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青训营”启迪中国足球

仲睿

在近几届欧洲杯中，取得成功的国家队充分证明：青训是决定一个国家足球成绩的基础和根本！成熟的青训体系，源源不断地为国家队输送高水平的后备人才。

我曾经在德国世界杯和不来梅世乒赛期间两次去德国采访，日前，在欧洲杯开赛前，作者再次来到德国，探访德国“青训营”，切身感受到这个盛产球星的国家厚重的足球文化。

走近拜仁，走进慕尼黑

说起威尔海姆，它并不是一个热门的旅游地，这座小小的城镇位于巴伐利亚州，首府就是球迷们为之疯狂的慕尼黑。汽车由德国中部驶向南部巴伐利亚州时，明显地感到气氛和民俗的不同，柏林、汉堡、科隆、波恩等城市的性格，似更自由放任，而一进巴伐利亚的土地，立刻就能看见许多穿着民族服装的男人和女人，他们极重传统，并为自己是巴伐利亚人而感到光荣。相比于其他同级城镇，威尔海姆没有经济上的繁华，但静谧安逸的自然环境、自给自足的农场生活，能让人感受到德国南部特有的一番风味。

拜仁作为德国足球的旗帜，拥有德国最优秀的青训建设，从u9到u19每个年龄段都建立了青训队，共10支梯队，每支梯队都有自己的主教练。

从威尔海姆再往南一些，就能来到著名的黑森林，在这里，住着童话里的“白雪公主”“灰姑娘”。人们之所以称其为“黑森林”，是因为山上林区内森林密布，大部分被松树和杉木覆盖，远远望去显得黑压压的一片。

德国著名球星托马斯·穆勒就是出生在威尔海姆一个普通的家庭里。1989年9月13日，位于慕尼黑郊外40公里的威尔海姆诞生了一名男婴，他便是托马斯·穆勒，从他出生的那天起，便被赋予了德国足坛这一伟大姓氏——穆勒，人们也许不会想到，日后这名婴儿在长大成人之后居然是继上世纪60年代效力于拜仁慕尼黑的盖德·穆勒之后，德国足坛又一位最伟大的穆勒。

小穆勒老爸在慕尼黑的宝马摩托车部门工作，老妈在穆勒的弟弟出生后就做起了全职太太，幸福而快乐。出人意料的是，小穆勒很快显露出了足球方面的天赋，在他4岁那年便成为了威尔海姆的帕尔俱乐部一员，在这里开始了自己的足球生涯，直到2000年拜仁将不满11岁的穆勒从帕尔俱乐部带到拜仁慕尼黑青训营——那是他梦想成真的一天。

在威尔海姆尔俱乐部的足球培训基地，笔者看到了许多不同年龄段的青少年在不同场地上进行训练。俱乐部青训项目协调人劳伦茨在场边接受采访时介绍说，“足球运动员最重要的是天赋，而这些天赋必须在孩子幼儿时代就要发掘出来。在我们这里接受训练的最小的孩子是3岁半。他们几乎是刚学会走路就来这里踢球了。”

在德国，很多足球学校和俱乐部的训练基地都有“幼儿组”这一级别的训练计划，专门针对6岁及以下的儿童设计较为基本的足球培训。威尔海姆尽管是德国一家较小的俱乐部，但让人羡慕是青训体系同样完善，那里是喜欢足球的孩子们的天堂。

古人云：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在威尔海姆这样童话般的世界里，也造就了穆勒澄明纯洁的心灵，使他在日后成长为一个不可思议的足球天才。

笔者多年前来过威尔海姆，旧地重游再次感受到关于小时候的童话世界，似乎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在黑森林地区的小镇里，不少庭院里的居民，都过着田园诗般的生活，每天花足了心思，只为了把自己的农屋装点得更加漂亮。

除了黑森林的自然景观和当地人的生活方式，拥有 300 多年工艺传承的布谷鸟钟也是黑森林地区的一张名片，每到半点和整点，钟上方的小木门就会打开，可爱的布谷鸟发出悦耳的“咕咕”声，无论是 300 年还是 300 年后，依然有匠人坚持着手工艺术，木工雕刻的精湛工艺让人佩服。

