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遗记》与《世说新语》女性形象之比较

2016-06-30 21:25安亚
青年文学家 2016年18期
关键词:世说新语女性命运

安亚

摘 要:《拾遗记》、《世说新语》这两部小说为我们描绘了众多栩栩如生的人物,尤其是一些女性形象深入人心,她们在不同发展时期呈现出不同的风采。魏晋时期,玄学兴盛,文士们崇尚清谈,特别注重自己的风操和个性。因此,这个时代的奇闻异事就特别丰富。将两部小说中的女性进行比较,可以更真切地了解当时女性的发展趋势,把握历史发展脉络。

关键词:拾遗记;世说新语;女性;命运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18-0-02

“汉末魏晋六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苦痛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史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因此也就是最富有艺术精神的一个时代。”在这个时期,人们不再是为“儒教于一尊”,而是敢于“越名教而任自然”。文学也不再成为政治的附庸,而是被提到“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的地位。所以,在这个文学发展相对自由的时代,小说的发展水平也有所提高,于是志怪小说《拾遗记》和志人小说《世说新语》便出现了。

《拾遗记》十卷,题晋陇西王嘉撰,梁萧绮录。王嘉,字子年,陇西安阳(甘肃秦安县境内)人,是当时著名的方士,据鲁迅《中国小说史略》记载,“王嘉初隐于东阳谷,后入长安,苻坚累征不起,能言未然之事,辞如谶记,当时鲜能哓之。姚苌入长安,逼嘉自随;后以答问失苌意,为苌所杀(约三九0)。”而《世说新语》的编撰者刘义庆(403—444)是宋武帝刘裕的侄子。由此可见,《拾遗记》写作时代要比《世说新语》早些。然而,一部为志怪,一部为志人,风格迥异,二者互补,为我们勾勒出魏晋南北朝时期形色不一的精神风貌。

魏晋时期的人们注重人物的品藻和审美,人自身的才情、风神、性貌、品格取代外在的功业、节操受到尊重。这一时期的志人小说《世说新语》就记载了魏晋名士的逸闻轶事和玄虚清谈。但在《世说新语》中我们可以发现这里面大多是对男性的欣赏而忽略了对女性的审美,并且《世说新语》中的男人有女性化倾向。“世说体小说的人体鉴赏视野存在盲区,在展示男子姣好之时,却拙于描写女子姿色。”而在另一部杂史杂传小说《拾遗记》里,我们则发现它对女性的描写则绘声绘色,弥补了女性形象缺失的遗憾。本文试着将两部小说中的女性进行比较。

一、“天生丽质难自弃”的灵动

《拾遗记》中则对女性容貌描写的笔墨较多,这里的女性大多美若天仙,才貌双全。

首先,体态轻盈的有:卷六中描写赵飞燕与汉成帝游于太液池,“及观云棹水,玩撷菱渠,帝每忧轻荡,以惊飞燕。命佽飞之士,乃以金锁缆云舟于波上。每轻风时至,飞燕殆欲随风入水。帝以翠缨结飞燕之裾……今液池中尚有避风台,即飞燕结裾之处。”在这里可以看出赵飞燕真的是身轻如燕,能为“掌上舞”。在卷四燕昭王时的旋娟、提嫫,善舞,“玉质凝肤,体轻气馥”,可谓美矣。卷七魏文帝因爱惜美人薛灵芸“体轻”曾说:“明珠翡翠尚不能胜,况乎龙鸾之重!”从中我们可以看出“以瘦为美”是由史以来的事。

其次,美若仙子,旋娟、提嫫“曾绰约而窈窕,绝古无伦。或行无迹影,或积年不饥。昭王处以单绡华幄,饮以瓀珉之膏,饴以丹泉之粟。……容冶妖丽,靡于鸾翔,而歌声轻扬。”这里的美人可谓“不食人间烟火”,恍若仙子。卷八有甘后“及后长而体貌特异,至十八,玉质柔肌,态媚容冶。先主召入绡帐中,于户外望者如月下聚雪。”此非凡容貌令人叹矣。还有卷七魏“灵芸年至十五,容貌绝世,邻中少年夜来窃窥,终不得见。”卷八吴主潘夫人,“江东绝色,以姿色见宠”时人称之为“神女,敬而远之”。

