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宝贝

2016-05-14 17:26桂文亚
小溪流(故事作文) 2016年4期
关键词:姊姊小溪流荔枝

作者简介:桂文亚,女,1949年生于台北,安徽省贵池县人。台湾著名儿童文学作家。创作以散文为主,也写小说、报告文学、评论等。至今创作及编写成人文学30种,编辑少年儿童读物近400种。作品曾多次荣获国内外大奖。曾任海峡两岸儿童文学研究会理事长,多年来致力于儿童文学原创作品的出版推荐以及海峡两岸儿童文学的交流。著有《思想猫》、《长着翅膀游英国》、《美丽眼睛看世界》、《哈玛!哈玛!伊斯坦堡》等30多部儿童文学作品,曾获中华儿童文学奖、台湾儿童文学一百、好书大家读年度儿童散文奖、宋庆龄儿童文学奖等。

妹妹和我相差一岁,虽也仅仅只是这“1”点之差,个性、脾气、外貌却“各有风格”。

要嘛!就是名字给人一点联想,妹妹叫“文飞”,也许姓氏特殊,所以不管到哪儿,总有人好奇:“这桂文亚是你哥哥还是弟弟?”当然她不忘纠正我是她的姊姊。这也难怪,从幼稚园到小学、到中学、到念一所专科学校,她全都跟着我走,老师、同学自然问起我是她的谁。而这三十多年来,我这个尾大不掉的影子,也让她有“忘了我是谁”之叹。

妹妹习惯连名带姓地喊我,如果她哪天甜甜蜜蜜,扯着我的衣袖,亲亲热热地娇唤一声:“姊!”包管我“刷”一下挂上扑克脸:“干吗!想借钱?”如果说不是呢,那八成:“怎么?又看上本人哪一件新买的衣服?”

自己的妹妹,有什么办法?我这个做姊姊的,只好叫她满意。

也许家里只有我们两姊妹,从小到大,妹妹有的,我不会缺,我有的,她也绝少不了。非得来个平分秋色不可。

就拿衣着来说,至少妹妹没有捡过我一件旧衣、半双旧鞋,而爸爸妈妈为了公平起见,更是任何东西尽可能一人一份,连蛋糕也切得恰好一半,葡萄也算得不多一颗不少一颗。

即使这样公平了,我们还有得争。

小学五六年级吧,爸爸到外地出差,带回两条流行的原子裤。我记得很清楚,一条是火红的,一条是宝蓝的。妹妹长得秀巧,雪白的皮肤,杏子眼,樱桃嘴,妈妈说红白相衬十分好看,就分派红裤她穿,我一向喜欢素色,可说正中下怀,没想到,妹妹硬是不要红裤,非抢蓝裤不可,吵了半天,最后只好决定轮流换穿。

火红的长裤,走在街上吓死人了,我是宁死不穿的!这下可好,每回到城里玩,还没出门呢,我们就已经为了一条裤子而大打出手了,不用说,爸被我们气得两眼发直,铁青了脸,而这一出门,任谁都鼓着一包气,直到回家,心里还嘀咕个没完呢。

羞死人啰!女生还动粗!

说真的,我和妹妹,从小打到大,动口动手样样来。

小时候,妹妹不但比我高出半个头,一双长腿跑得比我还快,所以开始的时候,我不但不是敌手,还经常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妹妹的脾气我是领教过的,暴躁易怒,一触即发。我这个矮脚姊姊,既然斗力不过,只好斗智,那就是:我打她一拳,她回我一拳的时候,我便忍住怒火和疼痛,一边拍手大笑,一边围着她绕圈圈:“来呀!来呀!怎么样?”装出一副玩耍的模样。

吓!这一来可把她气死了,她边骂边追,我边逃边叫。没想到,这倒练出了我的独门武功——飞毛腿。后来还代表班上参加六十公尺校运会哩。

又追又打的结果,是妹妹终于被气哭了,这下有好戏可看,谁都知道,她是歌仔戏哭旦,一哭起来,警报器都会自动故障。她一向是黛玉型的娇弱,坐在小板凳上呜呜咽咽,声如断续的秋风,如流水飘着落花,妈妈的脚步近了,风声就急切些,妈妈的脚步远了,就暂时“广告时间”。

“做姊姊的怎么欺负妹妹?”

妈妈拿出戒尺,我立刻乖乖地伸出手,妹妹可连戒尺都没碰到,就已经狂风大作,哀鸣连连啦,然后就绝食抗议,不吃不喝,到头来,还得妈妈捧着碗喂饭。

不过,说实在,我这个姊姊也没多搭理她,小时候,我不愿跟她玩,没趣嘛!下棋下不过我就生气;跳橡皮筋又根本轮不到我;谈天嘛,说不了两句就吵嘴;唱歌吗?她的确有天赋,妈妈的一本厚厚流行歌本翻得滚瓜烂熟,也没谁教就会弹琴跳舞,我呢?五音不全,五线谱怎么也学不会。

妹妹还有一双能干的巧手,她喜欢织这个钩那个的。妈妈的旧毛衣,给她偷偷拆下来重织,妈妈的旗袍裙,也让她拆拆剪剪,万一还原不了的时候,就一把塞进哪个壁橱角落藏起来。

我是完全的粗手粗脚,要我坐着绣花,不如骑马打仗。记得上家事课时,老师教我们用紫色透明塑料管穿线织一个挂包什么的,我穿到后来,变成一个可怕的梯形!这就如同我二十岁那年用开丝米尼龙线钩一条围巾,直到十年后的今天,那天围巾还是一个未完成的怪异梯形,端端正正给收在一个纸盒子里呢。

妹妹和我个性上的不同,是她的“慢吞吞”,做什么都是慢条斯理,急不死人的。

记得小时候,我最喜欢抢她的东西吃。有一次,晚餐后,妈妈分给每人十颗荔枝,我一向是先捡肥的、大的吃,吃完大的再吃小的。妹妹正好相反,总是把大的留到最后。

偏偏我吃荔枝速度很快,三下两下,解决了十颗荔枝,就瞪着圆眼睛看着妈妈和妹妹,一副意犹未尽的馋相,妈妈看不过去,又分了几颗给我,不消半分钟,我又吃完了。

“给我一颗好不好?”等妈妈走开,我就猛吞口水偷偷向妹妹讨。

“不,你已经多吃好几颗了。”妹妹把肥甜透明的荔枝肉一口放进嘴里,摇头拒绝。

“好不好啦,拜托!一颗就好!”我厚着脸皮涎起脸,完全不顾为姊的尊严。

“喏!”不情不愿,妹妹滚一颗荔枝到我面前。

吃完了,我忍不住又伸出手。一二三四五……妹妹一颗一颗地数,数完了,便双手把荔枝掩起来。

“小气鬼,上次我还不是把运道糖纸分给你两张,好不好啦。再一颗!”我又施展出又哄又骗的口才说服她……直到妹妹狠不下心地再分一颗荔枝给我。

这些,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回想起远渡重洋、定居海外的妹妹,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她和我抢红裤子穿、坐在小板凳上唱“歌仔戏”、分食水果的情景来……

原文刊发于《小溪流》1990年5期,现编入《小溪流35周年典藏书系·散文诗歌卷》,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定价26.80元。各大书店、网店和小溪流杂志社有售。网购地址:http://onlinesub.taoba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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