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教育家黄质夫与南京“栖霞新村”建设

2016-07-18 08:18煜徐立刚徐兴昶扬州大学社会发展学院江苏扬州5002江苏省档案局江苏南京210008南京市栖霞区教育系统政治思想研究会江苏南京210046
档案与建设 2016年6期
关键词:栖霞新村师范

朱 煜徐立刚徐兴昶(1.扬州大学社会发展学院,江苏扬州,5002;2.江苏省档案局,江苏南京,210008;3.南京市栖霞区教育系统政治思想研究会,江苏南京,210046)



乡村教育家黄质夫
与南京“栖霞新村”建设

朱煜11徐立刚22徐兴昶33
(1.扬州大学社会发展学院,江苏扬州,225002;
2.江苏省档案局,江苏南京,210008;
3.南京市栖霞区教育系统政治思想研究会,江苏南京,210046)

栖霞中学新校区的黄质夫塑像

[摘要]民国乡村教育家黄质夫在主持南京栖霞乡村师范期间,为改变乡村的落后面貌,改善村民的生活,曾以栖霞乡师为中心,发起建设“栖霞新村”的乡村改造运动。在扫盲、生计、健康、村政、家事、休闲等诸多方面,为附近村民提供各种切实服务,使栖霞地区的乡村风气为之一新,而成为远近闻名的“模范村”。

[关键词]黄质夫乡村教育栖霞乡村师范栖霞新村

黄质夫(1896—1963),名同义,字质夫,江苏省仪征县十二圩人。早年就读于设在扬州的江苏省立第五师范学校、国立南京高等师范学校农科(后改为国立东南大学农艺系)。1924年,从东大毕业后,他开始了前后累计近20年的乡村教育事业生涯,先后主持设在高邮县界首的江苏省立第五师范学校分校(后改为江苏省立界首乡村师范学校)、设在江宁县栖霞的第四中山大学区立南京中学乡村师范科(后改为江苏省立栖霞乡村师范学校)、设在萧山县的浙江省立湘湖乡村师范学校、设在贵阳的贵州省立贵阳乡村师范学校(后改为设在榕江县的国立贵州师范学校)。对于这位被尘封已久的乡村教育家,教育部原副部长韦钰指出:“黄质夫先生是近代最早提出乡村教育救国的人之一,他也是以一个学贯中西的农学家、教育家的身份,系统论述并用乡村师范教育切身经历讲话的第一人,不仅是一位乡村教育的理论家,更重要的是一位实干家。……是树乡村文化新风的先驱之一。”

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乡村建设运动中,黄质夫曾以栖霞乡村师范(今南京市栖霞中学老校区)为中心,倡导建设了一个“栖霞新村”,使南京郊县江宁的栖霞地区乡村开一代新风,初步成为他所期望的“野无旷土,村无游民,人无不学,事无不举”[1]之理想乡村。“栖霞新村”建设因抗战全面爆发而中断,但这一段历史对于如今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新型城镇化建设,不无参考价值、裨补意义。

创建“栖霞新村”的背景

栖霞山,古称摄山,位于南京市的东北远郊。这里重峦叠嶂,金秋红叶,极尽自然之美;千佛古刹,六朝遗迹,为江南名胜之地。1923年,江苏省立第四师范学校分校在此建立,为乡村师范学校性质。“校址在栖霞山麓之栖霞镇,有村户六七十,多业石器,土著稀少,客民较多,在昔颇称繁盛,太平军兴以后,夷为灰烬。自民十二设校以还,始稍见繁荣。”“北伐军兴,首都近郊,多作战场,该校于焉停顿。”[2]1927年,国民革命军在长江下游区域与军阀孙传芳的军队展开激烈战斗,栖霞历经战火,残破凋敝,荒草塞途。

1927年8月,黄质夫应第四中山大学区立南京中学之聘,到江宁县栖霞镇接收江苏省立第四师范学校分校,并将之改为南京中学乡村师范科,黄质夫出任科主任(类似于南京中学乡村师范分校校长)。当他接手校政时,其时校中已驻兵日久,屋漏墙圮,尘封秽积,类似一所破庙;驻校兵士,对于校具任意弃掷,稍加劝阻,则怒目相视,甚至欲以拳回敬,校务无法进行。由于战乱,学校设施已经损坏严重,破败不堪。不久,孙传芳军队南犯,栖霞亦沦为战区。黄质夫不顾危险,坚持在学校守护校产,有一次几乎被流弹击中以身殉职。