最后,这里的女性不再是以“色”为主,更多的是才女。卷九石嵩的爱婢翔凤,“年始十岁,使房内养之,至十五,无有比其容貌,特以姿态见美。妙别玉声,巧观金色。”翔凤不仅容貌美丽,而且善识玉,知其出处,“最以文辞擅爱”才智超群。卷八“吴主赵夫人,丞相达之妹。善画,巧妙无双。”她的织锦﹑刺绣﹑丝幔被称为“机绝”、“针绝”、“丝绝”,人谓“吴有三绝,四海无俦其妙。”吴主的潘夫人善织,有远谋,时人谓“夫人知几其神”。卷八蜀主甘夫人勇劝先主撤掉“玉人”,“君子议以甘后为神智夫人焉。”卷七“妙于针工,虽处于深帷之内,不用灯烛之光,裁制立成。非夜来缝制,帝则不服,宫中号为针神。”薛灵芸为名副其实的为才女。

在《世说新语》里,我们很容易找到对男性体态的描写,比如有“云中白鹤”、“千丈松”、“瑶林琼树”、“璞玉浑金”、“玉人”、“连璧”等,但女性形象则显得模糊。书中对女性有记载多集中在第十九门“贤媛”篇和第三十五门“惑溺”篇中,而这些文字对女性的描写也是寥寥数笔,从中可以看到这时的女性活在男权的奴役之下。换句话说,她们的自我意识虽然有所显露,但是仍然活在封建制度下,难免会成为男性的“玩偶”。

总之,《拾遗记》里女性虽然带有很强的神秘色彩,但我们能透过文字看到血肉丰满的人物,她们不仅貌美,而且身怀绝技,弥补了《世说新语》中阳盛阴衰的缺憾。

二、“求荣争宠人纷纷”的排挤

封建社会中的一夫多妻制也造成了女性争宠的情况。在《拾遗记》中的翔凤到三十岁时,“妙年者争嫉之……竞相排毁。”石嵩听其谗言,翔凤退为房老,因怀怨而作五言诗曰:“春华谁不美,卒伤秋落时。突烟还自低,鄙退岂所期!桂芳徒自蠹,失爱在娥眉。坐见芳时歇,憔悴空自嗤!”一句“失爱在娥眉”道出了因貌美而被人诬陷的悲惨命运,她的悲剧不得不让我们感慨封建制度“以礼杀人”的惨痛。

《世说》中也曾提到赵飞燕为了争宠诬陷班婕妤的情节,《世说·惑溺》篇中说蒯氏因为嫉妒骂自己的丈夫孙秀为“貉子”。贾充妻李氏和郭氏不和,争宠波及到女儿,都认为自己的母亲应该和贾充合葬,这不得不让人感慨女性嫉妒心的厉害。另外,《世说·惑溺》篇中记载贾充“后妻郭氏酷妒”,竟然怀疑自己的丈夫爱上了自己孩子的乳母,于是就把乳母杀了。还有桓温娶李势的妹妹为妾,受宠,桓温的妻子南康公主就想着去谋杀她。这样的畸形心理也是当时的社会制度压制的,她们的悲惨命运与当时的不合理的社会制度息息相关。还有,李洛秀的婚姻完全成为门阀制度的牺牲品。

当然,我们还是可以从《世说·贤媛》篇找到一些有见识、有远见的人,比如陈婴的母亲,许允的妻子,王经的母亲,山涛的妻子韩氏,王浑的妻子,李重的女儿,陶侃的母亲,谢安的夫人等,而我们不难发现对这些女性的介绍都是粗陈梗概,没有外貌的描写,甚至连名字都没有记录,这不难看出当时女性的地位的低下。在《世说·惑溺》中,荀粲的妻子和他十分恩爱,妻子死后,荀粲没过多久也就死了,他死前曾说:“妇人德不足称,当以色为主。”虽说只是“一家之言”,但我们不难看出女性在当时窘迫的处境。

