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痴狂的几个年轻人

2016-08-01 11:29叶耳
雪莲 2016年13期
关键词:徐东跑步梦想

萨拉·蒂斯代尔说过,美始终与人相伴,它让活着的人精神不朽。

我们总是不断向往未来的美好,其实很多时候,我们会发现,过去的才是最美好的。写作是一种修行。修炼了我的浮躁和骄傲,给予了我耐心与安静。

让我重新认识了自己和自己所处的世界。

一直以为自己能用一支笔撑起一片天空。

31 区

来到深圳三十一区,很大程度上是因王十月对我的蛊惑。还记得刚来时,王十月带我在三十一区找房子租,带我买家具,带我熟悉一些附近的超市和生活小区。然后把我带到他家里,做很多的菜。买很多的酒。给我一种回家的感觉。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我和王十月开始了兄弟般的情谊交往。

友谊确实比写作来得更有力量,更让人温暖可靠。比如王十月,他多么像我的大哥。他影响我的不是写作本身,而是写作之外的真诚和态度。他平易近人的外表,给人的感觉永远是一个来自乡下的人。让我感受到了一种来自泥土的气息,这种气息是健康而美好的。

我们在一起喝酒时,他总是自告奋勇地去埋单。要是我们有人提出埋单请客时,他就会找一些最便宜的菜点。服务员推介酒店的特色菜时,王十月就对服务员说,你以为我们很有钱啊。

有次去北京,王十月去看望朋友徐东。徐东特别高兴,找了个小酒馆设宴款待。酒足饭饱后徐东怎么也不会想到,王十月居然毫不客气地把单给买了。徐东非常生气地告诉我,他怎么能这样呢?我说,王十月把他当成了你的大哥。他处处为别人着想,而自己也是多么的不容易。

是的。王十月就是个有清欢味道的人。这种味道是因为他对于生活和生命有了新的认知。记得王十月说朋友徐东在外那么多年了,和生人在一起居然还脸红。我为王十月的这句话感到欣慰。说明他发现了爱的秘密,说明了他有着与常人不同的视角,一种巨大的真实开始被心灵触摸。禅诗有云:“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第三个来到三十一区的人是卫鸦。

卫鸦是三十一区学历最高的一位自由作家。生于一九七八年,毕业于湖南大学。曾在政府部门任职,下海后做过研发工程师。他是在我来这第二年进入三十一区自由写作的。当时尚在一家电子厂打工,月薪近七千元。他能来到三十一区,还是得益于网络。他在网上贴了自己的小说,被王十月一眼看中,觉得这是一个写小说的将才。于是联系上了他。并将他的一篇近万字的短篇小说删改到三千字,推荐给一家杂志发表了。卫鸦很受鼓舞,他觉得王十月是一个很有眼光的人。在征求了王十月的意见后,他欣然来到了三十一区。卫鸦这个名字,还是我和王十月在他的房间里经过一个晚上的深谋远虑而最终得出的结果。取了一个好的名字,就意味着一个伟大的开端。王十月很高兴,马上下橱做面条以示庆贺!那一晚,我们谈到了文学,得到了内心里狂欢的奔腾!

卫鸦的房子带电梯,阳台很大,光线也很好。这样的房子,在三十一区的写作者中是超豪华的。于是,他家的阳台成了我们活动的主要场地,那个夏天,我们在卫鸦的阳台上聊文学,也看楼下穿着性感的女人,还学着二流子的样子,用家乡话同那些靓妹打招呼。灵感也在这里得到了碰撞和启发。

徐东来深圳三十一区之前,还在北京《长篇小说选刊》做编辑。他坐火车到深圳的时候,是在晚上。我和王十月去接的站。一直等到晚上八九点钟。我们生怕等错了地方,两个人分别站在两个出口看守。饿了就跑到附近的士多店里买一根冰淇淋。见到徐东时,他走出火车站的第一句话让我产生了久久的激动:我们将要揭开中国乃至世界文学的一角。