战事结束后,9月初军队撤走,黄质夫便立即着手于学校的恢复、建设工作,聘师招生并筹措维修,于10月开学。经过几年的惨淡经营,栖霞乡村师范出现了崭新面貌。摄山脚下,一座座宽敞明亮的校舍包括教室、礼堂、自然科学馆、农业研究室、理化器械室、图书馆、宿舍等初具规模。在改善物质条件的同时,黄质夫更重视师资的选聘和课程建设。他聘请了许多蜚声于杏坛的名师,有国文导师任中敏(著名词曲学家)、何棣先(后为贵州大学教授)、鲍勤士(著名学者)、汪静之(著名作家),数理化导师高直侯,音乐导师敖克成,教育导师胡宏模、姚虚谷等。针对栖霞乡村师范学生的培养方向,学校开设的课程多达30门,除了文史地、数理化、美音体外,教育方面有教育概论、心理学、教学法,另外还有生物、生理、医药,农业知识包括土壤、肥料、园林、森林、养蜂等等。毕业前还要考音乐,每个学生必须会弹风琴或者会拉二胡,不及格者不得毕业。因为黄质夫主持的栖霞乡村师范办学很出色,全国各地的教育界人士和社会名流、参观者、取经者络绎不绝。梁漱溟、马寅初、黄炎培、陶行知、郭秉文、陈立夫、张治中、竺可桢、徐悲鸿等人都曾到栖霞乡村师范参观演讲。

栖霞乡村师范“该校位置在江宁县属之栖霞山,地当京省要冲,水陆交通均极便利。京沪铁路横亘其北,京杭公路在其南,有汽车道可达首都、汤山、句容等地。北滨长江,有小汽船可通浦、六、扬、镇。以之设立师范,在旧金陵道属各县学子就学上观之,固极适中,即远省外籍负笈而来者亦复便利。”[3]这里“既能较为方便地接受大城市新潮流、新思维的辐射,又有一方供贤哲大展身手的相对独立的空间。”[4]

黄质夫的教育思想与实践深深地打着时代的烙印。民国时期的二三十年代,中国正在向近代化国家转型,政局动荡,军阀混战,经济社会在乱局中顽强发展,一些爱国之士纷纷探求国家强盛之路。有的主张实业救国,有的主张科学救国,有的主张教育救国。当时,原来比较落后的西方国家如丹麦等,通过教育家深入农村教授知识,传授农业生产技能,推广农村社会的改进和合作事业的发展,促进了农村以至整个社会的进步。美国的乡村教育也创造了成功的经验。这就给中国的知识分子以启发,兴起了乡村教育热潮。1926年,黄炎培领导的中华职业教育社在江苏昆山县徐公桥设立乡村改革实验区。1927年,陶行知在南京晓庄创办试验乡村师范学校,晏阳初在河北定县设立乡村平民教育实验区。1931年,梁漱溟在山东邹平县设立乡村建设实验区。正是在这个乡村教育与实验的热潮中,黄质夫走上了乡村教育之路,并于1928年开始建设“栖霞新村”。

考察黄质夫的教育思想和实践,我们不难发现,他受到过孔子、武训、杜威、夸美纽斯,尤其是陶行知“生活即教育”“社会即学校”思想的影响。他与陶行知一样,都坚持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观点,主张彻底改变旧式的教育,培养一代新人,而且都十分强调乡村教师在改造乡村社会中应担负的责任。黄质夫也主张乡村学校“为乡村文化之中心”,不仅以学校学生为教育对象,凡乡村一切民众,均为教育之对象,以期达到改良乡村社会之目的。乡村学校应当努力增进民众幸福,灌输知识,增加生产,努力沟通学校乡村。乡村师范生毕业后,不仅希望他们做一个良好的乡村教师,还希望他们去做灌输农民知识,改进农民生活的导师,发展乡村社会事业的领袖。由此可见,黄质夫与陶行知对乡村教育功能、作用的认识,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1928年,广东省立女子师范学校教务主任陈良烈考察江浙乡村师范教育之后,将陶行知与黄质夫的乡村师范教育实践进行了比较:“民国十六年春,中华教育改进社创设试验乡村师范于南京和平门外之晓庄;同年秋,中央大学区立南京中学,接收江苏四师,筹设乡村师范科于南京尧化门以东之栖霞山。此两校之设,同以改造乡村教育为目的,同以教学做合一为方法,然其实施则大有不同。盖晓庄不分班次,无有教室,不见上课,破除生活与课程之界限,消灭教师与学生之隔阂,铲除学校与社会之围墙,此其方式为革命的。至于栖霞则仍保有班级教学之制度,按照大学行政院所规定颁布之学校课程大纲,对于各种基本知识充分修养,以为将来服务社会之相当准备,此其方式为改良的。故就事实上考察,晓庄以生活为中心,栖霞以教育为中心;晓庄以社会为立场,而竭力使社会学校化,栖霞以学校为立场,而竭力使学校社会化,是其大校也。此外法晓庄而继起者,有昆青嘉三县县立(蓝塘)乡村师范,及浙江萧山县之湘湖乡村师范等。其与栖霞大同而小异者,有中央大学区立上海中学(黄渡)乡村师范科,无锡中学(洛社)乡村师范科等。至于其课程依照大学院所颁行,其活动又模拟晓庄者,又有上海县(闵行)乡村师范学校等。”[5]