如果说，威尔海姆俱乐部是少年儿童足球启蒙的“摇篮”，那么拜仁慕尼黑青年学院则是青少年天才们真正实现梦想、走向成功的“大本营”。拜仁慕尼黑作为一支拥有悠久历史的成功球队，在管理层也有多位足坛名宿。这注定了拜仁慕尼黑青年学院的发展远远超越了一般球队的青训。任何一个时间段里，拜仁慕尼黑的青年学院都有大约200名年轻球员在接受训练。

我记得当年，我曾经和新华社驻德国分社的首席记者杨华生一起采访过拜仁青训营，主帅沃尔夫冈·德雷姆勒告诉我们：“拜仁青训营分不同的年龄结构，同时配备相应的教练”，他特别强调：“一些优秀的球队和好的青训理念要从小培育。”拜仁慕尼黑的青训哲学包括品质卓越、完美、注重细节、团结、多样性和创新。这也是俱乐部球队的座右铭：“做本来的自己”，或许在足球世界里，球队、球员和主教练都要定义自己的风格，拜仁慕尼黑所主导的风格和地位，就是从最初的青训工作开始的。

在拜仁高层看来，球队应该建立世界上最好的青训体系，来打造自己的核心球员，而不是依赖于海外球队，从他们那里挖人。拜仁慕尼黑人才辈出，其培养球员的理念不仅让球队获得成功，并且一直保持在一个相当高的水平之上。

另外，拜仁慕尼黑的足球理念，还表现在能够分担球队的财政压力。它是从一个更宏观的商业意义去培养人才，而不是依赖于其他球队，从其他球队寻找一个适合自己的球员。所以，拜仁慕尼黑始终有着自己的核心理念，如果想要称霸国内和欧洲足坛，球队不仅需要技战术拔尖的球员，还需要他们能够融入球队的战术体系。这也就意味着球队的传统、哲学必须要融入到每个球员身体之中，不论是场上，还是场下，都是这样。

近20年来，拜仁慕尼黑进入了青年球员发展的高潮阶段，当时球队拥有最好的教练、技术总监，并且球员们在德国足坛也是非常拔尖的。值得注意的是，德国足球达到一个新高度的时候，也恰逢拜仁慕尼黑新体制的出现。这种情况就和其他国家成功球队一样，因为自身独特的成功模式，影响了其国家队的发展，比如巴塞罗那和阿贾克斯。

目前拜仁慕尼黑的青年队主教练沃尔夫冈·德雷姆勒——他曾经也是一名拜仁球星——在谈及有关青训方面的问题时说：“年轻球员能否全身心投入到足球中去？他的盘带能力有多好？他在协调方面的能力如何？想要认识到这样一件事是非常简单的。你可以观察他比赛中的表现，看看他如何能够展现出自己的能量。”

在青训学院中，适龄球员会参加与他们年龄相称的比赛。U7梯队和U10梯队的小球员会被分成7人一组，进行比赛训练。门将在小型比赛中，将被要求将球控制在自己脚下，以提高他们的技术水平，并且提升他们的信心。拜仁慕尼黑青训学院就是希望能够培养出完整的球员，在他们真正投入到战斗之前，能够了解每个位置的基本任务，并且能够适应多个位置。在这个阶段，主要采用的是2-3-1-1战术体系。在拜仁慕尼黑，球员必须要适应任何战术体系，并且在任何战术体系中都要发挥出色，他们并没有必要局限在某一个阵形之中。在U12梯队，11人的大场比赛中，球队则会采用4-3-3阵形。在拜仁的青训学院，年轻球员每一年都在竞争。另一方面，球队会将球员进行能力分类。有些球员被视为领导者，有些球员则是角色球员，即在各种职位上发挥自己的能力，还有一部分则是替补球员。

慕尼黑风光。

在德雷姆勒的助手当中，既包括塔纳特这样的名将，也包括斯特凡·贝肯鲍尔以及自己儿子这样的名门之后。通常情况下，拜仁青训教练会在球员15岁到16岁期间确定他们的位置。德雷姆勒解释说：“我们会根据孩子们的具体特点，比如个子不高的球员或许不能踢中卫，但是却可以考虑边后卫或者中前场。当然，球员的位置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比如拉姆和施魏因斯泰格，他们如今的位置和当初在青训营或者刚出道的时候都并不太一样。”

