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动画电影中反面角色的生成机制研究

2016-07-13 09:29吉林动画学院130012
大众文艺 2016年22期
关键词:动画电影动画创作

华 亮 (吉林动画学院 130012)

中国动画电影中反面角色的生成机制研究

华 亮 (吉林动画学院 130012)

一部优秀的动画电影作品一定是多方面作用的产物。它不仅要有激动人心的故事、优美的造型及场景设计,在角色的设置方面也要付出巨大的努力。不仅正面角色如此,反面角色亦然。纵观九十年来的中国动画电影创作,在这方面有过很多的尝试,并因由不同的社会政治、经济等因素的影响,在反面角色设置上构建了全然不同的生成机制,为一代代的中国观众提供了丰富多彩的反面角色形象,进而实现了娱乐观众、教化民众的终极理想。

中国动画电影;反面角色;生成机制

本文为吉林动画学院社会科学研究项目---《中国动画电影中反面角色的形象演变研究》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号:20150108

中国动画电影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探索和尝试,我们可以看到它总是力图在政治、商业和艺术等诸多要求中左右逢源。一旦它和前述要求形成良好的互动,那一阶段的中国动画电影就能得到观众相当程度的认同。若果事有不谐,轻则失掉市场,重则蒙受苛责和批判。在本文里,我们就将尝试去还原中国动画电影如何去因应这些要求,并在角色塑造、尤其是反面角色的塑造层面会有怎样的具体表现?

一、政治的诉求

对于中国的创作者而言,包括动画在内的电影生产似乎永远也不能脱离整个社会的现实语境而独立存在。它们或多或少地与社会产生了紧密的政治联系。这种联系或是由于艺术家的主动为之,或是迫于政治的压力不得不被其裹挟。但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政治对于艺术的影响却延亘至今。

政治对动画电影创作的影响,首先是民族危亡的时代,动画创作者的主动选择。他们以动画电影为武器,发出了救亡图存的呐喊。《铁扇公主》《农家乐》等影片及其所鞭挞的反面角色的丑恶形象无疑是那个时代最有力的政治斗争的檄文。

建国之后,政治因素的大量出现,更多的得益于政府对动画宣教功能的重视以及有意识的引导。新中国电影事业的构建可以说是完全照搬苏联经验的产物。而苏联在对待电影的时候,更多的是看重它的直观性与教化民众的工具属性。革命导师列宁曾经有过一个关于电影功用的著名论断:在所有的艺术中,电影对我们最为重要。“是的,一个四亿七千五百万人口的中国,在在宣教工作上,是不可能不加强利用电影这机械化武器的。电影艺术力量强大,便于广泛传播并宜于表现具有普遍性的主题。”1

这种对于动画电影中意识形态教化功能的过分看重,在文革期间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文革的发动,主要基于这样一个错误的认识,也就是中国的文学艺术创作,长期以来都奉行着所谓“黑线专政论”的指导原则。我们应该用一场声势浩大的政治的、意识形态的革命来扭转这种局面。这种理念的引导下,中国动画电影越发成为政治的附庸。动画电影创作也从娱乐的游戏之作变成了政治的传声筒。《铁扇公主》等片固然是中国动画创作者唤醒民众的有力武器,但是纵观全片我们仍然能够发现所在皆是的娱乐化的尝试。可在新中国尤其是文革期间的某些动画电影中,这些许娱乐的因素则完全付之阙如。

在政治因素的推动和规范之下,反面角色在身份定位上,越发把政治上的反动、腐朽做为最重要的构建原则。或许在以往的作品中,还有一些角色因为其懒惰、贪婪等道德方面的瑕疵成为叙事过程中的反面代表。但是在这个阶段,道德因素早已不成决定性的因素。决定一个角色是好是坏、是正面还是反面,基本只有政治的标准来衡量。反面角色日益僵化,少有个性化的表达,他们的存在仅仅是为了衬托正面角色的正确和战无不胜。性格模式和身份定位出现了类型化、标签化的特征。在《渔童》中,他们是贪墨国宝的封建官僚、外国传教士;在《谁唱得最好》中,他们是虚伪贪婪的投机商人和“慈善家”。这种政治主导下的动画电影创作,在《支持越南人民反美斗争》《支持多米尼加人民