我们在一起写小说。大家在一起的好处,就是相互交流和鼓励,有时谁的小说发表了,我们就会非常受激励,也要努力写一个出来发表。大家的小说发得多了,引起了国内文学界的关注。很快媒体都陆续来我们居住的城中村采访。

无论是电视还是报纸,经常在谈论我们。

开始出现了粉丝来找我们。粉丝们拿着一份刊载我们的报纸来31区找我们,等我们一出现了,粉丝就对照报纸确认无误时,高举着手里的报纸大声喊到:作家作家。没错,是你们,作家们,可等到你们了。把我们给吓倒了一片。

当时王十月还开玩笑说,我们以后出门是不是要戴上墨镜呢!

跑 步

跑步是每天最幸福的事情。跑步成为了我们小说写作最重要的一个部分。由于大家都有了一定的影响力,很多单位当时来邀请我们去工作,都被我们拒绝了。我们当时眼里只认小说,不认其他,我们对来找我们的单位说,我们要写小说。那口气,真是拽得有点太不靠谱了。

那个时候,我都已经准备去《特区文学》上班了,去公园里跑了一圈后,大家谈到了文学的理想和抱负,我又不想去了。我还是放弃了去《特区文学》。现在想想,那时的我,真是被小说给迷惑了。宝安汽车站的领导还专门在我们去跑步的路上拦截了我们,问我们哪个作家愿意去车站办公室上班?当时开的工资也不算低,但我们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我们在跑道上牛逼哄哄地跑着,笑着,说着。

这项运动成为我们继写作之后的一个习惯。我曾经在跑道上开玩笑说,谁在这条跑道上坚持跑步,谁就可能成为世界大师。大家听了我的话呵呵一笑!开始都觉得是玩笑话,后来跑着跑着就发现我的话里饱含了更多的人生哲理。以至于王十月后来说我说的那句话很有价值。害得他每天再忙都要尽快赶在下午跑步前完成。他自从坚持跑步,食欲大增,也不怕增肥了。可以放开肚子吃。一个月之后,王十月超胖的体重减了7公斤。有一天跑完步,我们爬到山顶上,眺望山下的楼房和厂房。想起了还有那么多人在加班加点,想起我们还可以用这么珍贵的时间来跑步,多么不容易啊。不知是谁首先发出了感慨:深圳有一千多万人,我们应该是深圳前五十万最幸福的人。徐东修正说,应该是前五万。我赶紧补充道,前一万。后来,有人在报纸上说我们是深圳排名前一万的最幸福的人。

人多了不见得对写作本身多大的作用,但可以互相打气,相互鼓励对方。要是谁的日子难过了,我们还可以相互帮助。我们笑称几个人是梦想互助团队。徐东刚来时,我们知道他有许多困难,眼看又要交房租了。我和王十月就在房间里商议如何帮助他渡过难关,还曾向其他朋友借钱来援助徐东。当我们去找徐东时,这个骨子里充满了贵族和浪漫情调的男人,居然还在房间里喝着奢侈的长城葡萄酒。徐东看到我们为他交了房租的单子,竟有了难以抑制的感动。

压力使我们更努力地写作,但也不可避免地面临现实的沉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王十月的梦想是在三十一区开一个酒吧,使它成为自由写作者的沙龙。王十月说,三十一区可能还会有很多人来,也会有很多人走,但不管走到哪里,三十一区都是他们的一个精神家园。

徐东的梦想更为远大,他坚信自己的文学一定会成功。徐东成功后,可能会开公司,会有自己的别墅、汽车,还可能在北京有一栋以他名字命名的二十层高的楼房。卫鸦的梦想就是希望家人支持他写小说,他也梦想自己能写出世界大师级的作品出来。

我的梦想与他们不同,带着无边无际的梦幻色彩。我想,当有一天我的作品被全世界接受的时候,我要包一列火车,邀请全国热爱梦想但没有机会实现自己梦想的年轻人坐上我的梦想列车。每个车厢安排一两个大师为他们讲述梦想经历。火车将穿梭于美丽的城乡之间,火车行程一星期,全程费用由我支付。

