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精准扶贫

2016-06-27 14:50许元荣陈少智刘俊卿
财经国家周刊 2016年12期
关键词:农民工贫困户精准

许元荣+陈少智+刘俊卿

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全力实施脱贫攻坚,是面向历史的庄严承诺。“十三五”期间,平均每年将有一千万以上人口脱贫,超常规的重任需要超常的智慧和谋略。

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全力实施脱贫攻坚,是面向历史的庄严承诺。“十三五”期间,平均每年有一千万以上人口的脱贫任务,超常规的重任需要超常的智慧和谋略。

“精准扶贫、精准脱贫”是打赢扶贫攻坚战的基本方略。针对贫困人口规模庞大、贫困程度深、减贫成本高、脱贫难度大的多重挑战,惟有“精准”施策、创新方式、健全机制,方能决胜“全面”。

《财经国家周刊》、瞭望智库组成“精准扶贫调研小组”,在宁夏、贵州、湖南、新疆等多地考证调研,追踪这场被称为“非赢不可”的战役进展。

在扶贫攻坚一线,记者看到,围绕产业造血脱贫的内生发展模式,已探索出丰富的经验;金融血液如何流向贫困户的“毛细血管”,也不断涌现出解决方案;互联网、大数据等先进技术手段,被引入扶贫工作后开始显现巨大潜力。

扶贫的艰巨性、复杂性不容小觑,不会一帆风顺,也不会有万能药方。完成扶贫攻坚重大任务,需要采取新思路、激发新动力,通过一个个山头的攻坚而获全胜。

2016年3月20日航拍的广西大化瑶族自治县七百弄乡弄平村的通村水泥路,“交通精准扶贫”是广西壮族自治区出台的精准扶贫配套政策之一。

产业造血与改革活血

产业扶贫是新阶段扶贫攻坚的重头戏。

一个地方再贫穷,有了产业支撑,就有了造血功能与内生动力,就有望依靠自身的主动作为摆脱贫困。只有从“输血式扶贫”走向“造血式扶贫”,从“救济式扶贫”走向“产业式扶贫”,才能获得永续摆脱贫困的基础。

围绕“造血能力”和“内生动力”,宁夏吴忠市的探索值得关注。

近年来,吴忠市陆续探索出了“龙头带动型”、“协会拉动型”、“支部推动型”等9个产业扶贫模式,一步步实现农民走进园区变工人、进入城镇做商人、摆摊开店当老板、土地入股成股东、进城落户变市民、技能培训做职业农民,实现了村村有产业、户户有门路、人人有活干。

其中颇有成效的特色探索,是依托“光伏+”开展的扶贫模式,光伏+新农村、光伏+农牧业、光伏+工业观光旅游、光伏+村集体经济……当地农户“靠太阳”能平均年入3000元,村级扶贫电站平均每年也能给村子创收约20万元。

这个经验即将推广至全国。今年3月份,国家发改委、国务院扶贫办、国家能源局、国家开发银行、中国农业发展银行联合发布《关于实施光伏发电扶贫工作的意见》,决定在全国具备光伏建设条件的贫困地区实施光伏扶贫工程。将光伏扶贫作为资产收益扶贫的重要方式,在2020年前,以整村推进的方式,保障200万建档立卡无劳动能力贫困户(包括残疾人)每年每户增加收入3000元以上。

不过,产业造血也有深层难点。国家开发投资公司贫困地区产业投资基金总经理张元领表示,一些贫困地区的造血项目,规模小、效益不高、竞争力较弱、缺乏品牌,银行信贷难,社会资本往往不愿意进入,企业融资难、融资贵,扩大再生产的能力不强。

张元领等受访者还表示,贫困地区的企业多为中小民营企业,往往管理不规范,财务较为混乱,广大贫困户的财产权利更是分散、模糊,经营意识淡漠。这个现象加剧了各路资本“有钱投不出去”的尴尬状况,说明在产业扶贫过程中,除了产业造血,也要强化改革活血。

在改革活血方面,贵州铜仁市探索的“三权、三变、三金”具有典型性。

所谓“三权、三变、三金”,即对农村住房、山林、茶园、果园等不动产进行确权办证和价值评估试点工作,并在此基础上实施土地承包经营权、宅基地使用权、林权“三权”抵押贷款,推动农村“资源变股权、资金变股金、农民变股民”,使贫困群众成为流转土地有租金、入股企业有利金、进园务工有薪金的“三金”农民,实现“三权、三变、三金”良性互动。

