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巷深处有人家

2016-05-23 14:46林灿彬丨
珠江水运 2016年7期
关键词:老巷潮剧货郎

林灿彬丨

王朔说:“我羡慕那些来自乡村的人,在他们的记忆里总有一个回味无穷的故乡,尽管这故乡其实可能是个贫困凋敞毫无诗意的僻壤。”老巷中的时光,比起大城市的繁华是有些寒酸,可是,老巷里密密匝匝地织着一张张温情的网,在这里可以张罗快乐,打捞悠闲,寻觅风雅,一言以概之:老巷深处有人家。

记得小时候,我总喜欢站在巷子里,卖货郎一来,拨浪鼓一响,我和小伙伴就围拢上去,拿着爷爷奶奶给的零花钱,或是家里一些捡来的铝制罐,玻璃瓶,去换卖货郎的货品,然后美美地吃着,享受着,简直不亦乐乎。

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乡村做生意的人不再那么神秘,也不再那么稀奇,货郎挑也逐渐消失了。然而多年后再回首,乡村已无货郎挑,我们这一代长大的孩子记忆里,留存最深刻的,还是巷子里那拨浪鼓的声响。

老巷深处,不知谁家晾晒的裙子,碎花,小且温暖;也能看到一双两双白球鞋,雪白雪白,它一定属于一位小资情调的文艺青年。在小巷里走,总能听到谁家收音机里飘出来的潮剧,咿咿呀呀的曲调,和着院子里参差交错的光影,夕阳挂着一角飞檐上方,有一种即将退去的娇羞。有老人在巷子里唱起了潮剧,跟着收音机里的旋律哼唱。老巷里光阴缓慢,这是最纯正的光阴味道。

我曾无数次在家乡的小巷当中穿行,我不喜欢宽阔的大街,那里到处都在现代化,而老巷是婉约的,内向的,却又是气韵生活的,饱满得像一粒谷子,个头小,内在却是丰富的。一条老巷,就是一扇橱窗,展示着时代远去的背影。那些穿行在老巷中的贩夫走卒,他们从小巷出发,走向无尽的大街,像是一条条淡水鱼,被撒进了现代化的汪洋里,那些奔跑在老巷里的孩子,像一根根青豆芽,如今换了一批又一批。

诗人豪格说:“火炉从它欣赏过的一块木材中,彻夜倾倒出温暖。”童年的光阴如柴,待我烧旺我的火炉之前,老巷就是我的温暖,也是我的火链。

我曾在蝉嘶声声的夏天,来到老屋前徘徊低回,试图寻找那份简单的快乐,在清明澄澈的阳光下,在老巷中间,岁月的斑驳落了一地,祭奠着我童年的梦呓。老巷的地面多了一层水泥路,但少了几分旧日光景里生活的味道。现在,那些还在老巷屋檐下生活的人,大多在老墙上安装一架空调,或者一扇铝合金防盗窗,更有甚者,干脆推倒满是青苔的花墙,建造一座不锈钢的栅栏。

想起被陈升写进歌里的“百花深处”,想起被历史铭刻在清风明月牌上的“六尺巷”,想起戴望舒先生诗中的雨巷,想起旧时代走街串巷的手艺人,想起潮汕各地的宽窄巷子……烟酒风华,诗词歌赋,似乎都盛产在巷子里,让一截小巷不再那样闭塞,而是有了无尽的风月在。

小巷又似一行绝句,我们是最点题的那个人。怀揣着年轻的悸动外出打拼,多年后带着一身荣华、满腹心事再回来,只为押那乡情的韵脚。我已经无数次向往这样的情境:年过六旬以后,回到家乡的老屋居住,晨起而作,日暮而返,闹看儿孙嬉戏、猫犬互逗,静观炊烟如柱、落照如绸。逢年过节可以呼朋唤友,到家门口的老巷煮酒论天下,把酒话桑麻。

曾经,我把这种想法跟朋友说,他们皆唏嘘:“在现代化建设下,等到我们这代人退休,还乡养老容易实现,但记忆中的老巷恐怕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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