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组建国民近卫军内情

吴敏杰

对俄罗斯各大强力部门来讲，4月5日将是一个难忘的日子。

当天上午，内务部长科洛科利采夫、内务部第一副部长兼内务部队司令佐洛托夫、联邦缉毒局局长伊万诺夫及联邦移民局第一副局长叶戈罗娃，奉总统之命来到克里姆林宫。平时很难同时碰面的四位强力部门领导，突然被普京召集到一起开会，非同寻常。

会上，普京宣布，在内务部队基础上成立新的权力执行机关—联邦国民近卫军，同时裁撤独立的部级单位联邦缉毒局和联邦移民局，并将其并入内务部。

如果说让联邦缉毒局和移民局重返内务部是当局的机构优化举措，那么新组建直接听命于总统，且与联邦安全局很多职能重复的国民近卫军，让不少人捉摸不透。有分析说，提拔已经62岁高龄的原贴身保镖佐洛托夫为近卫军总司令，是因为总统对高层精英出现“信任危机”，担心强力部门发动政变；也有人认为，总统此举是出于自身安全考虑，旨在防范类似亚努科维奇被赶下台那样的“颜色革命”。

新机构引发大变动

俄联邦内务部队此前隶属内务部，由内务部长直接领导，总司令负责指挥，编制人员大约17万。其编成包括指挥机构、作战兵团和部队、特种摩托化兵团和部队、航空部队、海上部队及特种分队，配备有飞机、舰船、装甲车、火炮等作战装备，是负责俄国内反恐及维稳的重要治安力量。

根据总统令，除全额保留内务部队官兵外，划归国民近卫军的还有此前隶属内务部其他部门的快速反应特种分队、机动特种警察分队、快速反应与航空兵特战中心、航空分队、特种部队保卫中心及国家保安总公司等。新组建的近卫军总兵力大约40万，将超出俄陆军目前总人数，仅次于国防部和内务部，位列俄各强力部门第三位。

作为与内务部平级的新的强力部门，国民近卫军的构成表明，其权力和职能要明显大于此前的内务部队。而随着联邦缉毒局和移民局的“回归”，整个内务部系统编制员额会有所减少，其职能也将部分改变。

根据总统令，联邦缉毒局将全员转隶内务部。只要本人愿意，缉毒局所有员工都可到内务部系统上班，无需重新考核。据传，撤销缉毒局的一个主要原因是，该部门效率低下。它一年要花掉国家大约300亿卢布的预算资金，但办理的与毒品有关的犯罪案件，仅占整个毒品犯罪案件的三分之一。而移民局被撤可能也与其工作效率有关，且其很多职能经常要由内务部来履行。不过，同样是被撤，与缉毒局相比，移民局的员工就不太走运。根据总统令，在并入内务部时，其编制要裁减30%，即大约1.1万人将转业。

4月11日，普京宣布，已向杜马提交审议国民近卫军条令的草案。根据文件，近卫军面临与内务部一道参加维护社会秩序、保障社会安全、落实紧急状态机制、反恐和打击极端主义的任务，其中包括参与阻止未经批准的群众集会和游行，协助联邦安全局保卫边界，参加领土防卫，保卫重要国家目标和特种物资，对武器流通和私人保安活动的守法情况进行监控。

同时，法案还规定，为完成既定任务，赋予国民近卫军一些“特殊权力”，如强制抓人，不经同意可进入（潜入）住所、地段及地域，封锁地段、住宅及建筑。当民众受到直接威胁时，无需发出警告，即可动用兵力兵器。

已经酝酿十余年

在俄罗斯，近卫军的历史由来已久，而普京意欲建立直接由总统掌控、主要执行国家安全保障任务和捍卫宪法制度的国民近卫军，在高层也酝酿了十多年。

卫国战争期间，苏联红军高层为鼓舞士气，开始授予战功卓著的部队、舰艇、兵团和军团“近卫”称号。虽然此时近卫军的含义已经改变，但“近卫”二字所代表的荣誉，从那时到现在，仍一直备受俄军推崇。

2004年，时值俄总统换届选举，当时有消息称，普京为竞选连任，已准备改组内务部结构、同时组建联邦近卫军。有媒体当时甚至列举出近卫军的相关职能：维护社会秩序，保障紧急事态下的社会安全，保卫国家重要目标，反恐及打击有组织犯罪等。不过，当时由媒体传出的高层意图引起国内反对派的强烈批评。他们指责当局说，这是要效仿沙皇伊凡四世，打造旨在确保普京连任并保障其人身安全的“禁军士兵”。

到了2012年，正值总统换届选举年，在俄各地掀起抗议浪潮的背景下，普京要组建国民近卫军的说法再次甚嚣尘上。俄国内媒体争相报道说：近卫军将有35万-40万人，总司令人选首先是时任内务部队总司令的罗戈日金将军，其次是时任总统安全局局长兼联邦保卫局副局长的佐洛托夫上将。

关于当年身陷抗议浪潮的普京为何没有下令组建近卫军，俄《新时代》杂志解释称，这与2012年5月当局仅出动内务部机动特警分队，就平息了莫斯科沼泽地广场的骚乱有关。当时沼泽地广场骚乱事件不久，罗戈日金将军曾出面予以澄清：“根据联邦安全委员会的决定，内务部队2015年之前将保持现状。”

