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符号学试析《欲望街车》中白兰琪的真实与虚假

⊙王佳佳［宁波大学人文与传媒学院， 浙江　宁波　315212］

戏曲天地

以符号学试析《欲望街车》中白兰琪的真实与虚假

⊙王佳佳［宁波大学人文与传媒学院， 浙江宁波315212］

《欲望街车》是美国剧作家田纳西·威廉斯最著名的作品之一，其优秀戏剧技巧受到戏剧评论家极大的肯定，尤其剧中人物白兰琪的矛盾形象更是令人赞赏。本文将以符号学之理论，针对《欲望街车》中白兰琪的真实与虚假形象进行分析。研究发现威廉斯通过优异的戏剧技巧，以人物间的形象对照，酒精、灯罩等符号的应用，建构出白兰琪的虚假形象。然而，由于观众对白兰琪寄予的同情，使她的非骗子形象被有所期待。以至于让第九场白兰琪的自白显得真实，也让第七场史丹利的调查转化为虚假的推论。笔者认为《欲望街车》中这种真假难辨的人物性格表现，是十分高超的戏剧技巧，通过符号学的分析，这些复杂的戏剧技巧将得以发现。

叶兆言空间形式时间感知

田纳西·威廉斯原名汤姆士·拉尼尔·威廉斯三世，是美国现代戏剧史上最杰出的剧作家之一，与尤金·奥尼尔、亚瑟·米勒并称美国戏剧界三大剧作家。他的《欲望街车》于1947年3月在美国百老汇首演，获得极大的肯定，之后陆续在百老汇演出了八百多场，创造了美国现代戏剧史的辉煌纪录，并为威廉斯赢得了1947年的普利策和纽约剧评奖。演剧的成功很大程度上离不开戏剧所塑造的优秀人物形象，《欲望街车》的剧中人物白兰琪以南方没落文化中的女性形象出现，其身上交织着真实与虚假的矛盾性，本文以符号学之理论——擅长挖掘本意的研究方法，针对白兰琪的真实与虚假形象进行分析。

一、符号学方法西方符号学研究自语言学家索绪尔和哲学家皮尔斯于19世纪末分别创说以来，在各学术领域一直有持续的发展，到了20世纪中叶，欧美各国开始对符号学重视，终于汇聚为一股国际潮流。法国哲学家罗兰·巴特继承了索绪尔的语言学理论，主张可将文章视作语言来分段拆解，进而了解各结构之意涵，为文本分析提供了一种有利的工具。本论文针对威廉斯《欲望街车》之批评方法，以罗兰·巴特的《符号学原理》为依据，希望通过此研究方法，了解剧作中的诸多符号含义。

索绪尔认为任何言语都具有多样性与复杂性，因此他将言语划分为“能指”和“所指”的二元概念。任何言语意义都需要其他因素来协助确立两者。任何语言单就言语之“能指”是毫无意义的，它需要“所指”的配合，意义才能呈现。笔者以“苹果”为例，当我们谈到“苹果”时，我们必然需要其他线索才能知道此“苹果”指的是水果、电脑品牌、新媒体或其他意指。将言语区分为能指和所指这种方法，用于符号学的研究可以协助我们了解许多事物背后的含义。巴特进一步解释：“符号就是由一个能指和一个所指组成的。能指面构成表达面，所指面构成内容面。”例如交通指示灯中，红灯代表停止，绿灯代表通行。红绿灯即表达面，是能指；停止与通行则是内容面，是所指。

根据索绪尔的理论，语言学各项的关系可沿着两个平面展开，一个是组合段平面，它具有延展性。这种延展性是直线性的和不可逆的，即一种言语链的概念。简言之，对语言而言两个词语无法同时间被说出来。第二个平面是联想的平面，对于组合段平面和联想平面之间的关系，索绪尔曾用建筑举例说明：“每一个语言但愿就好比一座古代建筑中的圆柱，这根柱子处于和建筑物中其他部分的邻近关系中，例如与下楣部分的关系，这便是组合段关系。即使这根圆柱是多利安式的，但我们也可把它与其他柱形比较，例如艾奥尼亚式或科林斯式圆柱，因此在这里存在着一种潜在的替代关系（联想关系）。”从语言的角度来看，这接近我们小时候的造句练习。若以“因为……所以……”造句，“因为”“所以”与中间子句的关系即组合段平面，中间可填入的子句则是联想平面。在索绪尔之后，巴特则以“聚合面”或“系统”一词来诠释这个平面。符号学分析的本质就在于沿着这两个平面来排列相关要素。组合段和系统在本研究的分析方法中，可以用来解释人物的行为或性格。若我们将人物的一连串行为视为组合段，在行为中的一连串选择则是一种系统。换言之，在分析戏剧文本时，我们必须假设人物是自由的，每个人物都有选择行为的自由，但最终戏剧中的行为选择（系统）则构成了观众眼中的性格（组合段）。这样的分析方法可以协助我们更清晰地了解人物性格的构成。

二、符号学建构白兰琪的虚假首先，对人的行为而言，许多事情是中立的，例如性格是中立的。在以符号学分析《欲望街车》之前，我们应视白兰琪的性格是中性的。剧中人物的性格经常是透过人物间的比较而显得深刻。《欲望街车》是以白兰琪为主要核心人物的剧作，剧中的其他人物如史蒂拉、史丹利、米契，都对白兰琪的性格刻画有重要的帮助。以巴特符号学的系统可以填入其他选项来代替，选项间的彼此呼应与对照，可以让符号的意义更为清晰，也让观众对白兰琪性格的诠释更有深刻的理解。