通过“三权、三变、三金”改革,铜仁农村“沉睡的资源”变成了“流动的资本”。在“十二五”期间,全市流转土地129万亩,发放“三权”贷款3.81亿元,惠及贫困群众5.6万余人,项目区农户通过专业合作社及农业园区股金分红、土地流转租金、园区务工收入,户均增收1.2万余元。

金融“血液”流向扶贫末端

金融是经济的“血液”,也是贯穿在扶贫各个环节的重要“能量”。长期以来,金融“血液”向贫困农户“末梢”流动明显卡壳。

中国扶贫基金会会长段应碧向《财经国家周刊》记者分析,从实践来看,当前金融支持扶贫还存在不少障碍。

比如,扶贫贷款的定价存在两难,如果要照顾农户,有时就难以实现商业层面的可持续发展,而如果追求可持续发展,提高利息,农户付息压力往往偏大。再比如,扶贫贷款的成本控制有相当难度,农村信用体系缺失导致信用调查成本过高。

中国邮储银行行长吕家进认为,现有的银行管理机制也存在一些问题,难以匹配国家扶贫大局,此前的绩效考核机制不足以支持银行员工踊跃开发扶贫业务。这些约束因素需要尽快找到解决方案。

针对贷款成本高、商业银行信贷意愿不高的问题,有专家建议,从外部层面而言,央行可以加大扶贫再贷款力度,给商业银行提供低息资金,财政扶贫资金则可以分出一块成立“扶贫信贷担保基金”,降低扶贫信贷利率成本。

针对贫困户信用体系缺失、信用调查成本高的问题,有专家建议,可在国家层面尽快形成统一的贫困农户信息系统,并与银行的信息系统对接,便于银行针对贫困户进行精准甄别、精准检测、精准投放。

银行也可和各类驻村扶贫工作队强化合作,驻村工作队可以发挥项目推荐、信用把关、减少信息不对称等重要作用。

在扶贫一线,记者看到,不少地方围绕“金融血液如何流向毛细末端”这个难题进行了大量探索。

分管扶贫工作的宁夏回族自治区党委常委、自治区政府副主席李锐认为,从宁夏的实践来看,金融扶贫的核心是依托四大资源、瞄准四大领域、突出四大举措。

具体而言,即依托财政扶贫资金撬动、政策性银行中长期信贷、涉农商业银行专项信贷投放、普惠性金融信贷支持这“四大资源”,瞄准贫困地区基础设施建设、优势特色新兴产业发展、重点群体就业创新、生态建设和环境保护这“四大领域”,集中实施“四大举措”——人民银行切一块、财政部门贴一块、金融机构降一块、存贷挂钩激励。

湖南武陵山片区则通过积极探索,总结出了金融扶贫的“七个经验”:以“一授、二免、三优惠、一防控”模式推进小额信贷的“麻阳经验”;创新开发“信贷+就业担保贴息+公司基地+农户贷款”金融服务产品的“龙山经验”;搭建起“银农联结”桥梁的“沅陵经验”;“农户建档立卡+挂靠龙头企业或合作社+政府担保基金注入+设立扶贫贷款贴息专户”的“武冈经验”;以金融惠普服务推进精准扶贫的“张家界经验”;携手农商行对扶贫对象进行授信以精准投放贷款的“邵阳经验”;政府牵头设立经济风险担保基金并联合升级担保公司提供滚动担保服务的“邵东经验”。

随着这些探索的深入,金融“血液”开始在贫困地区循环起来。

“互联网+大数据”提高扶贫精度

“互联网+”深入影响经济社会的方方面面,对脱贫攻坚也有巨大潜力,全国已涌现出一大批较有成效的案例,比如阿里、京东等电商纷纷将其农村业务与扶贫工作结合起来。

记者发现,推进“互联网+扶贫”,目前还有待充实三个关键要素。

一是贫困地区往往缺乏“双创”带头人;二是贫困农户往往缺乏获取和分析海量互联网信息,进而以此为基础开展生产和销售的能力;三是缺乏高效廉价的农产品物流体系,当前物流方式低效昂贵,耗损甚大。

贵州铜仁与阿里巴巴合作,通过电商扶贫实践,提出了一个可参考的解决方案——建好“三张网”。

阿里巴巴副总裁孙利军介绍,第一张网是“天网”,即培育基层领导干部“互联网+扶贫”的思想理念和顶层设计。

第二张网是“地网”,即物流、信息流、支付流三合一的基础设施。让农产品高效率进城,让信息高效率下乡,让交易高效率支付。

第三张网是“人网”,鼓励有创业激情和想法、经过互联网洗礼、经过大城市洗礼的年轻人回乡创业,锻造农村的“双创”带头人队伍。

除了“互联网+”,大数据对提升扶贫的精准度同样意义重大。贵州黔西南州的大数据精准扶贫案例可圈可点。

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下辖一市七县,其中七个县均为国家贫困开发工作重点县,是典型的贫困地区。

