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村如此多情(节选)

2016-06-12 05:30西格弗里德·伦茨
作文·初中版 2016年6期
关键词:小箱子刀子马戏团

西格弗里德·伦茨

伦茨被称为“当代德语文学三大家”之一,他的短篇小说集《我的小村如此多情》一经出版,热销百万册。该书语言简单、活泼,与其说是阅读这本书,不如说是在听作者讲述发生在苏莱肯村的逸闻趣事。这些故事大多夸张、有趣、戏谑又充满欢乐。故事中的人物都是生活中不起眼的小人物,有伐木工人、渔夫、修鞋匠等,他们行事大多滑稽奇特。比如,“我”的祖父在入侵的敌军到来之际,仍沉浸在阅读中,可他吓退了来兵;两位先生一起去集市卖牲畜,回来的路上两人打赌,赌注是其中一个人没卖出去的小牛,最终二人莫名其妙地各吃了半只青蛙,谁也没有输……在这个奇特的未受现代文明入侵的小村里,人们生活得快乐、自由、潇洒。本文节选自第九章,介绍了一个马戏团来村里表演的故事,因为村里人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来看表演,所以有人阻止飞刀演出,有人将魔术师变出来的兔子据为己有……这些故事让人忍俊不禁,一起来看看吧!

(魏金梅)

第九章 马戏团

这个马戏团的全名嘛,我早就不记得了,大概是叫做“安妮塔·须布卡特巡回剧团”。这个马戏团的来访演出当然是一件大事,可想而知,苏莱肯村的孩子正逢放假期间,田里也休耕,家家户户都在谈论马戏团。然而,这个马戏团的规模并不大,顶多只是在消防队的草坪上搭个小帐篷,并将他们的车子整齐地停在帐篷附近。

时间悄悄又匆忙地流逝,苏莱肯的居民都还没准备好,安妮塔·须布卡特巡回剧团便已抵达,并邀请大家去看第一场表演。一个小型乐队演奏宣传曲,一只老象被领着出来游街,引人遐想的声响到处传播着……人们马上挤进小帐篷里,大家带来瓶瓶罐罐的食物,有腌黄瓜、煮熟的马铃薯、熏鱼,彼此寒暄问候,在草坪上散个步,然后三三两两地闲谈着踏进表演会场。

好,接下来,安妮塔·须布卡特,一位强壮的、看起来营养很好的女士,亲自问候观众。这位女士啊,受到大家热情的恭维,然后接受鼓掌并退场。在她离开之前,她大声说:“现在,节目开始!”说完马上退场。

首先出现在舞台上的是一位阴沉、半裸的男子,他留在原地,瞪大眼睛,忧郁地朝四方看,然后伸展四肢并打开一个小箱子。小箱子里放了什么?是刀子,细长、尖锐,而且,正如大家所承认的,危险。

不过,这个半裸的、颇具威胁性的怪人要做什么呢?他拿起刀子,一、二、三……总共五把刀子,他用尖锐的声音喊着“安妮塔·须布卡特”,而后,我没骗你,那位营养很好的女士就背靠着一面木板墙站着。然后发生了以下的事情:这个阴沉的怪人把他的刀子扔向安妮塔·须布卡特那边,五把刀子全部呼啸着飞进木头里,不过,幸好,没有人被射中。苏莱肯人发出震惊的叹息声,他们用手遮住脸,呻吟,偶尔还听到小小的惊叫声。

事情可还没结束。这个半裸的、汗流浃背的人把刀子从木头中抽出来,后退几步,又开始往女士那边用力扔掷这些锐器,动作粗鲁到不行。

哎呀,这个举动终于把某些苏莱肯的男士惹毛了,最气愤的人正是那位壮硕的渔夫瓦伦汀·左培可。他直接从他的小板凳上站起来,走上舞台,镇静地走向这位刀手。“这位女士,”他说,“开场的时候非常友善地致辞。而你,见鬼了,干吗往她身上扔刀子?我警告你,你再扔一次,我就揍你。我们这里可不允许拿刀扔人。听到了吗?”

“没错。”苏莱肯的观众嘟哝着应和。

安妮塔·须布卡特气喘吁吁地走过来,很快地询问一切,充分掌握了情况,并要求这位半裸人退场,于是半裸人在观众的嘘声下退回后面。若非安妮塔·须布卡特无忧无虑地对观众微笑,平息大家的心情,他哪有可能就这么没事地离开。安妮塔·须布卡特以同样的微笑介绍一位看起来十分淘气的驼背先生出场,他穿着燕尾服,头戴大礼帽,蹦蹦跳跳地走上舞台来,还没真正表演就对着观众送飞吻,等待掌声。突然,这位驼背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抓住一把苏莱肯的空气,你猜他手里拿着什么?是一把发出淡淡清香的丁香捧花。帐篷里发出一阵巨大的惊叹声,观众热情而冲动地把腌黄瓜扔向他,他也熟练地接住黄瓜,连鲱鱼也飞向他,当然更不用提观众的心。他竭尽所能地一一收下。