如今来看，罗戈日金所言非虚。俄媒体和专家普遍认为，普京此举的时间选择，出于两方面的考虑：首先，国际国内形势日趋复杂，加强国家安全保障及国内维稳力量已经刻不容缓；其次，国家强力部门预算资金吃紧，建立近卫军需要对其他强力部门进行结构调整。

在国家安全问题上，国际国内反恐形势依然严峻。去年10月俄出兵叙利亚打击“伊斯兰国”，但很可能因此遭到极端势力的报复。在国内，去年俄罗斯客机在埃及坠毁造成217名乘客和7名机组人员死亡，在残骸中找到的黑盒子显示，它是被炸弹炸毁的，已被联邦安全局定性为恐怖袭击。今年2月，莫斯科一家购物中心因收到炸弹威胁，超过3000人被紧急疏散，尽管之后被证实是虚惊一场。因此，组建直接听命于总统的近卫军，能提高当局应对恐怖袭击等突发事件的效率。

在社会稳定问题上，利用杜马选举和总统选举周期发动民众示威游行，已成为反对派抗议普京当局的惯用手法。从2011年底到2012年春，俄反对派正是借助这两场选举发动了一场苏联解体以来最大规模的抗议浪潮。未来两年俄罗斯将进入新一轮杜马、总统选举年，国内局势动荡不可避免。

更让普京担心的是，与上一届选举不同，目前国内民众因国家经济陷入困境而对现政权的不满情绪已经显现。俄社会舆论研究中心1月进行的一项调查中，有32%的受访者表示，如果在他们的家乡发生围绕经济或社会问题的抗议活动，他们可能会参与。

然而，打造国民近卫军这个新建制需要资金，在国家深陷经济危机的当下，只有通过对现有强力部门的结构优化，才能为国民近卫军提供经费保障。于是，普京不得不裁撤联邦缉毒局和移民局这两个需要大笔独立预算的部门。

有美国媒体推测说，普京组建国民近卫军可能是对身边大部分人产生了“信任危机”，原因是西方制裁让俄高层精英们的收入减少、个人威望受损，他们对普京的不满加重，其中有些人可能会为推翻现政权铤而走险。而组建直接听命于总统的近卫军，将对包括联邦安全局、内务部甚至国防部在内的其他强力部门，形成制衡，防止可能发生的军事政变。

“被军事化的克格勃”

通过组建国民近卫军并修改相关法律，将为普京利用这支部队执行各种特殊任务提供法律依据。然而，反恐、打击有组织犯罪、保卫边境等国家近卫军的职能，显然与目前俄联邦安全局（类似苏联时期的克格勃）的部分职能重叠。

对此，俄罗斯警察工会主席米哈伊尔·巴什金认为，眼下国家近卫军总体看来就是一种“大杂烩”，可以把它看作一个“被军事化的克格勃”，“因为反恐是联邦安全局的重要职责，新成立的国家近卫军也要反恐，这样就搞不清楚到底谁负责反恐，联邦安全局将做什么？”

巴什金指出，建立国民近卫军会导致在抓捕危险犯罪分子时出现问题。内务部会利用快速反应特种分队和机动特种分队人员实施抓捕行动，但它们现在划归国民近卫军，这样在联合执行任务前，内务部就需要与近卫军进行协调，协调需要时间，而且近卫军未必能做到有求必应。“因此，能否在第一时间做出快速反应将成问题。”

与巴什金看法不同，俄政治学家别尔科夫斯基则提出，国民近卫军的首要任务是保障普京的自身安全，克格勃出身的普京现在对现有任何强力部门可能“不太放心”，因此需要一支与主要负责境外作战的现有武装力量平行的军队，负责解决国内问题，但它又不应是内务部的一部分，而应直接听命于普京本人。

“这实际上是为总统个人安全服务的一个强力部门。”别尔科夫斯基说，“国民近卫军的首要任务是国内维稳，首先是应对民众抗议，以防止出现类似亚努科维奇被赶下台那样的情况。近卫军还要时刻准备奔赴俄罗斯任何地点，如果那里出现对普京不利的情况的话。”

既然是近卫军，就需要一个绝对忠诚的人来领导。而普京任命佐洛托夫担当近卫军总司令，对这位62岁的老将军来讲，可谓实至名归。1991年的“八·一九”事件中，佐洛托夫为站在倒戈的坦克上向人民发表演讲的叶利钦充当保镖。他随后被派到圣彼得堡，担任该市市长索布恰克的贴身保镖。

正是那时，佐洛托夫结识了任该市副市长的普京，也成为其柔道对练伙伴。1999年叶利钦任命普京为总理后，普京很快就把他召到莫斯科担任其卫队长；当年年底，普京被任命为代总统，佐洛托夫随之升任联邦警卫总局下属的总统安全局局长。

2013年9月，普京任命佐洛托夫为内务部队副总司令，当时俄专家普遍认为，总统让这位自己最信得过的人离开身边，并进入内务部队领导层，就是让他为组建近卫军做准备。2014年5月12日，也是乌克兰危机最为严重的时候，佐洛托夫出任内务部队总司令兼内务部第一副部长。

现在，被称作“钢铁卫士”的佐洛托夫手里有了一支具备高度战备水平的庞大军队，这支部队拥有自己的摩托化步兵、航空兵、炮兵、工程兵、海军和侦察部队。俄反对派政客、联邦安全局预备役上校古德科夫说：“这是个无条件忠于总统的人，他将完成主人的任何命令，不会顾忌宪法，也不会顾忌其他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