陈良烈探究了“栖霞乡师之教育方法,与晓庄之所以不同者”:“其一,经济困难,不得不到教室里作口头上之解决(晓庄因有政府资助,团体捐款,个人捐款等,其经费较栖霞为充裕)。其二,学生程度俱小学毕业,自动去做之能力尚极幼稚,基本知识有补充之必要,故班级制度,未能一旦废除(晓庄多大学生或高中毕业,基本知识已有相当程度)。此盖按栖霞乡师实际情形而定教学方法,故行之两年,自有其相当成熟,与徒唱高调,或人云亦云者,不可同日而语也。”[6]

黄质夫认为乡村学校特别是乡村师范应该发挥改良乡村社会的工具和中心的作用。他的教育思想的核心,是建立综合的、开放的、现代化的“乡师新村”——大乡村教育结构模式。而建立“新村”的构想及实践活动,则成为黄质夫最有价值的贡献。南京“栖霞新村”就是黄质夫“新村”理论的最好实践,这在当时的中国教育界可谓独树一帜。

创建“栖霞新村”的情况

20世纪20年代后期的栖霞,虽是一个山明水秀、风景宜人的地方,但是附近地瘠民贫,穷乡僻壤,文化未开,人民生活异常困苦。具体而言,其一,栖霞居民文化程度低,平日除务农外,多以凿石为业,识字者极少,知识浅薄,迷信极深。其二,居民卫生习惯差,且缺医少药。由于缺乏卫生常识,致使身体常罹疾病,损害健康。其三,居民缺少丰富而健康的娱乐消闲场所,诸如图书馆、游艺室、公园等正当的消遣设施均付诸阙如。其四,当地居民因耕地狭小、人口众多之故,生计极其困苦,平时又与外界比较隔绝,以致谋生无术。

鉴于此,黄质夫秉持“乡村师范是乡村文化的中心”的信条,抱着改造乡村社会、造福民众的目的,开始筹划、组织“栖霞新村”。1928年,他在筹划后写道:“我们乡村教育界的同志,既然负有指导乡民的责任,那么,对于改良乡村组织,改善农民生活,增进农民知识等问题,都应该仔细去研究,切实去努力,毋侈谈学理,毋徒托空言,实事求是,实现我们到民间去的抱负,实现我们以学校做改革社会的中心的理想。可是这样任重道远的事业,不是一蹴即成,也不是少数人定了一个计划,做了两篇文章,就可以成功的。行远自迩,登高自卑,欲达到我们改造乡村社会的目的,不得不有赖于一种相当的组织,本着我们尝试的精神,鼓舞着我们的勇气,筹划了几个月,组织了一个‘栖霞新村’,目的在造成正当生活的环境,使村民的生活更形美满。”[7]

1928年,当栖霞乡村师范的校舍恢复、师资延聘等内部整理相对就绪,黄质夫随即提出:要“努力尽乡师的责任”,“增进民众幸福,灌输知识,增加生产”,这对于乡师来说是义不容辞、责无旁贷的事情。黄质夫说:“从各方面去观察乡村社会的状况,实在难使人乐观。今后怎样去改造他,我们乡村师范生应得十二分的注意。改造乡村的步骤:第一步须使乡村人民,家给人足,富而后教,那就容易了。第二步是养成乡民具有适当的组织能力。其要点在使乡民的知识增进,道德高尚,然后聚集此等民众组织新村,兴办一切事业。第三步是指导乡民组织与建设,使乡村社会事业,日有进展,实现理想的新中国乡村。上述的三层办法,除了第一层,似乎在短期间内,非我们能力所能办到外,其余都是我们分内应做的事,我们改造乡村惟一的工具,就是教育。”[8]