拜仁慕尼黑青训学院正是依靠这一套完整的体系，确保青少年球员健康、茁壮成长，且能全面发展。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即便是年轻球员无法在拜仁慕尼黑收获成功，在离开青训营后也能够在其他地方获得成功。

青训体系，决定未来命运

在历届欧洲杯上，探寻足球强国成功秘诀，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他们都拥有成熟的青训体系，源源不断地为国家队输送高水平后备人才。相比之下，当前中国国足面临最大的问题则是无人可用的尴尬，究其根源恰恰是中国足球青训体系出现了问题。

曾几何时，当35岁的郑智还以国家队核心和队长的双重身份出战世预赛时，有多少球迷感受到的是一种无奈和绝望——中国足球难道真是后继无人了吗？当年，计划体育之下，中国足球并不缺后备人才，各省市县区体校、尤其是足球运动发达省份，将青训三级训练网发展极为完善。然而，自中国足球联赛走所谓的职业化道路以来，计划体制彻底打破了，新的体制却迟迟无法建立，直接导致青训体系受到毁灭性破坏，使目前中国足球后备人才出现了严重断档……

那么，中国足球青训体系究竟应该如何建立起来呢？高水平的欧洲足球强国为我们指明了发展的方向。在近几届欧洲杯中，取得成功的国家队充分证明：青训是决定一个国家足球成绩的基础和根本！上届欧洲杯，最后进入四强的球队西班牙、意大利、德国和葡萄牙，都是目前欧洲足球青训工作最成功的国家，虽然这些国家各自的青训系统构建各不相同，但是足球最高管理者们对青训工作的高度重视和重点投入都是相同的。

重视青训，说到底就是遵循以“联赛为本”的足球发展规律。显然，那些欧洲足球强队们对“联赛为本”理解得极为透彻。他们深知一个高水平的联赛对于一个国家足球水平的提升所能起到的作用，对于青训工作的开展无可替代。

从欧洲足球发展趋势来看，瑞典、丹麦等欧洲二流球队，因为本国联赛规模等因素的制约，除了将优秀球员送到欧洲顶级联赛培养之外，已经很难找到更好的发展模式，这也导致这些球队的实力同一流球队之间的距离正越拉越大。

相比之下，冰岛、斯洛伐克、阿尔巴尼亚、北爱尔兰、威尔士这些曾经的欧洲“鱼腩”球队，却因青训工作开展较好，历史性挺进了欧洲杯决赛圈。以冰岛为例，这个仅有32.9万人的小国到底拥有什么样的足球成功秘诀？这对中国足球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借鉴。

提起冰岛足球，中国球迷最熟悉的恐怕就是目前效力中超石家庄永昌队的古德约翰森。早在1996年，当年17岁的古德约翰森，在冰岛对爱沙尼亚的友谊赛上，替补自己的父亲出场创下佳话。即使拿过英超和西甲冠军，但对古德约翰森来说，代表自己的国家参加欧洲杯仍是一个遥远的梦想。但今年的欧洲杯预选赛结束后，冰岛和捷克成功晋级，同组被淘汰的是土耳其和荷兰。冰岛成为历史上晋级洲际大赛最小的国家。古德约翰森说：“这让我足够骄傲和惊喜。”

对于大多数冰岛孩子来说，他们的足球经历都和室内足球紧密相连，由于气候的原因，冰岛每年只有4到5个月适合进行室外足球。但这个人口只有32.9万人的小国，有13名具有欧足联职业资格证书的教练，有196人具有A级证书，639人具有B级证书。虽然没有一家职业俱乐部，但他们现在的世界排名是第31位，而2012年5月份，他们的排名是第131位。在过往的15年中，冰岛大力发展足球基础设施，现在他们拥有30个可以免受天气影响的正规足球场，150个室内人工草皮足球场。冰岛队的双教练之一，本土教练Hallgrimsson说：“在冰岛的每一个村庄，几乎每一所学校都有室内足球场。孩子们很容易在教练的指导下从小进行足球活动。”

正是因为近些年，青训工作开展顺利，这也让名不见经传的冰岛队在强手如林的欧洲赛上脱颖而出，5年前冰岛队在无人看好的情况下，成功晋级2011年U21欧锦赛决赛圈;4年前，冰岛队年青球员又杀入了2012年U17欧锦赛决赛圈;更加让人惊讶的是，就在半年前，冰岛国家男足又历史性地杀入了2016年欧洲杯决赛圈。

