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交通伤亡“零”愿景

2016-07-29 06:29马科·艾弗斯
蓝盾 2016年7期
关键词:愿景交通事故瑞典

马科·艾弗斯

一场大规模死亡正在发生,然而还没有人对此做出应对,甚至很少有人感觉到它的存在。它每天都在发生,而且遍布世界各地。每份报纸都会对此进行报道,大多以短新闻的形式,读者看到后大多耸耸肩。“高速公路发生汽车相撞事故:3人死亡。”“22岁司机撞上树。”“两车正面相撞,两人死亡。”在德国街道上,每年都有很多孩子甚至整个家庭死于车祸。

而这些死者中很少有人能进晚间新闻。尽管如此,几乎所有人都认识某个交通事故的受害者:一个同事、儿时玩伴或是朋友的朋友。

而德国还是一个交通秩序严谨的国家,过去10年已经在道路交通安全上取得了巨大进步。其他很多国家的死亡人数还要高得多。据世界卫生组织估计,2015年,世界范围内街道交通致死人数超过140万,尤其是在发展中国家和门槛国家;约一半遇难者是行人、自行车或摩托车手。

这样的死亡规模让人很难想象。这就好像每年都有一个像慕尼黑这样规模的大城市的居民一个个死去,直到最后一个居民。交通事故比埃博拉病毒、疟疾和恐怖主义的致死人数更多:它甚至比地中海所有遇难船只和所有战争的致死人数总和还要多得多。

而将来,这一数据可能还会上升,因为全球中产阶级数量正在不断增加,汽车需求量也在不断上涨。世界卫生组织预计,未来15年内每年至少有180万人在街道交通中丧命。得有人阻止这场可怕的顽疾,但是该怎样做呢?

“零”愿景流行

有一个国家为我们做出了榜样。几年来,瑞典施行了全世界最强硬的交通政策。1997年瑞典议会以绝大多数通过决议,将来不允许再出现交通死亡,即所谓的“零”愿景:最晚到2050年,实现不再有人在开车、骑自行车或步行穿过马路时死亡或受重伤的目标。

自那以来,瑞典改建了交通网,并调整了法律、政府工作、对待交通的态度等各个方面。现在,瑞典的街道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安全的街道之一。交通伤亡事件仍然存在,但是比以往更少。“目前我们平均每年每10万居民中有2.8个交通事故遇难者。”48岁的交通专家马茨阿克·贝林说。在德国,这个数字超过4,意大利约为20,尼日利亚接近35。“我们走上了正确的道路。”贝林说。

目前,挪威、芬兰和丹麦已经借鉴了“零”愿景的部分内容。纽约市长白思豪在上任后很快开始在纽约实行自己的“零”愿景计划,洛杉矶、旧金山和西雅图等城市也紧随其后,其他美国城市也正在筹划中。

欧盟委员会也从这个计划中汲取了灵感,很多德国交通规划人员亦不例外。但是在宣称“自由公民的自由行驶国度”的德国,还没有哪个政治家说出“零”愿景这个词。“零”愿景关乎家长制管理以及国家干预驾驶快乐和最高时速,而这在德国很难调解——尽管它能拯救很多人的生命。

傻瓜式交通理念

在斯德哥尔摩西北部城市博朗厄,贝林在一辆租来的汽车上带领我们探索这个城市,讲解瑞典策略的秘密。“在交通安全主题上,”他说,“健康的人类理性无处寻觅。我们的工作以研究和数据为基础,这常常会导致出现违背我们直觉的结果。”

比如说?