记者采访黄质夫三子黄飞

他在一份“扩充教育事业计划”里指出,从乡村学校来说,沟通学校与乡村,可以造就“具有科学的头脑,农夫的身手,和创造的精神”的新型实用人才,达到“教育乡村化”;从乡村社会而言,沟通学校与乡村,把学校办成改造乡村的中心,是实验乡村教育的策略,改善民众生活质量的途径,最终实现“乡村教育化”的目标。基于这样的考量,黄质夫提出建设“栖霞新村”的口号,创办了《栖霞新村》半月刊,希望通过“新村”的建设,创造一个“出入相友,守望相助,忧乐与共”的“新中国的乡村”。

黄质夫领导下的栖霞乡师,除了设立教务部、生活指导部外,还专门设立了民众教育推广部,设主任1人,推广委员7人,主任是李西涛。该部承担建设“栖霞新村”的指导工作。1930年,在推广部之外,栖霞乡师又成立“友农社”,担负起“新村”的具体实施任务。实施的方法,综合起来看,是将各项事业分配于学生,让他们先设法接近乡民,使两方面有一个共同的了解,不致发生误会,然后继之以调查、研究、辅导。另一方面,也使学生了解乡村社会情形,培养其改造乡村的能力。

栖霞乡师举办的服务乡民的事业,涵盖文化教育、村政建设、农业指导三个方面。主要内容有:设立村民图书馆,提供平民读物供乡民阅览,以传播现代文化知识;设置多处“新知识张贴牌”,举行通俗演讲会,宣传时事新闻,讲解各项常识;举办民众学校、民众读书处、民众科学馆等民众教育机构;设立栖霞医院,免费为乡民治病施药,指导乡民的清洁卫生;开设游艺室,备置各种乐器及弹棋围棋等,供乡民闲暇时娱乐之用;建栖霞公园一所,种植各种花草,供栖霞居民之娱乐玩赏;组设“栖霞商店”,货物齐全,且价廉物美,方便乡民购物;设立农事讯问处、种苗交换处、农业宣讲团,指导乡民改进农事;组织了消防队;发行《栖霞新村》半月刊及其他刊物多种,广为分送;指导乡民破除迷信,劝诫赌博,调解纠纷,等等。

1929年,为了改进乡村风俗,使乡民享受健康的休闲娱乐生活,黄质夫在栖霞乡师大门的对面建立起一处民众茶园,内设桌凳、茶壶、书报、丝竹、管弦、棋类等物件,任凭农民前来休息。茶资低廉,而且提供时事报告、故事讲述、常识讲演、说书、看书报、为村民代笔、农事指导、代办物品等服务,引导乡民戒除不良嗜好,不去那些变相赌博场所或者演唱淫词艳曲的乡村茶馆。

为了帮助农民识字,“新村”设立了民众学校,开展普及教育。民众学校分日间的、夜间的两组,附近民众由此受益不少。后鉴于一些乡民因忙于生计而无暇前来学习的实情,栖霞乡师调整了培训方式,施行个别教学,教学地点或在本校,或在农友家中,或在农友工作场所,且免费赠送《农民千字课》作为教材。

在村政建设方面,鉴于栖霞地区市面日渐繁荣,为防“宵小混迹,危害治安”,黄质夫请江宁县政府在此地设立了警所,以资保卫;又联合附近村落组织“栖霞保卫团”,以维持地方的治安。乡师还协助地方修建栖霞新路;栖霞镇内敷设街道电灯,更新路名,竖以标牌,气象为之一新。为解除农忙期间农村家庭的困难,栖霞乡师于每年割麦种稻期间,举办农忙托儿所,代为教养。“新村”还广植松、柏、桑、榆等树木,1928—1930年的三年中,累计种树80余万株,既净化空气,又点缀风景,农民在观赏之余,亦颇受感化。

