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的煤油灯

2016-06-05 14:59重庆何君林
金秋 2016年21期
关键词:压根茧子灯芯

文/重庆·何君林

老去的煤油灯

文/重庆·何君林

如果不是停电,自己是绝不可能想起煤油灯的。确实,生活在大城市,整天为工作忙碌,被杂事缠身,谁会有空或者无聊地想起煤油灯呢?不过,城市生活也有意外,比如夏天用电高峰的时候,猛不丁就停了电,抬头四望,整个小区黑漆漆一片,如同突然掉进了深渊,让人有些惊慌失措,甚至有些惶恐。这种时候,自己会本能地想起乡村用的煤油灯。

笔者出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川北农村,熟悉煤油灯就像熟悉自己的手掌。那阵子,只有公社所在地的街上才有电灯,村子里是不通电的,家家户户都用煤油灯。有的煤油灯是买的,有的是自制的。自制煤油灯很简单,多是找来一个空墨水瓶,把上面的盖子钻一个小孔,再把废电池的金属皮卷成圆筒穿过小孔,然后用一束棉线或棉布条穿进圆筒当灯芯,往瓶里倒上煤油,一盏煤油灯便登台亮相了。

那时候,由于煤油是凭票买的,天不黑尽是不会点灯的。到了晚上,我家通常只点两盏煤油灯,一盏搁在灶房的灶台上,供母亲做饭用;一盏搁在堂屋的桌上,供我做作业和一家人吃饭照明。吃饭的时候,只剩堂屋的一盏灯亮着。其实,我家里一共有三盏煤油灯,其中有一盏很少露面,只有家里来了亲戚,才拿出来使用,让饭桌上同时点亮两盏灯,这样显得亮堂一些,也更隆重一些。

记忆中最深刻的印象,是母亲在煤油灯下缝缝补补的情景。几乎每天夜里,在做完各种家务后,母亲都会坐在煤油灯下穿针引线,不是缝补我们的衣裤,就是纳鞋底、鞋垫。小时候,我穿的衣服和布鞋,都是母亲一针一线做成的。有时我从睡梦中醒来起夜,迷迷糊糊中看到母亲还在煤油灯下。说实话,我从来都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时候熄灯睡觉的。每天早晨醒来,总是看到母亲又在忙着做家务、做早饭,有时我真怀疑母亲夜里压根就没睡觉。

自从上小学后,每天晚上在煤油灯下看书做作业,成了我雷打不动的保留节目,跟母亲每天都要缝缝补补没什么两样。不是我愿意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做作业,而是必须做作业。用母亲的话说,哪有学生不做作业的呢?不把作业做了明天怎么去学校呢?老实说,煤油灯总是连着一条黑烟,久了屋子里便会有一股子煤油烟味,而且灯芯经常结出茧子,一有茧子灯光就变暗了,就得用手把灯芯往上拽拽,把灯芯头的硬茧剪去才能恢复光亮,常常弄得手、脸油黑。在微弱的灯光下写作业,其实是很容易犯困犯累的,我常常会不自觉地望着跳跃的灯火发呆,忘了笔归何处。

记得有一年冬天,父亲不知从哪儿兴冲冲买了一桶油回来,他说卖油的人说是原油,用来点灯没问题,关键是很便宜,跟不要钱似的。然而,便宜无好货,把这种比柴油还黏稠的液体倒进煤油灯,点亮倒是点亮了,但冒出的黑烟很浓烈,气味呛人。尤其让人恼火的是,到了霜冻的那些日子,无论桶里的还是灯里的油,居然都给冻住了,灯芯压根吸不上油,点不亮了。最终用柴火烤了半天化冻,才把灯点亮。那些天,每到夜里都要这样折腾一番才能把灯点亮。到那年冬天快结束的时候,全家人都被搞烦了,一个个怨声载道,父亲只好把剩下的半桶油拌柴火做饭用了。直到今天,我也没想明白当初父亲弄回来的到底是什么油。

应该说,我整个童年的夜晚,都是伴着煤油灯度过的。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村里通了电,电灯成了照明的主角,煤油灯才退居幕后,直至彻底消失。

如今,煤油灯早已不见了踪影,成了远去的乡村风景,并在记忆中慢慢老去。不过,偶尔想起煤油灯,自己心头还是会涌出一丝温暖,淡淡的,弱弱的,像那遥远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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