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沟通

尤今

在女儿成长期间，我常常给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她写信。

朋友知道后惊诧地问：“咦，母女朝夕相对，有什么話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干吗还要劳神费事地写信呢？”

朋友认为我多此一举，然而，我觉得，文字里蕴藏着一种口语所没有的韵味和趣味，能够很好地牵动人心，也可以为孩子的成长岁月留下美丽的痕迹。

在写给女儿的信里，有爱，也有期许；有赞美，也有批评。

发现女儿怠惰于学业时，我在信中写道：“女儿，你可否注意到，后院曾经果实累累的酸柑树现在已经奄奄一息了？你知道原因吗？那是因为我疏于照顾。我忘了施肥，我懒于杀虫，我没有铲除野草。现在，它结出的果实不但稀稀落落的，而且干干瘪瘪的。昨天，我连续切了好几颗，每一颗的汁液都极少，根本做不成你爱喝的酸柑冰。女儿，课业其实就好像是酸柑树一样，它是需要照顾的，你不能让它自生自灭。你这个学段成绩退步了，你好好分析原因了吗？一棵酸柑树如果全然枯萎了，就算你要救它，也无从救起，病从浅中医啊！我愿意给你提供一切帮助。请告诉我，你需要什么，我等着听。爱你的妈妈。”

我发现，写这样的一封信，比我双眉紧蹙地在孩子耳边絮叨不休或是柳眉倒竖地拍桌大骂有效多了。有悟性的孩子，咀嚼信里的字字句句，感受到温暖、关怀与支持，当然知道“回头是岸”的重要性。

在发现女儿因与好友闹翻而情绪低落时，我在短函里如此写道：“女儿，朋友是人生的支柱之一，可是，请不要对着泼洒一地的牛奶哭泣。你一向是个美丽的哈密瓜，现在却成了一个使我忧心的大苦瓜。孩子，请记得，我的臂膀永远为你张开，等着拥抱你。永远支持你的妈妈！”

在外面感情受伤的孩子，最怕的是孤独无依。当她感受到爱的力量时，便也找到了拭干眼泪的无形手帕。

孩子有好的表现时，我绝不吝于赞美：“女儿，这一周，你总共读了三本课外书，好棒啊！你爱写作，而文学素养就源于大量的阅读，文字是会养文字的。书籍，是心灵的美容剂、精神的维他命，你爱阅读，可以说已经找到终身快乐的钥匙了。为你鼓掌的妈妈。”

这些家书，不是写在烽火连天的时期，当然值不了万金；然而，在孩子眼中，它们是无价之宝。

最妙的是，书信沟通渐渐形成了一种双向交流，女儿也常常给我写字条。

性子慧黠的她，把字条藏在我的枕头下、冰箱里、碗柜中、信箱内。字条写得很短，却常常出其不意地带给我惊喜；偶尔，也醍醐灌顶般使我警醒。

惊喜者如：“我对您的爱太多太多了，一时用不完，放一些在冰箱里冻着，可以保鲜呢！”

警醒者如：“妈妈，昨天您在客人面前批评了我，您知不知道这对于我是一种巨大的伤害？再说，这样做，也于事无补啊！以后，如果我做错了事，请直接点醒我，或者在私下批评我，好吗？”

16岁那年，女儿送了我一面镶嵌在古朴木框里的镜子，她以清丽如水的字迹在木框上工工整整地写道：“妈妈，每当您揽镜自顾时，便会看到一个在我心目中最最最、最最最重要的人。这个人，我对她倾注了所有的爱。亲爱的妈妈，祝您母亲节快乐！”

这些爱的信件与字条，是芳香剂、润滑剂、黏合剂，让我们母女俩一生一世心连心。

（珠珠摘自《文苑·经典美文》2016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