尽管白兰琪曾向米契介绍自己的姓——杜波伊斯（DuBois）是法国姓。意思是树林，白兰琪有白的意思，两者合在一起则象征春天的果园。此外，白兰琪在剧中透露自己的星座是处女座。白兰琪的姓名学象征着纯洁的白色树林，在占星学来看属处女座，白兰琪在社交场面中也不断地保持自己纯洁而宛若处女的形象，但实际上却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本剧通过剧中人物史蒂拉嫁夫随夫的中规中矩，对照出白兰琪的淫荡、轻浮；通过米契的被礼教约束的虚伪和理性，对照出白兰琪的感性行动的性格；通过史丹利的直率野蛮，对照出白兰琪的造作矫情。以此不难说明，虽然史丹利是一个大老粗仅用了不严谨的方法打听了白兰琪的过往，第七场时便化身为一名大侦探般说出自己的调查时，史蒂拉却相信了，或者说观众在当下也同意了史丹利的说法。从符号学“系统”的观点讲，就是在人物对照之中，戏剧建构起白兰琪虚假的人物形象，在先前的情节中已经深刻地体现出白兰琪可能是个荡妇、是说谎家的符号含义。

其次，白兰琪的负面形象不仅通过符号学“系统”分析法得出，还可以运用符号学“组合段”的方法，评析其人物形象的建构。不仅通过人物对照来表现白兰琪的性格，而且借助“酒精”这一掩饰工具来表现白兰琪言行不一的虚假性。“酒”往往与迷狂、幻觉等非日常的世界相联系。据记载，西方戏剧源于古希腊酒神节，人们通过酒来狂欢，戏剧则负责提供一种幻觉的飨宴，都是远离现实的工具。我们从《欲望街车》中可以看出史丹利通过饮酒建构出如白兰琪所言“禽兽”“猿人”的形象，而白兰琪则从一杯、两杯、三杯，甚至更多的饮酒量象征着她从开始的矫揉造作，到最后完全无法掩饰的颓败。酒所具备的腐败符号，让白兰琪的酒瘾愈大，愈能解释悲剧情节的合理性，因此当史丹利说出白兰琪过往的不堪时，自然有深刻的说服力。

再次，除了“酒精”这一符号之外，戏剧中还使用“灯罩”这一否定性的掩饰工具来揭示白兰琪的虚假性。《欲望街车》中灯光与灯罩具有两种对比性的符号，灯光象征着光明和看清事实的工具，例如从第一场开始，白兰琪和史蒂拉初次相遇，白兰琪就要把灯关上，不想被人看见。灯罩作为灯光的反面象征，一方面具有朦胧效果来美化白兰琪的外表，另一方面遮掩了白兰琪不再年轻的事实。因此，我们可以说白兰琪是通过灯罩来否定灯光的存在，再由这种否定性的关系来掩饰自己真实的样貌。我们也可以从白兰琪过度在乎灯光的明暗，体会白兰琪想要掩饰的心理状态，进而让白兰琪附上一层虚假的符号。

三、白兰琪的真实建构虽然白兰琪曾被刻画成一个矫情造作的骗子，让史丹利的调查显得更具有说服力。不过，史丹利对白兰琪的不友善早就在戏剧第二场就建立起来，这使得史丹利的说法包含个人偏见的可能性。第七场的揭露让观众一方面相信其事实，另一方面悲剧的哀怜与恐惧作用让观众对于白兰琪给予更高的同情，形成另一种反向的“不信”心理。换言之，通过史丹利的揭露，反而让观众更期待能获得更真实的真相。因此，虽然白兰琪具有骗子形象，但在第九场却向米契坦白了过去的“真相”。这份“真相”与戏剧的心理作用形成的互文关系，才让“真相”成为具体的符号。由此符号向前推展，可知白兰琪对米契的说法修正应是可信的，即白兰琪与基费伯商人没有任何关系，史丹利和米契虽有求证的经过，但都没有追寻到事件的真相，可说是片面的谣言。向后文推展，白兰琪向米契吐露因前夫艾伦逝世后种种的脱序行为，皆由于内心的恐惧，也由于这样的戏剧手法具高度可信性，而非单纯的推脱之词。

《欲望街车》的戏剧张力之所以如此吸引人，正是威廉斯利用了观众心理的一种反馈作用。《欲望街车》的前半部，白兰琪为维持自身高贵形象而隐藏内心焦虑表现为一个不道德的人，观众为满足自身对道德的期待，自然希望白兰琪的谎言被揭穿，以及受到教训。但是，当白兰琪受到史丹利的过度压迫以致无法生存时，观众却开始对白兰琪的遭遇感到同情，产生了一种不同于旁观者的角度。亚里士多德认为戏剧人物不应该是单一的，否则就失去吸引人的力量，尤其是悲剧人物。白兰琪的虚假与真实在她身上一直纠缠着，使得观众对她既厌恶又同情，随着戏剧情节的发展，这种人物个性的表现深深地抓住了观众的心。符号学的“横聚合”与“纵组合”面揭示了剧中人物形象的矛盾性，也清晰地反映了戏剧人物形象的丰富性。

［1］Tennessee Williams.Memoirs［M］.New York：Bantam Book，2005.

［2］Tennessee Williams.A Streetcar Named Desire［M］.New York：New Directions Publishing Corporation，2004.

［3］［法］罗兰·巴特.符号学原理［M］.李幼蒸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

［4］［美］田纳西·威廉斯.外国当代剧作选［M］.李青译.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92.

作者：王佳佳，宁波大学人文与传媒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西方美学。

编辑：水涓E-mail:shuijuan393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