“栖霞新村”是新型的农村,关注农业生产和农村副业,自然就成为“新村”建设的重中之重。栖霞乡师在这方面的服务,包括举办农事展览会、推广改良品种、举办艺徒班、组织合作社等等。每年,乡师都要举行几次农事展览会,如春季品种展览会、夏季蚕茧展览会、秋季稻作展览会、冬季农家副业展览会等。展品由农民家庭选送,学校聘请评判员评定成绩,优良者由学校颁发奖品。举办农事展览会可以使乡师明了农业生产的状况,也能够鼓励农民“见贤思齐”,提高改良农业生产的兴趣。栖霞乡师的校内有小型实验农场、林场,除供学生实习外,允许附近农民参观,向农民提供优质的苗木和蔬菜种子,所有树苗均无偿地赠送给农民,种子则让农民以同样物品调换或购买。乡师还与中央大学、金陵大学合作,代销优良麦种、棉种、蚕种等。学校农场有一头英产白克夏改良雄猪,农民只要愿意改良猪种,均可以携母猪前来交配,免收费用。栖霞乡师的校办工场,面向附近乡民招收竹工、藤工艺徒各10名,除了教授相关技能外,还教其识字。学校的女生还举办了妇女缝纫班,召集附近妇女,授以缝纫技能,以期农村副业的改进。其他如生计调查、改良水利、介绍农具、驱除害虫等事,乡师亦曾举行过多次。

黄质夫认识到,要解决农民的资金困难,使之免受高利贷的盘剥,需要组织农民信用合作社。建立农村合作社是黄质夫的一贯主张,也是与他同时期乡村教育家们的共识。黄质夫在“栖霞新村”建设过程中将“合作运动”开展得很出色。1928年,他在规划乡师的推广事业时,就提出要“合作灌溉”“合作售卖”;随后开始筹设农民信用合作社来解决乡村“借贷无门,周转乏术”的窘迫之状。到了1933年,乡师除自行组织了合作社外,还在附近的石乘乡、栖霞镇、赵家大圩、实贞庵、姚湾村、梅墓村等6乡镇组建了合作社。遇有村民急需用款,乡师亦“常予以相当之赞助”,接受援助的村民无不感激,而“事后均能按期归还。”1932年,乡师曾举行了两次抵押贷款;次年,由于谷贱伤农,乡民生活困难,黄质夫亲自到乡村调查以后,向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南京分行接洽抵押贷款1万余元,救济栖霞附近20余乡村。栖霞乡师关注农村合作及农民生计,服务乡村社会的精神,由此可见一斑。

“栖霞新村”的成效与影响

经过努力,栖霞乡村师范不仅成为当地的教育中心,而且成为乡民的文化中心、娱乐中心,承担着灌输文化、传播新闻、劝诫赌博、疾病医疗、提倡清洁、公共娱乐、家庭教学、开放庭园、破除迷信、调解争讼、指导村政、改进农事、印送书籍、救灾恤邻、职业介绍等20多项社会服务。学校不设传达室,乡民可以自由出入,学校与社会打成一片,黄质夫的教育理想在“新村”中有了一次独特的实践。

1934年,南京记者陈剑云专程赴栖霞乡村师范学校采访。他记述道:“栖霞乡师校址,正在栖霞山麓的栖霞镇,地面辽阔。学校设备,如农场、工厂、各种实验室、运动场、礼堂等,均足敷用。校内并有电灯厂,和栖霞公园,公园面积颇大,布置亦极整洁。至于校外环境,栖霞山即在学校的后面,山中名胜,如舍利塔,千佛岩等古迹,非常名贵。而且山中,森林茂盛,景物清幽,生徒于课余之暇,在那里游息赏玩,真可养心怡性了。每值春秋佳日,以其地近首都,交通便利,故游人如织,大有山阴道上之慨。”“据记者所见,推广部工作,可以叙述的,约有两点:(1)信用合作社的设立。一主持合作社李先生告诉我说:‘我们今年上季放出借款,差不多有上万块钱,现在都收回来了’……(2)每人教一文盲制。他们全体学生,每人于每学期中必教一个文盲,使之识字。这种活动,大半是在夜间七时至九时举行的。……其它如村政研究会,也是在推广部指导下所组织的。关于政治、教育、实业、卫生等活动,亦有若干成绩。例如栖霞医院、平民产院、公安分局、植树造林以及推广品种等,均有相当成绩。最近所办的江宁县义务教育实验区,拿统计数字说,计现有学校二十余所,学生达六七百人,每校开办费仅二元,所有教师均由第四年级学生担任,成绩尚好。这亦为推广部最大工作的表现。”[9]