在《世说·贤媛》篇中我们可以看到那些敢于向男权挑战的大概就是那些丑女,她们在当时都是“不合礼制”的叛逆者。比如阮共的女儿“奇丑”,嫁给了许允,但是许允因为其外形丑陋,不加理睬,其妇便抓住许的衣襟让他留下来,许因谓:“妇有四德,卿有其几?”妇曰:“新妇所乏唯容尔。然士有百行,君有几?”许云:“皆备。”妇曰:“父百行以德为首。君好色不好德,何谓皆备?”允有惭色,遂相敬重。还有王广娶诸葛诞的女儿,嫌弃新娘子神情卑下,感叹此女不像她的父亲公休。新娘子则曰:“大丈夫不能仿佛彦云,而令妇人比踪英杰!”此女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此立场显然是站在平等的立场上反唇相讥的。最能站出来大胆要求与男性平等的莫过于“未若柳絮因风起”有咏雪之才的谢道韫。她不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自己的生活标准,常常嫌弃自己的丈夫王凝之“不才”而不高兴,甚至发出:“一门叔父,则有阿大、中郎;群从兄弟,则有封、胡、遏、末。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朗!”而且她对自己的弟弟发问:“汝何以都不复进?为是尘务经心,天分有限?”可见,她是特别注重学习的。而她的这种精神正是向封建社会“女子无才便是德”发出挑战的一种表现。

王戎的妻子称他为“卿”,安丰曰:“妇人卿婿,于礼为不敬,后勿复尔。”妇曰:“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遂恒听之。由此可见,王戎妻有一股“知其不可而为之”的精神。她的这种表现正是对封建礼法的蔑视。这些都是自我意识的苏醒,要求提高女性地位的表现。而《拾遗记》里的女性大都安于命运,恪守封建礼法,缺少这些活泼勇敢的角色,而这正说明女性由安于现状到敢于反抗的渐变,她们的自我意识已经开始慢慢觉醒。

三、“在地愿为连理枝”的真挚

在两部著作中,我们还可以发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真爱,并为这些故事感动着。在《拾遗记》卷一少昊篇中,白帝之子与皇娥的渔歌互答,感情至深。卷三周穆王与西王母幽会于春宵宫,游于磅磄山,最后“西王母与穆王欢歌既毕,乃命驾升云而去”。卷五汉武帝因思怀往者李夫人,不可复得,而赋《落叶哀蝉》之曲曰:“罗袂兮无声,玉墀兮尘生。虚房冷而寂寞,落叶依于重扃。望彼美之女兮安得,感余心之未宁!”帝闻唱动心,闷闷不自支持,命龙膏之灯以照舟内,悲不自止。”随后“帝息于延凉室,卧梦李夫人授帝蘅芜之香。帝惊起,而香气犹着衣枕,历月不歇。帝弥思求,终不复见,涕泣洽席,遂改延凉室为遗芳梦室。”“帝貌憔悴,嫔御不宁。”由此可见汉武帝与李夫人的感情至深。

在《世说·惑溺》中,记载“荀奉倩与妇至笃,冬月妇病热,乃出中庭自取冷,还以身熨之。”后来,“妇亡,奉倩后少时亦卒”,一个“至笃”道出了夫妻间的真挚爱情。在《世说·贤媛》里有:“郗嘉宾丧,妇兄弟欲迎妹还,终不肯归。曰:“生纵不得与郗郎同室,死宁不同穴!”郗超妻可谓重情矣。其中最大胆的莫过于《世说·惑溺》篇中韩寿与贾充女儿的爱情,这可以说是《西厢记》的原型模式,男女主角都敢于挣脱封建礼教的冲突,大胆的追逐属于自己的爱情,是主张婚姻自由的萌芽。

总之,两部小说中的女性并非都安于礼教束缚,她们的自我意识也随着社会的发展而不断地进步,她们努力走出自己的闺房,迫切希望同男性有相同的地位,获得社会的认可。这在《世说新语》中表现得尤为突出。

综上所述,两部小说共同为我们勾勒出魏晋时期众多风采不一的女性画廊,这些女性虽然仍被封建恶习所束缚,但她们毅然在社会中挣扎,她们不再安安分分躲在深闺之中忍受男权的摆布,她们已经开始努力的审视自我,要求与男性有对等的关系。由《拾遗记》到《世说新语》,我们看到这种渐变的趋势几近明朗,她们不论是在社会的不断进步中,还是在文学发展史上都留下了炫彩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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