贝林说,将交通安全的知识教给孩子是个错误。“在他们13岁前,安全教育根本没用。”他自己小学时就必须参加很多安全训练,但是那时每年仍有超过100名儿童在街上丧命。现在,在“零”愿景的框架下,所有交通知识都被废除了,但自那以后交通事故致死的孩子数量反而被控制在了一位数。

这听起来矛盾而疯狂。在一个交通信号灯前,贝林向我们做了进一步解释。他坐在副驾驶座上说,在传统交通中,交通安全责任由每个交通参与个体承担。他需要参加培训,了解规则,接受惩罚;如果发生了什么,他就得承担所有罪责。“零”愿景则遵循一套完全不同的理念:必须对安全负责的并不是交通参与者,而是交通体系本身。

换句话说:因为每个年龄段的人们都太蠢,无法拥有足够理智的交通行为,所以交通体系要设计成完全的傻瓜式。对交通安全负责的不再是单个的道路交通使用者,而是筑路人和交通设计者。在一个安全的城市中,孩子们根本不会和汽车交通发生冲突,例如一道不可逾越的栅栏会将他们和危险的街道隔离开来。

限制车速

最初,在博朗厄街道上行驶的感觉和在波鸿等德国城市也没有什么不同。交通指示牌上写着限速50或40,临近斑马线时大部分是30。监控摄像清晰可见,督促司机遵守规定。“斑马线,”贝林用学车教练的语气说道,“非常危险。”

被时速50公里的汽车撞倒的人,“致死率为80%。”贝林说。但是如果时速仅为30公里,行人的存活率就能超过90%。贝林告诫说:“人体对暴力的承受程度是有限的。”而在瑞典交通规划员的考量中,这起着关键作用。对他们而言,致死的交通事故并不是不可避免的灾祸,而是可以避免的设计错误。

贝林继续驾驶汽车沿着公路干线驶往城外方向,到达一个交通环岛,这在瑞典随处可见。环岛虽然比红绿灯十字路口出现碰撞的次数更频繁,但是每次事故发生时汽车速度都比一般国家慢得多,作用在人体上的力度也就不会致死。“撞车并不令人担心,问题是受伤的严重程度。”

在一条普通地方公路上,贝林的演说达到了高潮。车行道的中间设置有一道栅栏,和高速公路中间的绿化带相似,用来避免汽车陷入迎面车流。在瑞典,很多车流量大的乡间公路都被装备成了这样。和无栅栏公路相比,这种措施大大改善了安全度。贝林说:“死亡人数减少了90%。”他很疑惑,为何德国不早点引进这种模式。

他曾见识过德国国道,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恐怖”。“只要司机犯了一个错误,就会马上出现死者。”如果让他来管理德国交通,他会急剧降低国道最高时速限制:从100公里到80甚至70公里。据“零”愿景哲学,在发生正面碰撞时,比这更高的车速会使身体受力太大,致人死亡。

贝林认为,高速公路的安全性由于一些路怒症司机的存在而变得非常可疑,但仍是“德国交通体系中最安全的部分之一”。至少在高速公路上不会出现“正面相撞、不受保护的道路交通参与者和十字路口”,也就是说高速公路上没有那些让国道变得极其危险的因素。

无处不在的摄像监控

瑞典的街道两旁是大部分德国司机都非常厌恶的测速摄像头。它们的密集程度比其他任何国家都要高,而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加。只有傻子才会在这里超速行驶。超速15公里/小时的人,需缴纳约300欧元罚款。如果抓到有人超速30公里/小时,警察会立即没收他的驾驶证。

“我们设置这么多摄像头,并不是为了赚钱,”贝林说,“而是想降低车速。”因此平时只有少数摄像头是打开的,但是司机并不知道是哪些。贝林说,对于这些清晰可见的摄像头,人们并不觉得生气,据调查,它们甚至广受欢迎,因为交通参与者并不觉得自己受到了监控,而是感觉自己更加安全。

贝林说,比摄像头更好的限速措施是街道建设。在狭窄的道路上,人们的开车速度自然就会比宽阔的路面上要慢。这样,备受传统街道建设工程师青睐的街道拓宽工程,从“零”愿景的角度来看,就是一件十足的蠢事。

调查、分析交通事故

我们回到瑞典交通管理局。一位女士为我们打开了地下室的门,里面的木架子上存放着数百个厚厚的卷宗,每卷里面都是交通事故遇难者的资料。自1997年以来,所有在瑞典街道上死去的人都在这里留下了详细的记录。