反美斗争》中表现的更是明显。片中的反面角色甚至已不再是具体的人物形象,而上升到帝国主义列强本身。

二、商业的诉求

包括动画在内的电影创作和其他艺术门类大不相同。它是一个资本密集型、技术密集型的产业。如果不能形成一个良好的投资--盈利--再投资的商业模式,动画电影创作的繁盛将只是空中楼阁。“国产动画电影史上出现过多次惨痛的教训。如《龙刀奇缘》(2006 年)投资 8000 万元人民币,票房仅为 26.8 万元人民币;《魔比斯环》(2006 年)投资 1.3 亿元人民币,票房仅为 340 万元。”2

因此,我们认为,基于商业的诉求下的中国动画电影的创作,主要是指那些更加尊重商业规律、市场规律的影像生产。在这些作品中,为了迎合观众的想象和期待,包括反面角色的设置在内的所有形式要素也呈现出了全新的特点。

现在我们一般认为,中国动画电影诞生于1926年的上海,万氏兄弟创作的《大闹画室》开启了中国动画的历史。在这个时候,经历了十余年的市场培育,“全国共有电影院140家,其中上海最多为39家”3。不仅影院数目上海独占鳌头,而且影院上映片目也有大量动画作品。万氏兄弟的动画电影创作可谓是恰逢其会。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今天我们已经无缘得见这些作品。但透过《从墨水瓶里跳出来》,我们仍然可以想见作为其摹本的《大闹画室》等作品的基本叙事结构。作为彼时较为常见的真人动画合成片,其应以满足观众的娱乐需求为主旨。按照流传下来的故事本事,其故事节奏应比较快,人物设置上采用经典的二元对立的模式。透过角色的行为模式,对动画片的两个主角我们应该难以得出比较明显的正面抑或反面的性质判定。也就是说,他们无所谓是正面角色还是反面角色,双方的对峙更多的是类似劳莱与哈代之类的喜闹剧的风格,当然这种情况在早期的动画片并不鲜见。这或许同早期的动画并没有建立起自己的艺术自觉有关。换句话说,这时候的动画片也许没有什么艺术理想,故事结构、人物设置都不是他们关心的重点,“处处惟兴趣是尚,以冀博人一乐”,只要好玩、热闹就足够了。

中国动画电影再一次真切认识到按照商业模式进行生产的迫切性,应该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事情了。彼时中国动画电影刚刚从“中国学派”的辉煌的迷梦中醒来,就发现自己的周遭早已群狼环伺。美国、日本动画用精良的制作、动人的故事收获了大量的拥趸。“头戴克塞帽,金刚怀里抱,晚上看老鼠,一休陪睡觉”,这首童谣或许就是最好的写照。该如何同这些外国的优秀作品竞争、并进而收复失地很快成了动画人的迫切需要。《葫芦兄弟》等作品就是一个比较勇敢的尝试。在这些作品中,反面角色被赋予了全新的面貌。而《天书奇谭》似乎走得更远。几个主要反面角色之一的女狐狸精,更是被赋予了“性”的意味。在佛堂诱惑僧人,在官衙诱惑知府等在中国动画电影中前所未见的情节也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影片中。可以说,在这样一个角色身上,我们能够依稀看到上个世纪早期美国著名的动画性感明星“美女贝蒂”的风采。这部动画作品因由这样的情节设计,已经跳出了动画电影只是给小孩子看的观念,进而进军到“成人动画”的领域。而这对于动画电影市场的开拓、观众的增加无疑有着非常直接的作用。反面角色此时也不再单纯是正面角色的陪衬,而变得更难以战胜。《宝莲灯》中,反面角色的代表二郎神就是如此。他们阴郁、恐怖而且强大,在和这些反面角色的斗争中,正面角色需要耗尽心力,并也因此收获了成长。