黄质夫认为,要实现改造乡村社会的理想,必须有赖于一种组织,于是抱着探索的精神,带领栖霞乡师的师生及附近民众,组织了“栖霞新村”。“新村”的社会形式,是以乡师为龙头,向四面八方辐射,带动、影响、指导周围的村镇,对其加以改良,使之成为新农村。生气勃勃的“栖霞新村”得到当地民众乃至教育界、知识界的好评。有人称赞这里是“模范乡村”“乡村乐境”“艺术化的乡村”,就如同当年晓庄村成为闻名遐迩的“模范村”一样。栖霞乡师在乡村改造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核心作用。正由于栖霞乡师办学出色以及在“栖霞新村”建设中的创造性业绩,使之成为当时江苏省立乡村师范学校中的佼佼者,被誉为晓庄师范的姊妹学校,晓庄师范的师生也常去参观学习。因为卓有成绩,中山陵园在筹备建设陵园新村时,特地请黄质夫代为计划,并拟聘黄为指导员,而黄则以栖霞乡师办学责任未了,敬谢不就。这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当时社会上对栖霞乡师及“栖霞新村”的肯定;同时也折射了乡村教育家黄质夫坚持扎根贫穷乡村、不图名利的高贵品质。

“据当时参观者比较几处乡村教育试验区之后发现,一般推广实验区的教育家,大多有一个学术团体的财力支持,而黄质夫却没有。至1932年,江苏省兴办的乡村师范学校已有8所,但建设新村的惟有栖霞一处。可以说,黄质夫是站在这个时代潮流前沿的勇敢的弄潮儿。”[10]

应该说,“新村”的建设,也并非一帆风顺。黄质夫曾感叹地说道:他在栖霞乡师及“新村”建设中所取得的成绩,一方面受到社会有识之士的赞赏,另一方面也招致一些小人的嫉妒。1930年,借口栖霞乡师有“反动”学生,黄质夫被迫离开栖霞乡师。1932年初,栖霞乡师获准从南京中学独立出来,成为省立乡村师范学校后,黄回任校长,直至抗战全面爆发。“栖霞新村”的建设也就延续到1937年。

毫无疑问,“栖霞新村”是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乡村建设运动中一颗璀璨的明珠。某种程度上说,它与当时国内知名的一些“模范村”“试验区”相比,并不逊色。当然,对于乡村教育及“新村”的成效也不宜估计过高。黄质夫自己对此也有比较客观的认识。事实上,要改变中国乡村的贫穷落后面貌,非短时期所能奏效,而且还要受到各种外在社会条件的限制,单靠乡村师范的力量是不现实的。不过,黄质夫及其“栖霞新村”的实践留给后人的历史记忆,很值得我们今天认真地回味与思考。

2012年7月,由南京市栖霞区地方志办公室、区档案局(馆)编纂,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的《师之范——黄质夫在南京栖霞》一书面世,“……让一个真实的黄质夫得到应有的历史定位。这件事虽然来得晚了些,但是,时间是最好的老师,它使我们得以对黄质夫的认识更加全面,理解更加深刻”。

参考文献

[1][9]陈剑云:《栖霞乡师印象记》,南京市栖霞区地方志办公室、南京市栖霞区档案局(馆)编:《师之范——黄质夫在南京栖霞》,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12年,第132、132—134页。

[2][3]江苏省教育厅:《江苏省立栖霞乡村师范学校概况》,《师之范——黄质夫在南京栖霞》,第126—127、126页。

[4][10]徐兴昶:《回望黄质夫》,《师之范——黄质夫在南京栖霞》,第25页。

[5][6]陈烈良:《考察江浙乡村师范教育报告书》,《师之范——黄质夫在南京栖霞》,第114、116—117页。

[7]黄质夫:《〈栖霞新村〉半月刊发刊词》,《师之范——黄质夫在南京栖霞》,第148页。

[8]黄质夫:《中国乡村的现状和乡村师范生的责任》,《师之范——黄质夫在南京栖霞》,第150页。

[11]编者:《后记》,《师之范——黄质夫在南京栖霞》,第220页。

猜你喜欢
栖霞新村师范
中国画《林涧·新村》
郑州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哈尔滨新区师范附属小学校
桂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作品
桂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美术作品
丘陵地区社会主义新农村环境规划探讨——以栖霞古镇都村为例
赵学敏书法作品
赵学敏书法作品
被资本裹挟的“新村再造”
川西南部大兴场地区栖霞组储层发育有利区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