像冰岛这样的小国、且世界排名在中国之后都能取得如此重大的突破，中国足球确实已经到了要好好动真格的时候了。

说到底，“以联赛为本，扎青训之根”，这是欧洲任何一个足球强国推广足球运动，提升足球竞争力的基本架构。翻开欧洲杯辉煌的历史，你一定会发现那些国家足球的青训工作做得是那么好、青训体系居然是那么完善。

去年，有国际体育研究机构公布了欧洲青训营排行榜。阿贾克斯荣膺“欧洲最佳青训俱乐部”，曼联和里斯本竞技并列第二，巴塞罗那，西汉姆联，亚特兰大以及拜仁慕尼黑并列第四。试想，一个年龄段培养出一名优秀球员已实属不易，培养一批优秀球员更让人有如高山仰止的崇拜。阿贾克斯青训营的伟大，恰恰在于它前前后后造就了三个伟大的时代。无论是克鲁伊夫时代的三夺联赛杯，还是上世纪90年代范加尔的二次辉煌，抑或是十年多前“黄金一代”横空出世，阿贾克斯都是荷兰足球的先锋。在足球功利化和防守化的趋势中，阿贾克斯反其道而行的“进攻，进攻，再进攻”的青训理念更显珍贵。

在西班牙，几乎所有的俱乐部在每个周末都会派球探在业余球场上寻找未来之星，几天后球探们就会将报告上交，他们的领导会决定是否需要再次考察某名小球员，或者领导是否要亲临现场考察。对于选材标准，欧洲青训专家总结的关键词为“TIPS”，T，technique，技术;I，insight，意识;P，personality，人格;S，speed，速度。有些俱乐部对这些品质的重视顺序是TIPS，还有的是PITS，也就是说最重要的是人格，其次是意识，然后是技术和速度。最重要的是球探和教练看中的都是球员的长处，而不是弱点。

那么，正处于求学阶段的孩子如何协调他们踢球和学习的时间呢？在中国这可是一个大难题，这也直接导致很多热爱踢球的孩子，因家长要求“考大学”，直接放弃踢足球的梦想。然而，在欧洲这一切都不是问题。有荷兰青训专家曾向中国俱乐部传授“宝典”：“对于那些非常小的孩子来说，小学在周三下午是没有课的，基层足球教练就会利用这个下午来训练。我们并不像其他国家那样要求年轻球员有太长的训练时间，但是每次训练时你都必须要善加利用。对于有天赋的孩子，我们就会适当地给他们留一些足球方面的家庭作业。”

中国足协最近两三年一直在努力地重新构建青少年足球人才培养体系，但是从目前来看，一个明晰的青训系统还没有出现，这恐怕才是中国足球同足球发达国家最大的差距。从本届欧洲杯中球队的参赛大名单来看，后备人才济济的德国、意大利、西班牙，乃至小组赛没能出线的荷兰和俄罗斯，无不是通过多年摸索，建立起一套真正适合于本国国情的青训体系，从而使自己能不断地从这一系统中收获高水平的足球人才。以上的种种带给我们的启示，如何将领先的欧洲青训完美地同中国足球相结合，是目前很多国内俱乐部正在研究的课题。比如鲁能在巴西建立完整的青训基地，恒大在西班牙建立足球学校等，这都是与欧洲青训融合的尝试。毕竟，在此前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时间里，我们走了太多的弯路，一度青少年足球还成为了“贵族运动”，经济条件一般的家庭根本负担不起。

两年前上在巴西世界杯，中国球迷曾无比熟悉的哥斯达黎加队成为一匹黑马，连克强敌。在那一刻，很多中国足球队感慨万千：还记得2002年日韩世界杯吗？当时，哥队主教练吉马良斯曾深有感触地说：“振兴足球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更多的孩子投身足球。”12年过后，哥队真的做到了。再看看中国足球，我们做到了吗？

本文截稿时，传来苏宁体育产业集团以约2.7亿欧元的价格收购国际米兰约70%股份的消息。现在中国足球正在“大跃进”，中超烧钱，更是直逼英超。可是在构建青训体系，培养青少年足球方面，我们究竟做到了多少？有没有真正重视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