三、艺术的诉求

如果我们把动画创作的根本推动因素简单的三分为政治、商业和艺术的话,我们可以明显的发现,商业的因素现在愈发重要,政治的因素也因为意识形态的询唤要求而时隐时现。只有应该根植在创作者内心深处的艺术理想在中国动画电影中却变得那么微末,难以辨识。当然,真正的艺术理念在中国动画人心中永远没有缺失。在反面角色创造层面,艺术的诉求就主要体现在对反面角色叙事功能的认知以及为此所付出的努力上。

首先,反面角色应该承担起构建激烈的冲突情境的基本任务。在前文所提及的以政治诉求为导向的动画电影创作中,为了衬托正面角色的英雄形象,反面角色往往进行了弱化处理。不仅在形象设计层面有所谓的“正面角色近大亮、反面角色远小黑”的原则,同时二者在力量对比方面也并没有构成势均力敌的态势。这往往会导致矛盾冲突虎头蛇尾、草草收场。而动画电影《大闹天宫》则不然,它在这方面给后来的创作者树立了一个良好的榜样。尤其是在影片结尾的段落,反面角色二郎神尤其强大。在孙悟空和他的对决中,二人你来我往,不分高下,观众也在这紧张激烈的对峙中收获了极大的观影乐趣。同时,这样的情节和人物设计也为正面角色孙悟空提供了全面展示其英雄形象的上佳舞台。

其次,在反面角色的创造中应该努力刻画典型人物。所谓典型人物绝对不是剥离了角色的一切社会属性,“扁平化”的人物,他应该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在塑造角色的时候要提供充分的人物行为的逻辑,而不是单纯的为了反面而反面。在这方面,日本动画、美国动画为我们贡献了一些优秀的人物形象。尤其是在宫崎骏的动画电影中,他所提供的一系列反面角色都是那些有着自己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的。这些反面角色的出现促使观众去思考,去反思其得以出现的社会历史背景。这就使得动画电影超越了简单的非此即彼的判断模式,进而上升到诸如人性的思考等诸多宏大叙事的层面。虽然绝大多数的中国动画电影似乎并没有达到如此高度,但仍有一些作品做出了自己的努力和尝试。在这方面,影片《喜羊羊与灰太狼》中的灰太狼、《熊出没》中的光头强身上就体现出了和传统反面角色不一样的特质。或者说,他们基本上已经超越了反面角色的定位,进而成为“中性角色”。虽然这个尝试还远远未能满足观众更高层次的需要,但这迈出的第一步却已足够令人欣喜。

最后,反面角色的设置还应该为突出和强化主题服务。也就是说,一部优秀的动画作品应该通过对剧中正面角色和反面角色的命运的展示,来为观众呈现某种理性思考。中国的动画电影在这方面或可称得上表现良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这些作品最常见的解决矛盾的方式。它们用一种最为普通观众接受和认可的善恶观传递了传递了明确的价值判断,并完成了主题表达。当然,偶尔会有一些作品能超越这种简单的情节模式,并为观众呈现更进一步的思考。《天书奇谭》中,虽然几个主要的反面角色都没有能逃脱覆灭的命运。但作为正面角色的袁公最后却被反动的天庭羁押,未能逃脱锒铛入狱的悲惨命运。背离了“大团圆”的情节模式,《天书奇谭》在角色设置层面带给观众更多的关于影片主题的思考。

当下的中国动画电影创作正在迈向一个全新的历史阶段,电影市场的不断壮大也为中国动画电影产业的发展提供了更多的新的可能。在这个关键的时间节点上,未来的中国动画电影的创作者不仅应该有向欧美、日本学习的开阔的胸襟,同时也应该检视我们自己来时的路。在先辈为我们创造的优秀的中国动画电影的长廊中,寻找更多的创作灵感。不仅要学习他们的开拓精神,也要学习他们宝贵的创作经验。在角色塑造尤其是反面角色的塑造上革故鼎新,从而用更多的优秀作品回馈这个伟大的时代,回馈动画电影的热心观众。

注释:

1.史东山.目前电影艺术的做法[N]人民日报,1949年8月7日

2.盘剑.中国动漫产业发展报告(2010-2011)[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 年.44-48页

3.程树仁.中华影业年鉴•影戏院总表[M].中华影业年鉴社,1927.

华亮,讲师,硕士,吉林动画学院教师,研究范围:动画、电影历史与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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