公园的那条跑道成为了我们小说的起跑线。

就是在那条跑道上,很多看似开玩笑的谈话,却都一一实现了。当时,王十月说,要是我们这一帮人里若果有人获得鲁迅文学奖,那该多牛!我马上就对他说,也许下一个就是你。王十月当时还说我真是天真,说他这辈子都难以奢望此奖了。可是事实证明,他几年后真的就获得了鲁迅文学奖。

当我们跑到山语华庭,看到那高高的楼房,徐东感叹到,要是能在这里买一套房子该多好啊。可事实呢?谁也没有料到,他的话也应验了。这就是梦想的力量!

讲 课

在电视里看到了自己。那个用男低音讲述的人是我吗?

想起来我就要发笑了,从来没有像今晚这么认真地看过自己,不是看人,是看他的眼睛,看他从眼神里浮出来的语言质感。这种质感让我想到了乡下的织布,是百分之百的土质织布。不知怎的,我突然有了一种感动。是因为一个多年以来没有放弃的梦吗?

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奔波在别人的路上,有谁会想到我经过的孤独和痛苦?有谁会想到无人喝彩的寂寞和忧伤?有谁看到一个孩子的心灵深处填满了梦想的色彩?

再一次来到久违了的深圳。我和我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在三十一区开始了自由的写作。他们是王十月、卫鸦、徐东等。还有我那个堂兄五定,在另外一条巷子里满怀对文学的热爱和痴迷。他们是这个城市打动我的几个人。

12月13日早上,王十月就在我的楼下按门铃了。然后又跑去按了徐东的,卫鸦的。我跑到楼下,看到了被晨风吹拂的王十月。我的心里涌起了生活的甜蜜,非常清晰。那天,电视台要做我们的专题播报。

我们是坐台里的车去的。这一次专题讲座除卫鸦外,我们三人都参与了讲课。我最先讲散文和散文诗的专题,徐东谈的是小说写作与生活的关系。王十月最后讲,算是压轴吧。大家都还表现不错。赚了几百元的课酬费,回来在爱晚楼庆贺。

主持人说:“昨天,这几位打工仔出身的作家应邀登上了深圳大学的讲坛,给文学院的大学生们作专题讲座。一走进郁郁葱葱的深大校园里,只有小学学历的叶耳就兴奋不已。”

王十月说:“我一直想进大学,这是我的梦想。没有读过大学,没想到第一次进大学竟然是给学生讲课,也找回了很多的自信心。”

和王十月一样,大学也一直是我的梦想。站在大学的讲台上,我除了激动还是激动!这是我第二次在深大给学生讲课了。这种感觉仍然是那么新鲜动人。它一直以深蓝色的注视影响了我。我的敏感而变暖的心,有着被遗忘的表达。

我看见自己在大学的另一个角度。我站着。大学就像一棵植入我内心的大树,有着风雨和阳光纵深的根。

深圳大学中文学院一位女学生说 :“我以为他们在讲话的时候,会对生活很批判,其实他们是很温和的人。而且我觉得他们都是有很丰富的生活经历,才可以有这样的作品。”

这轻描淡写的话在我听来,却有了年轻华美的温柔。她们支撑起我对美向往的天空。

31区的几个年轻人,都用小说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后来,我和卫鸦,还有王十月等,我们轮流任职过《作品》杂志的编辑。再后来,我们都离开了31区。

现在,我又回到了这里。

而那些曾经为小说痴狂的年轻人却不再年轻了。他们也都成为了国内重要的小说力量代表。惟有我还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小说写作者。

我有时会在心里想起他们,想起那些纯粹而美好的时光,不知道他们是否也会像我一样,时常想起自己呢?

苏东坡说,“人间有味是清欢”。

我想,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有人还在做着纯粹的梦想的人,无疑是幸福的。像宽广的河流,保持了一颗纯净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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