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欧刀”不是“横刀”,告诉你一个真实的谭嗣同

2016-06-22 23:13刘念国
华声 2016年10期
关键词:光绪帝谭嗣同老师

刘念国

作为一个光明磊落的湖湘纯爷们,谭爷痛快承认谋反,且不认为谋反有什么不对,因为“公罪”(谋反)毫无疑问有迫不得已的原因,而“为之君者,尤当自反”——乾纲独断的大boss老佛爷,必须先深刻检讨自己!

在2016年欧冠决赛的前两天,有一篇(条)《横眉冷对千夫指,我自横刀向天笑——字母罗2016精彩集锦》的文章和视频,在网上疯传。

这个乱拉虎皮做大旗的标题“我自横刀向天笑”,确实让人哑然失笑……

被篡改的绝命诗

就算是蓝翔毕业的人才都知道,这句诗摘自近代著名政治家、“戊戌六君子”之一、湖南牛人谭嗣同(笔者是谭嗣同死忠粉,故下文称其为“谭爷”)的《题壁狱中》。但就算是新东方毕业的人才也可能不知道,这首诗有两种版本流传。

其一是:“望门投止怜张俭,直谏陈书愧杜根。手掷欧刀仰天笑,留将公罪后人论。”

其二是:“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近年来,有很多专家学者(真心不是搬砖的),特别是据历史学家谌旭彬考证,前者是谭爷手笔,而后者则是康(有为)党所大力宣传的版本——承认吧,你一直看到的都是后者,那么好吧,不仅童话是骗人的,你看的一些历史书也是骗人的。

这两个版本的主要区别,在于后两句。

先说“手掷欧刀仰天笑,留将公罪后人论”。

“欧刀”,乃刑人之刀或良剑宝刀;“公罪”,在谭爷的哲学著作《仁学》中有记录:“谋反,公罪也……公罪则必有不得已之故,不得任国君以其私而重刑之。且民而谋反,其政法之不善可知,为之君者,尤当自反”。

谭爷认为满清皇室残害“中华”数百年,罪大恶极,因此他准备(手持“欧刀”)组织斩首部队——由袁世凯率领精锐的“重装坦克师”包围颐和园;由他本人指挥亲信毕永年(长沙好汉,终极格斗冠军赛大咖)率领的“海豹六分队”,“围园杀后(诛杀慈禧)”,代表千万“华人”对满清最高领导层实施正义的严惩。

而“手掷欧刀仰天笑”,是指“围园杀后”计划假如失败,未能如愿严惩老佛爷的话,那么“手一挥,‘当啷一声将欧刀丢在地上,仰天大笑,从容就义”,然后“留将公罪后人论”——让后人来评价我的“公罪”吧。

这两句诗深层次的意思是,作为一个光明磊落的湖湘纯爷们,谭爷痛快承认谋反,且不认为谋反有什么不对,因为“公罪”(谋反)毫无疑问有迫不得已的原因,而“为之君者,尤当自反”——乾纲独断的大boss老佛爷,必须先深刻检讨自己!

遗憾的是,这两句让湖湘子弟傲娇的绝唱,却鲜见于宣传读物,而被置换为“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这与康党在戊戌年后,竭力否认自己曾有“围园杀后”计划及“保中国不保大清”等谋反行为,是高度一致的。

当然,“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是否康党杜撰,目前还存疑。

一种很大的可能是:这两句其实也出自谭爷之手,只不过被康党移花接木嫁接到了绝命诗中。

证据就是:谭爷应诏赴京时,唐才常为之饯行,谭爷曾口占一绝:“三户亡秦缘敌忾,勋成犁扫两昆仑”(全诗不存,只剩此残句)——所谓“三户亡秦”,是明言此行目的,是为推翻满清之暴政;“昆仑”非独指高山,亦有“华夏”之意。

除篡改绝命诗之外,康党还捏造了一份谭爷的绝命血书,内有“伤心君父,……告我中国臣民,同兴义愤,剪除国贼,保全我圣上”、“受衣带诏者六人,我四人必受戮,……千钧一发,惟先生(指康有为)一人而已,天若未绝中国,先生必不死”等语。

