。虚构小说的实质就是表现虚构心理机制,从而将小说研究的重心引向人物思维研究(认知、情感、性情感觉、信仰等)。

第二十六章“文学文本中的波动——被忽略的时间维度”(Fluctuations in Literary Reading——The Neglected Dimension of Time)探讨了心理能力的局限与波动在文学研究中被人忽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固执地遵循理想读者这一概念。本章首先定义了资源加工(processing resources),“资源加工”这个概念在心理学中很平常,而在文学研究中则不多见,接着提出一个模式,分析阅读中资源如何受控。然后运用该模式分析文本,分析两个不同文本怎样发生变化和为什么发生变化。

在许多研究中,阅读一直被描述为似乎存在着一种分析文本的无限能力(an unlimited capacity),学者们经常预设一种绝不出错的感知、记忆和推测机制,运用于整个阅读过程中。事实上在阅读中,读者的心智活动会随着时间而变化。由于阅读是一项复杂的活动,这就意味着任何关于文学阅读的解释都必须考虑在阅读过程中理解和阐释多种要素间的动态交互作用。认知心理学早已证明,心理能力有明显的局限性。

心理能力的局限与波动在文学研究中被人忽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固执地遵循理想读者这一概念。伊赛尔提出阅读的动态属性,对伊塞尔而言,文本解读过程随阅读过程的变化而变化,理解当前主题需用到任何潜在信息。但是,伊塞尓的观点有局限性,因为没有考虑到心理能量有限这一关键点。按照他的逻辑,阅读过程中读者似乎能够充分地加工,在记忆里保存,并且随意检索(retrieve at will)为任何特定主题准备的信息。他的加工模式暗示:阅读过程一完成,读者就拥有了作品多重主题涵盖的所有文本信息。基于几十年的话语加工过程研究和认知心理学研究成果,我们认为伊塞尔的假设不正确。阅读随时间的变化而变化,施予文本的有限心理资源必须在不同的时间以不同的方式进行分配。

心理资源包括记忆、注意、感知和推测的能力,它们可以灵活地投向心理加工的不同方面。因此,在文学阅读以及其他文本的阅读中,把资源分配给阅读的不同方面,这一策略对理解文学处理是关键性的。读者处理文本的不同方面的能力,会随着有限资源的分配而变化,比如,资源可能分配给词语的视觉的、音位的或语义的不同方面。由于心智能量有限,这就要求读者恰当分配心理资源,也就是进行阅读处理的“处理资源”(processing resources)。资源分配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无意识机制,是对读者当下目标与情境作出的反应。尽管分配有可能受到意图的左右,但是很多情况下有意识的内省活动在资源分配中并不存在。加工的资源尽管总量有限,但是不是要求恒常不变。Kahneman对资源分配的研究认为,资源的数量可随刺激(arousal)的变化而变化。例如,任务重要,刺激则强;读者睡眠不好,资源很可能低;情感对刺激构成影响,也必然作用于资源。Mind wandering,虽然读者在阅读文本,但是无法把信息整合为故事世界中的连贯事件。

现在,我们可以总结:对不同层次的文本加工进行的资源分配随时间的变化而变化。现在有多个研究探讨此话题,比如van den Broek的landscape model,虽然捕捉到了资源分配的时间维度,但是基于文本结构分析,没有考虑不同读者的显著点、吸引点,也忽略了不同读者的优先考虑因素和策略不同这些因素。无法解释文本与各种读者和情境变量(situational variables)的互动。相比之下,我们的框架把读者知识、读者兴趣、阅读目标以及阅读环境这些变化综合了起来。我们可以归纳出运用资源配置概念的三个结论:一是文学阅读不可能完整和有效(理想读者层面的有效);二是阅读的不同层面竞争有限的资源;三是资源的优化配置因文本功能、个体读者在知识、心智能力、情感强弱的变化而变化。

2 结语

该书给我们带来的启示如下:应重视文学作品的形式研究。布拉格学派的代表人物雅克布逊(Roman Jacobson)认为文学研究的目标不是文学,而是文学性,即使一部特定的作品成为文学作品的东西。在俄国形式主义看来,文学研究的焦点是科学语言、日常语言所不具备的特殊叙事方式、结构方式和表达方式,正是这些非常规的方式使作品成为文学作品。王东风指出,变异就是言语表达陌生化的体现,也是文学文本中文学性的所在。本雅明认为,文学的根本特质不是陈述事实或传递信息,因此仅仅传递了原文信息的翻译只是实现了传递的功能,是糟糕翻译的标志。在认知诗学看来,阅读文学作品时最高级的体验就是从阅读中获得前景效果。文学发展、变化的核心在于经常创造出新的前景效果。所以我们可以说,没有前景,就没有文学性的存在,文学作品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偏离与变异不是文学作品竭力避免的手法,而正是文学作品成为文学作品的标志之一。只注重意义的传递,随便抛弃看似奇怪的表达方式或者语义内容,必定抹杀原文的文学性和审美特性,使得原本风光无限好的审美之旅变得枯燥乏味。

参考文献:

[1] Bachelard,Gaston . Le Materialisme Rationel[M] . Paris:Presses Universitaires de France,1972.

[2] Berger,Harry Jr . The Allegorical Temper:Vision and Reality in Book II of Spensers “Faerie Queene.”[M] . 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1957.

[3] Zunshine,Lisa ed . The Oxford Handbook of Cognitive Literary Studies[M] . Oxford:Oxford UP,2015.

作者简介:尹秋子(1990—),女,河南南阳人,四川外国语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方向:认知语言学,认知诗学,叙事学。

指导老师:熊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