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爱情

2016-07-05 12:13
新青年 2016年7期
关键词:习字曾祖父大伯

奶奶个高,苗条,杏目,高鼻,俊俏。

奶奶出身大户人家,是沙河镇大财主刘天民的独生女儿。

奶奶长相不仅俊俏,而且天资聪慧,做事进退有度,虽是女儿家,却有男儿的胸襟与气度,为外曾祖父和外曾祖母宠爱。

外曾祖母去世早,外曾祖父虽家财万贯,但怕委屈了奶奶,一直没再续弦。

民国末年,城里、乡下的女孩子还很流行裹小脚,可奶奶坚决不裹脚,外曾祖父更是不肯让宝贝女儿裹脚。

奶奶说:“脚裹成那样,怎么走得快!”

奶奶说的“走”,可没有那样简单。

外曾祖父一生尚武,仗义疏财,结交不少江湖奇士,有一天,外曾祖父的挚友七伤拳掌门冯一手在庭院碰见奶奶,立刻被奶奶一身奇异体骨相中,冯一手对外曾祖父说,奶奶是块练武奇才,外曾祖父大喜,当即让奶奶认冯一手为义父,奶奶成了冯一手的关门弟子。

彼时,冯一手的七伤拳已经练到出神入化、至臻之美的境界,但冯一手看透江湖险恶,从不轻易将七伤拳示人,低调而淡然,一生收徒极少,奶奶是四个弟子中唯一女弟子,而且年龄最小,武功却是最高。

家境殷实,长相俊美,一身英气,奶奶成为方圆几十里官绅富贵人家子弟的追逐对象。

有选了媒婆来提亲的,有备下重金来说媒的,有央了县府官员来登门求媳的,外曾祖父家络绎不绝。

可外曾祖父态度很明朗,刘家一不想攀官,二不缺钱求财,三不作女儿之主,婚姻大事要女儿自己定。

奶奶态度更明确:“缘分自有天定,还没有遇到有缘分的男人。”

说话间,缘分可就来了。

阳春的一个早晨,奶奶骑马回村,后面跟了贴身的丫鬟秋菊,乡间的路窄,恰巧遇到前面有送粮的马车,赶车的老人在前,粮车上坐一个青年,旧衣旧衫,但是手里拿本书在看,很投入,乡野农村,竟有这等爱书之人,奶奶不觉多看了几眼。可马跑得飞快,马蹄带起的泥土正正砸在书本上,男青年当即站了起来,一身傲骨,声音也高:“谁谁谁呀!?弄脏了我的书。”

秋菊停下马,大声呵斥:“哪里的人,书值几个钱!给。”当即扔过去一块银元。

青年大为不满,捡起银元,扔了回去:“谁稀罕你的银钱。”

奶奶回头又看了一眼,提马而去。

奶奶回到自家院子,让人拴上马,正洗手,当当有人扣门。秋菊开了门,是来送粮的,细看正是那送粮的父子。

那青年就是我爷爷。门不当,户不对,相差悬殊,奶奶都一笑了之。

外曾祖父很支持奶奶的婚事,外曾祖父说:“家富不三代,人无百日穷。没啥!”

奶奶出嫁时,外曾祖父给了几十亩上好的肥田,还悄悄送给了奶奶不少银钱,婚事办得很隆重,成为方圆几十里的美谈。

婚后,两人很恩爱,爷爷很爱奶奶,而奶奶也很尊重爷爷。两人读书、习字、育子、耕田,日子过得很幸福。奶奶一身绝世武功,爷爷却一直不知,直到那天沙河镇阳春大会。

那天,清风寨的大当家梅三镖,带了两个马匪,换了便装,骑了马,提了画眉鸟笼子,一副公子哥打扮来赶会,正好与赶会的奶奶和爷爷相遇。

奶奶的俊美立刻招来了马匪的目光,一个马匪竟然笑嘻嘻大胆来摸奶奶的脸,嘴里亦不干净,奶奶一闪身,叭,抬手就是一拳,那马匪当即飞出丈外。

另一马匪急忙摸枪,被梅三镖制止。

梅三镖一抱拳:“妹子,好功夫。敬你。”

抬腿飞起一脚,将街上的三只瓷碗向空中踢去,一抬手,嗖嗖嗖,三支金镖啪啪啪将三只碗击得粉碎。

奶奶轻轻一撇嘴,飞起一脚踢飞了马匪手中的鸟笼,三只画眉鸟腾空飞起,奶奶一抬手,嗖嗖嗖,三只鸟噗噗坠地,被三支钢针刺穿了双翅,趴在地上哆嗦不止。

哆嗦的还有两个马匪。

奶奶若无其事地拉起了爷爷的手,飘然而去。

马匪梅三镖镖走天下,很少遇到敌手,今日遇到奶奶,彻底服了,从此几十年,一提奶奶的名字,梅三镖都觉得寒风扑面。

我奶奶一生育有五子一女,奶奶教育有方,大伯与我的父亲,都爱读书,大伯后来做了县府中学的校长,我的父亲也成了一名公职人员,三叔、四叔、五叔与姑姑,都在家务农,勤俭持家,睦邻友好,兄弟和睦,妯娌相亲,奶奶也深得乡人敬重。

都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爷爷就是七十三岁那年的秋天走的,那是个秋夜,爷爷望望奶奶不舍地叹了口气:“唉,要走了。”

爷爷拉着奶奶的手,满心地不舍得。

奶奶笑:“在那边好生等着我,别忘了习字啊,俺还要看你习字呢!”然后,泪流不止。

奶奶拉着爷爷的手,拉了一夜,也不舍得丢。

第二天,按风俗要给爷爷穿寿衣、入棺,奶奶谁也不让,非要自己给爷爷穿。

床前齐刷刷跪倒了大伯、父亲、三叔、四叔、五叔和姑姑,奶奶轻声对爷爷说:“当家的,换身新衣服再走吧!”

大伯起身想去帮忙,奶奶一跺脚,“谁敢!”

大伯又跪下了。

父亲想哭,奶奶一瞪眼:“不许哭!”

衣服换好,奶奶对孩子们淡淡地说:“送你们爹入棺!”

奶奶身体一直很硬朗,依然寅时练功,卯时做饭,辰时干活。

奶奶是94岁那年秋天走的。本来没啥病,一入秋,奶奶说总感觉累,本想躺几天就好了,谁想一躺下,就再也没有起来。

走时,奶奶很清醒,望着床前跪着的孩子们有些不舍,笑笑说:“俺也该走了,你爹在那边一个人很孤单,习字没人研墨呢!”

三天后,大雾,奶奶坟前花幡兀立。

坟前三丈余外站一黑衣黑裤男子,那人哈哈大笑:“你,终于走了!”说完一抖手嗖嗖飞出三支金镖。

当当当,三支金镖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竟改变了方向,齐刷刷成品字型扎入土中,定睛看时,每只飞镖上均钉了一支钢针。

抬头看时,不远处大雾中立一青衣少女,双目炯炯,一身英气,双手抱在胸前。

黑衣男子一抱拳:“唉,飞针神技居然有了后人,服了!”一转身,消失在浓雾中。

奶奶什么时候把飞针神技传人的,那蒙面青衣少女是谁,是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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