然后他拿出一张桌子,在桌上放一个小箱子,最后把他自己也塞进这个小箱子,并从里面锁住。你们猜怎么着?这个小箱子突然裂开,而这位驼背先生却不见了踪影。邮差查帕卡以及年轻的乌莫奈特担忧不已,几乎就要冲上舞台去找人了,这时,鬼晓得,那位会魔法的先生竟然吹着喇叭,出现在乐队台上,手抓着粗绳跳下来,接受噼里啪啦的掌声。在热情掌声的激励下,这位魔法师出其不意地走到舞台边,把手伸进我的舅舅,施坦尼斯劳·格立古尔,他的背心底下,然后有东西露出来了……嗯,有谁晓得是什么东西?当然是一只兔子,活蹦乱跳的,相当有活力。发生这种事让苏莱肯人惊愕得无言以对,而我的舅舅,我保证,他站起身来,开始一一脱下他身上的衣服。他当然是希望能找到更多的兔子,他甚至想要得到一只肥美的小公鸭,或者从他的内裤下跑出一只公鸡来也行。不过,这些都没出现。于是我的舅舅极度沉默地穿上衣服。这次的表演或许也会马上获得掌声,要不是施坦尼斯劳·格立古尔突然开口讲话了。他直接转向那位魔法师先生,讲了以下的话:“我看到,兔子被抓到后面去了。那只兔子是我的财产,因为,正如大家所见的,它原本是在我的衣服里的。所以请马上把这只兔子还给我。”

此刻,真的,一片寂静——嗯,我们来说个大概——就是静得让人有窒息感。观众踌躇地观望着,而这位魔法师先生则惊愕地看着这位说话的人。不过,他立即恢复镇静,走到我的舅舅那边说:“哪来的兔子啊?兔子怎么可能住在人的背心里?正如大家所知,这一切不过只是魔法罢了,辛莎拉冰——变!”

“这我不管,”我的舅舅说,“那只小兔子是从我的背心里冒出来的,它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很有活力。它是我的财产。”我的舅舅啊,迅速地往一位宪兵那边望去,而当这位名叫施内帕特的宪兵也点点头时,我舅舅便用坚定的语气要求说:“请你马上把兔子交出来。”于是,施坦尼斯劳·格立古尔得到了这只兔子,并把它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而表演继续平和地进行。

接下来是什么节目?哎呀,他们抬了一个洗衣盆出来,里面坐了一只又老又胖的海豹,有如怪人化身般,它的名字叫拉乎尔,是一个怎么也吃不饱的家伙。洗衣盆的旁边挂了一张大海报,上头写着“请勿逗弄这只海豹”,意思差不多是不要戏弄或恶意捣蛋。其实观众连想都没想过要这么做,他们只是对这只海豹报以掌声。对此海豹似乎没有任何感觉,至少,它一点儿也没有要离开盆子的意思,毫不迟疑地任人抬出去。

它走了后,那位营养很好的女士安妮塔·须布卡特再度出场,她用一种特殊的眼神看了我的舅舅一眼,并宣布:“现在要出场表演的是波斯尼亚克。他拿铁棒当早餐吃,而且晚上喝十二公升牛奶。他力大无穷,如果有人跟他比赛摔跤两分钟后还能站得稳稳的话,我们会退他门票,另外再赠送三点二马克!”

她退到一旁去,接着,波斯尼亚克有如大浪般地走出来。他每走一步,便引发板凳颤动,他亮出他的牙齿,猛敲自己的小头,他做出的一切举动都让人觉得无比恐怖。没有人胆敢跟他挑战。真的吗?

才不呢,后头就有一人报名了,一个瘦弱到不会被注意的人。这位报名要挑战不可思议的危险的人是谁?是我的伯伯——鞋匠卡尔·库库克。当他走过观众身旁时,苏莱肯村的这些人全都坐立不安,他们带着悲哀、诀别的眼神望着他的身影,却没有人可以阻止他的决定。

于是,他小跑步来到舞台上,温柔且同情地看着波斯尼亚克,并说:“我等候指教。”这位顶着小头的巨人马上冲向他,展开双臂,发出喘息声,再把双臂合上,但是卡尔·库库克早就一溜烟儿跑到这位吃铁人的后面。这位吃铁人以为鞋匠已经被他困在胸前,于是紧紧地扣压双臂,导致他自己泪流满面——因为他压住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好,这种情形重复了许多次——像我伯伯如此细瘦的线条,哪可能这么容易被握住?最后,这位波斯尼亚克精疲力竭,上气不接下气地坐在地上,有人往他身上泼了一桶水,他才得以恢复知觉。与之相反,卡尔·库库克则七拐八弯地走到售票处去领钱,然后跟亲友拐弯绕路回家去了。

假如我记得没错的话,安妮塔·须布卡特巡回剧团在苏莱肯村的演出,大概就是这样。据了解,在这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任何马戏团来到我们的村子,原因在于,他们对这群实事求是的观众感到惧怕。

(摘自《我的小村如此多情》,林倩苇 译,稍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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