针对精准扶贫发展普遍面临的数据掌握不准确、政策上下不通畅、社会扶贫缺乏参与途径等问题,黔西南打造了由一朵云(党建民生数据云)、一张网(精准扶贫信息网)、一组中心(州县两级综合决策协同中心)组成的大数据精准扶贫体系。从数据采集、数据管理、数据应用、价值实现等环节,构建了较为完整的信息服务链,支撑精准扶贫的全过程管理。

这个大数据精准扶贫体系,到底神奇在哪里?

黔西南州相关负责人介绍,它的关键在于解决了精准扶贫的四个核心难题——扶谁的贫?谁去扶贫?如何扶贫?如何退出?

以“扶谁的贫”为例,传统确认方式基本上是线下人工排查,其中难免存在瞒报、人情等问题。

而大数据云平台线上精准扶贫系统采用跨部门数据共享,针对贫困户涉及的贫困指标,通过与公安户籍、银行存款、工商登记、政府公职人员、车管所机动车、房管局不动产、残联残疾人等数据交换分析,能准确剔除不符合扶贫标准的人员,实现对贫困户线上比对审计。

除此之外,大数据扶贫还能带来一个巨大的便利——可以“随时随地扶贫”。

比如,精准扶贫云平台根据应用场景开发移动手机APP,扶贫干部精确定位贫困户,随时随地记录贫困户信息和扶贫工作情况,扶贫项目实施情况图片、文字、影像信息上传。有关部门可以随时随地查看贫困情况分析、项目实施分析、资金发放分析、扶贫干部工作效果。

以“非常之策”啃硬骨头

各地精准扶贫、精准脱贫工作取得许多成果和经验,同时,多个地方也存在不少具有共性的问题。

比如易地扶贫搬迁工作,其任务之繁重和紧迫性前所未有。

国家发改委数据显示,从2001年开始至今15年的时间里,国家累计搬迁680万贫困人口。而中央决定“十三五”期间要对1000多万贫困人口易地搬迁,这意味着未来5年搬迁任务是过去15年的约1.5倍。如分解到年度计算,“十三五”年均搬迁任务是过去15年年均的4-5倍。

面对如此史无前例的“非常之事”,需充分估计难度并实施“非常之策”。

脱贫攻坚战的另一个较为普遍的难点,是农民工返乡返贫问题。

记者在调研中发现,当前有三个重要因素触发农民工失业返乡返贫:一是资源型企业大量关停导致用工减少;二是自动化水平提高和机器人规模化应用,对传统制造业用工形成排挤;三是吸纳了近6000万农民工的建筑业降温,房地产新开工楼盘减少,停工现象增多,大批建筑类农民工“半失业”或“准失业”。

农民工失业返乡,将加大农户返贫压力,对扶贫工作形成挑战。目前农村劳动力有7~8成外出务工,非农收入占农民家庭50%左右。承担家庭经济重担的农民工一旦失业返乡,家庭收入锐减可能返贫。

按国务院农民工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2015年的数据,全国外出农民工达到1.68亿人,30岁以下的青年农民工约占60%,他们基本没有农业生产经验,在遭受冲击的情况下,农业“蓄水池”功能失效,可能在结构转型中形成长期失业群体。

受访专家认为,想要巩固扶贫成果,就要千方百计实现农民工“返乡不返贫”。在政府引导和体制机制方面,有四项工作尤其值得重视。

一是专项抓好返乡创业。针对农民工群体特征设计全方位创业辅导,鼓励技校培训基地、企业培训基地、免费发放培训券、农民工创业孵化器、互联网+农业创业指导等,尤其要引导熟悉大城市的新生代农民成为创业主力。

二是拓展本地就业容量。引导发展休闲农业、观光农业、创意农业等,挖掘推送适合返乡农民工从事的非农就业机会。

三是增加农民工“五险一金”覆盖范围,适度降低费用标准以扩大惠及群体,以居住证为载体将农民工纳入城市社保体系。尽快落实“十三五”规划纲要提出的“全民参保登记计划”,以在城乡之间流动就业农民为重点,鼓励持续参保。

四是妥善解决农民工返乡和土地流转之间的冲突,保障返乡农民工权益的同时,也要维护业主的合法经营权不受冲击,可以探索业主雇佣农民工作为农业产业工人的解决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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