这些资料包括尸检、警察报告、车祸现场照片和瑞典交通管理局事故调查员的分析。每次撞车事故发生后,这些调查员常常数天待在现场调查事件发生始末。“我们对每个案例的调查都比德国人要详尽得多。”贝林说,“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总是在问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来避免发生这样的事故?”探寻这个问题的答案的过程让瑞典人一再找到新的安全措施——就像在航空交通中一样,每次坠机事故和事故调查之后,飞行都变得更加安全。

就在不久前,一位年轻的科学家坐在这个地下室中研究这些文件数周。他正在读博,研究课题正是:2001年的交通事故遇难者如果是在2010年是否还会发生事故,如果会,是否会丧命。在这10年中,瑞典在街道交通上取得了巨大进展:尽管交通总量一直在增加,交通事故死亡人数却已经从583降到了266。

利用酒精锁控制酒驾

和世界上几乎所有地方一样,酒驾也是瑞典交通面临的一个主要问题。在“零”愿景启动之初,每3则交通事故中,就有1则中有醉酒司机的身影。据警察局数据,现在99.8%的瑞典人都能做到清醒驾驶。他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一方面,瑞典社会达成了一致:酒驾是不被接受的,酒驾司机会受到谴责和蔑视。法律也表现出这一点:酒驾的界限是千分之0.2,喝了超过这个量的人,甚至可能坐牢。但是首先是:被抓的风险很大,因为警察每年要进行250万次酒精检测。

此外,监控技术也发挥了作用。“目前几乎所有校车都装有一个酒精锁。”贝林说,校车或出租车司机在启动引擎前,必须向一根小管里吹一口气。这样,醉酒者根本不可能上路。

摄入太高酒精量的司机如果想保住自己的驾驶证,就必须在自己的私家车中安装一个酒精锁。“这绝对是最好的酒精康复治疗方案。”贝林说。生产商则致力于进一步改进技术。将来,司机在启动引擎时根本不会注意到,一个仪器已经迅速分析了他呼出的气体。一旦这样的酒精锁面世,瑞典就会试着将之作为所有新车都要安装的义务程序。

和手机、汽车生产商合作

在司机使用手机这个主题上,瑞典也走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每个人都会在开车时打电话,”贝林说,“就是这样。”由于禁令无法改变实际情况,“我们就和手机生产商对话。”贝林的目标是,将来一旦手机GPS接收器感应到一定的运动速度,就会自动打开通话功能。

瑞典汽车生产商沃尔沃也参与了“零”愿景。1959年,沃尔沃发明了三点式安全带,在避免人们免受或少受事故伤害方面,比汽车领域其他任何革新保护到的人数都要多。从2020年开始,新的沃尔沃车型将会足够安全,没有司机或乘客可能在事故中丧命。此外,车身将使用极其坚硬的钢材,智能驾驶辅助系统将使瑞典汽车成为傻瓜式安全超轻型装甲车。

安全交通任重道远

对于世界上大多数国家而言,瑞典的交通安全体系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还太过昂贵。很多国家甚至无法给它们的汽车司机和摩托车手以最入门的培训,或是切实落实头盔和安全带的使用。贝林建议这些国家不要放弃。“对于这些国家而言,比行为方式的改变,甚至比驾驶证的考取更加重要的是,雇佣一批将安全带入交通体系的交通工程师。”

联合国将这个十年称为“安全交通的十年”。自2011年起,全世界都在努力控制交通死亡人数,至少不能让它继续上涨。但事实证明,要降低这个数字极其不易,交通部和城市规划员的能力发展无法跟上不断增加的交通总量。

从数据上看,在阅读这篇文章需要的时间内,世界上就有19个人死在道路上,约500人受伤。在接下来的24小时内,街道交通还会导致3800人死亡。由此看来,在世界道路上,每天都如同发生了一起9·11事件。

(摘自德国《明镜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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