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个错配看“一带一路”的机遇

曹远征

正是这种双边的、多边的自由贸易合同协定，为“一带一路”提供了政策的基础。

我想集中讨论三个问题：什么是“一带一路”、为什么是“一带一路”、怎样才能实现“一带一路”。

什么是“一带一路”

“一带一路”既是一个陆上丝绸之路，也是海上丝绸之路。这条路在2000多年前就有了，如今为何重提？回溯世界历史，在一二百年前，法国的重商主义导致世界经济出现困难，这也被认为是引发战争的根源。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后，人们试图建立一个新的国际治理秩序，就有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WTO，以及联合国，但竞争性依然是重要的。“一带一路”与竞争性原则有本质的不同。所谓丝绸之路，是张骞出使西域、郑和下西洋创造的，具有包容性、和为贵的特点，即遇到问题就坐下来商量，可以进行交换，是以邻为伴、共商共赢。按现在的概念说，就是共建、共享、共赢的命运共同体。

在经济贸易合作方面，它体现出了一种新的安排。拿金融来说，如果有钱来做交换更好，没钱则可以用东西来换；没有东西就用现在来交换未来。这是“一带一路”最重要的原则。我想这是真正的市场经济的原则，是“一带一路”为什么在国际上广受欢迎、得到响应的重要原因。

“一带一路”不仅仅包括沿途的65个国家，它实际上囊括了可以在这种原则上进行交易的各类伙伴，包括非洲、拉丁美洲，也包括全世界。“一带一路”是一种可以包容性的进行讨论、谈判、安排的互利共赢的一种新的理念。它对传统的国际治理、传统原则提出了挑战。

为什么是“一带一路”

传统认为，“一带一路”涉及65个国家，从中国到欧洲，连接了东方与西方，这个地区是三大文明的发源地，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都在这里起源。这个地区是全球经济发展最快的地区，集中了全球63%的人口，是全球是贸易最活跃的地区，也是对外资依赖最多的地区。这个地区具有合作的意愿，有相互投资贸易的需求。通常我们说这个地区存在着货币原罪，什么是货币原罪呢？它表现为三个错配。

首先，货币是错配的。这个地区的贸易投资来往巨多，但是使用的结算货币通常是区外货币。一旦区外货币不稳定，这个区域就受到严重的伤害，本区域内部相互的贸易也难以实现。举例来说，全球金融危机发生以后，中国是最大的进口国家，亚洲很多国家以中国为出口目的地，但是由于缺乏贸易手段，相互间的贸易也无法进行。这是典型的货币错配，也是人民币国际化是由线下开启的原因之一。

其次，这个地区有一个期限错配。我们知道，这个地区大都是经济发展很快的国家，需要有长期、大量的资本投入，但流入这个地区的资本一方面不足，另一方面大部分是短期资本。短期资本一旦遇到风吹草动，就会流动性过大，容易波及宏观经济。十几年前的亚洲金融危机提醒我们，最近全球在金融上的动荡，包括人民币的动荡似乎在预示这件事。如何获得长期性的资本？需要进行更长期限的安排。要为基础设施建设提供融资安排，就必须有新的金融机构，于是有了股权投资方面的丝路基金，也有了债权方面的亚投行。这种纠正期限错配不仅是一种商业的或者中国的意图。为什么提出组建亚投行以后欧洲国家首先响应，因为欧洲国家也遇到了期限错配问题。

最后，这个地区人口众多，也是储蓄率最高的地区，但是相对落后，资金不能为本地所用，经常是外区域使用，外区域再拿资金投资这个区域，形成FDI。这就是典型的结构错配。因此，发展本地区的金融基础设施，使之与本地区的经济发展相适应，成为金融改革的重要任务。

亚洲金融危机爆发以后，亚洲国家就开始讨论清迈机制，后来扩扩展到“10+1”“10+3”，再到现在的“10+6”。也是因此，上海国际金融中心的建设就变得非常重要，它是区域性的国际金融中心，用金融建设、金融基础设施的发展纠正期限的错配，正是要克服这些困难，只有这样，这个地区的经济发展才能得到切实的保证。这也是人民币国际化的背景之一。人民币的国际化的安排，不仅是中国经济的发展需要，也是满足了全球经济发展的需要。

怎么才能实现“一带一路”

“一带一路”地区涵盖的国家众多，三大文明都在这个地区，各国还有习俗、文化和制度安排的不同，常常有冲突。如何克服这种冲突，使之发展下去就成为重要任务，我们称之为防范风险。

2015年中国政府提出的“一带一路”的愿景和行动已经提出“五通”。

第一，政策沟通。“一带一路”的各国政府间要进行沟通，要把规划进行合理安排、连通，达成共识，“一带一路”才能走下去。

第二，设施连通。这个地区最重要的是基础设施建设，关键节点、关键通道依然不能满足需要。

第三，贸易的畅通。在全球经济再平衡的趋势下，中国正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作用，13亿人口是一个很大的市场，如何才能分享这个市场，除了基础设施畅通以外，很重要的是贸易要畅通。那么就有制度的安排，自由贸易原则是最重要的原则。

第四，如果要做到贸易畅通，必须要有金融的融通，金融的安排。这个地区有金融基础设施较落后的，于是金融的合作和金融基础设施的发展就变成其中应有之义。这个地区又饱受过去所谓货币原罪之苦，本币化进程就成为这个地区的典型现象。相比之下，人民币在这个地区中币值比较稳定，而且中国市场巨大，可能成为这个地区的首选货币。

第五，民心相通，互相理解。怎么让它相通？就是中国政府提出的自贸区。通过双边的、多边的自贸区安排，使我们紧密地连在一起，织成一张网。在这个网中，大家可以共享、共建、共赢。正是这种自由贸易合同协定，为“一带一路”提供了政策的基础。

“一带一路”也是挑战，因为这是个全新的概念。比如中泰铁路项目，即为大家俗称的“高铁换大米”计划，对金融机构来说那是很大的挑战，因为还款来源不是钱，是大米，中国的银行把大米卖掉资金才是安全的。这是个挑战，但这也是金融的创新，会发现大项目的融资，它可以由多种的安排，超越了我们过去说做金融就是跟钱打交道。我们现在跟物资打交道，跟粮食打交道，跟其他各种各样的安排打交道。我们金融机构也正在适应这样一种新的挑战，努力用负责的精神，创新的态度，用更好的产品，更上乘的态度来服务“一带一路”。

本文摘自作者在2016年1月“中匈金融论坛”上的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