这就有点不(tai)厚(wu)道(chi),完全不顾谭爷毕生仇恨满清皇族之政治立场,必欲将其打扮成所谓忠臣;更无视谭爷心知肚明康氏早已离京之事实,反杜撰出“天若未绝中国,先生必不死”等肉麻语。

事实上,与康党一同逃亡的王照后来披露,这份血书,是梁启超、唐才常、毕永年三人密谋捏造的。

谁才是戊戌变法的“前场攻击群”

另一位历史学者范嫣,也以诙谐的口吻,为谭爷抱屈衔冤——

各位童鞋们好,我是谭嗣同欧巴,其实篡改我诗句的背后,暗藏一个惊天秘密——究竟谁才是戊戌变法的“前场攻击群”?

此问一出,估计谁都会脱口而出:康有为啊!不是康梁变法吗? 大错特错!下面我来扒一扒关于康老师不是领导戊戌变法的证据。

首先,康有为所谓的由他个人“发动18省1200多举人联名公车上书”实际上是夸大其词,掺水掺得不要不要的。

据当时目击者之一、摆摊卖饮料的王二小回忆,康有为只是在松筠庵门前联络了少数各地赴京的举人。

至于1200人的说法,王二小表示强烈抗议,原话为:“我擦,你去过那地儿吗?你以为这些举人都会玩叠罗汉儿吗?”据王二小多年的目击经验来看,那里最多也就容个100人。而且最关键的是,上书前,康老师临阵退缩了!

事件还原:康老师认识一个太监,名叫小汤子(尊重职业属性,用了化名)。小汤子告诉康老师,这次公务员招考,您老高中了!可您要再胡闹,带着一帮小年轻给天朝捣乱,后果明白?

康老师忙表示,这帮小孩Too young Too simple,我就是一看热闹的……

各位童鞋就要问了,既然康老师痿了,那哪些人才是“前场攻击群”?

我,义不容辞,算是一个。还有其他人,包括翁同龢(光绪帝老师)、杨深秀(大臣)、杨锐、刘光第、林旭等。

杨锐、刘光第、林旭和我为具体执行,被授予四品卿衔,组成参与新政的“改革领导小组”,当时有关新政的诏书,全由我们草拟。

康老师呢,1898年有幸被光绪帝召见。

据《大清日报》记载:光绪大boss在紫禁城亲切会见了当代知识分子代表康有为,宾主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谈。

光绪大boss高度赞扬了康老师的“爱国精神”,并就“如何改革”以及“家里父母健在么”、“你是做什么的”等相关话题进行了友好协商。

但据翁同龢说,当时情景应是这样:康老师的第一句话就让光绪帝傻眼了,因为他一口“猴赛雷”的广东话,光绪帝根本听不懂,在数次冷场后,双方觉得毫无必要再谈下去。

不过,为了表示歉意,光绪帝还是委以康老师“总理衙门章京上行走”的六品官(行走,清朝制度,不设专职的官员或不专任的官员叫作“行走”)。

这次会见,让康老师大为兴奋,说光绪帝允他直接晋见,成了皇帝的“金牌小密探”,有直接递交小纸条的权力(金牌打脸:其实变法时他所有的小纸条都是通过都察院间接递交的)。

百日维新到了第95天,局势险恶,光绪帝给亲信“军机四卿”之一杨锐写了密诏:“……果使如此,则朕位且不能保,何况其他?……尔其与林旭、刘光第、谭嗣同及诸同志妥速筹商,密缮封奏,由军机大臣代递……”

这个密诏完全是下达给“军机四卿”的绝密任务,要求杨锐连同林旭、刘光第和我主持“妥速筹商”——出主意、做决策。

跟“跑腿的”(六品行走)康老师毫不相干!但是,康老师假借杨锐抄示给他传阅的密诏抄本,山寨“密诏”,则变成光绪帝下达给他的“密诏”。

后来我们“军机四卿”都已被斩首,自然死无对证。幸亏苍天有眼,后来跟康老师一同流亡日本的变法同志王照,是知情人兼厚道人,虽然康老师一度软禁了王照,但王照还是对日本人说出了真相。同时史料也保存了杨锐交给他儿子的密诏原本,可相互参阅对比。

我并非来吐槽康老师,哪怕他全身都是槽点,学历不高、剽窃著作、娶了六个小老婆等。

我无意人身攻击,只是想告诉大家:即便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勾栏姑娘,也应该探看她素颜的样子;即便功名有流芳百世的诱惑,也应该重视其真实的价值!

让人潸然泪下的“我自横刀”

谭爷的浏阳老乡,台湾“中央研究院”院士、历史语言学家黄彰健,和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教授茅海建,更是著书立说吊打过康老师,主要火力是抨击他“三伪”——伪上书、伪反对派、伪领袖——囿于篇幅,不展开扯,感兴趣的可以问度娘。

历史学者雪珥在《历史在此失语》一文也指出——

在晚清改革史中,戊戌变法、戊戌政变是最关键的一环,却又是史实、史论都最为囫囵的一环。

很重要的原因,一是当事人在日后的叙述中,多对事件做了对自己有利的修改,尤其康梁,为了在海外做“流亡生意”的需要,更是任意剪裁,甚至连光绪的密诏都敢伪造。

梁启超本人在1921年所著的《中国历史研究法》中也明确承认:“感情作用所支配,不免将真迹放大也。”

第二个原因,则是在民国之后,因为各种现实政治斗争的需要,又对这段历史进行了任意剪裁,更难以窥见真相,遑论得出结论了。

在主流的历史诉述中,这一悲剧之悲,首先是以谭嗣同为代表的“六君子”,为了伟大的事业付出了生命。其次,主流也认为,这一悲剧导致了体制内改革(维新变法)的中止,证明了改良的道路行不通,而只有颠覆性的革命才能解决中国的问题——尽管客观史实是戊戌喋血之后,中国的体制内改革从未停滞,直到1911年。

被大多数所忽略的是,这场悲剧的真正可悲之处,一是改变了体制内的力量对比,导致此后数年中,权争取代改革,成为体制内的主要工作,也正是因为权争的需要,体制内的一群人不惜发动群众运动(义和团运动),酿成了1900年到1901年的更大悲剧;二是戊戌年的折腾,开启了近现代不切实际的各种运动和不择手段的痞子运动的潘多拉魔盒。

前面说了,“欧刀”是谭爷准备拎着砍老佛爷的宝刀,那“我自横刀”的刀,就是大写的惨——是横在谭爷脖颈后面的鬼头刀!

关于谭爷罹难,著名作家高阳在《慈禧全传》里是这样写的——

刘光第已经私下得到刑部旧同事的密告,毙命就在此日,所以一见刚毅与刑部六堂官升座,随即抗声说道:“未讯而诛,是何道理?”

此言一出,首先吓尿了康广仁(康老师弟弟,康老师跑了,他弟弟成了冤死的背锅侠),他旁边就是谭嗣同,一把将他发软的身子扶住,轻喝一声:“别怂,挺起腰来!”

……

“我奉旨监斩。”刚毅狡辩:“别的我都不知道,也管不着。”

于是番役一拥而上,两个挟一个,半拖半扶地弄上骡车。一人一辆,前后有两百名步军统领衙门所派的兵丁夹护,浩浩荡荡出宣武门,直奔菜市口而去。

其时夹道围观的百姓已挤得水泄不通,听得车走雷声,个个延颈伫望——唯一的例外是王五(谭爷挚友,武林大咖)。等骡车将近时,他将头低了下去,悄悄拭去眼角两粒黄豆大的泪水。

“师父!”张殿臣(王五徒弟)低声说道:“回去吧!”

……

一语未毕,只听暴雷似的一阵呼啸。这不知是哪年传下来的规矩,凡在刑场看刽子手一刀下去,必定得喊这么一嗓子,免得鬼魂附身。所以听这呼啸,便知六去其一。

“是姓康的!”西鹤年堂的小徒弟来报,“姓康的早就吓昏死过去了。接下来那个听说是姓谭的。”

一听这话,张殿臣五内如焚,抬起右手轻轻一按,人就飞上了柜台。遥遥望去,只见并排跪着五个人,却都伸直了腰。还可以分辨得出,头一个昂首挺胸的,正是谭嗣同。

张殿臣的心一酸,真不忍再看了!一跃下地,双手掩耳,急急往后奔去。可是那一阵呼啸毕竟太响了,仍旧震得他心胆俱裂,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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