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笔浑彩仰景山

2016-08-03 01:42冯元
收藏界 2016年4期
关键词:追星族瓷画画师

冯元

常见年轻人追星,多有些不可理解,暗想他们年少轻狂,易对明星喜欢、崇拜,从而追逐。其实所谓明星也没什么,不过有某种超越一般的特长或能力者,何必狂热地追、苦心地恋呢!人上了一定年纪,随着生活阅历的增加,那种激情慢慢会平淡下来。喜好还会有,只是会顺其自然,不会强迫或任性于某事、某物、某人,自我最终是更重要的。

玩藏浅绛的追星十分普遍,什么几大家、几文士或自己特喜欢的画师、画作,皆会在我们心中放大、膨胀成梦一般的追逐对象,你要说道理有一堆,也可说完全病态,没办法,这是心理的现实,也是市场的现实。

而且这群追星族里不分年龄,少年的、中年的、老年的,一旦沾上对某人、某类(有好山水的、人物的、花鸟的,有好器型的)等的喜欢,其狂热之举动一定是胜过那些追歌星、影星、球星一族的。

自以为算不上瓷上追星者,玩浅绛不少年,大小几十件,也无“三大家”。时常扪心自问,想不想“三大家、四文士”之流,要承认是想的。从口里到心里都喜欢,那其实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浅绛追星者。

我们有时不愿意将自己划归“追星族”,怕人以为偏狭,自己以为浅薄。常自我安慰要“不看名头看笔头”,这话没错,只是你会自觉不自觉滑入追星的泥潭。

一日,朋友在微信里发了一堆“新面孔”老瓷器,俺一眼就盯上其中一件半截温锅,而且心中认定了某位画师,马上电话询问,对方说的与我心中猜想的一致,很快谈妥。

半截温锅,个头不大,一幅山水近乎通景,与一般浅绛画师清晰、干净,远近层次分明的画面有所别,笔墨浑然,远近交错,树干枝桠叶片似乱笔浑彩,呈迷乱而不能自得也,似不成章法,屋舍林木难分难辨,甚至远山的笔法与近处树木一同,无尽苍莽,不可透彻,又有万物浑沦而未离相之态。似见青松、白露、晓岚,烟雨,犹如“参差苍桧映丹枫”的画境在眼前。少见如此“混搭”的浅绛瓷画。可谓“乱”、可谓“浑”、可谓“独异”,但又可谓耐看,耐品。

什么东西值得看、值得品,我其实是说不明白的。常听习字的人讲,书法重在用笔。此说法是否有失偏颇可商榷,但用笔是品鉴书法基本的要素。绘画看什么?必须看用笔不会错。程门山水、花鸟皆受人喜爱,我以为谋篇布局、题材,甚至用色赋彩都不是关键,画作呈现的整体气氛固然重要,当你静下来深入画作各种关系,从整体到局部、到细节,你发现一个现象,即整体效果好的画面,必笔笔精到,经得起细嚼、受得住挑剔的品鉴,嚼的、品的往往是用笔,就在画者经意不经意的动作间,留下不可言说、不可重复、不可模仿的笔触,成为赏读的焦点。从整个画面到局部细微之处,我们在循环往复。无尽的意味从未离开绘画的最小单位“一笔”,也正是若干个丰富的“一笔”,使作者欲表达的情绪成为视觉的实现。

你说笔墨重要,而吴冠中先生有一句著名的话叫“笔墨等于零”。其实此话的前提是“脱离了具体画面的孤立的笔墨,其价值等于零”。那么我们反过来理解就是具体画面中的笔墨,其价值无穷。我从吴先生的话语里感到笔墨与画面、与绘画主旨是不可分割的,用笔——画家的看家本领。

这温锅用笔妙在哪里?妙在一个“乱”字。画山水,对笔的运用最怕单一,元时倪瓒作画善用侧锋、渴墨,拖笔、运笔节奏丰富多变,不也是怕单调、刻板、雷同吗?仰山能将多种用笔方式,如“平、留、圆、重、变”融汇,特别皴擦、点染、勾勒结合无痕,在本应分明中显“乱”,又在“乱”中见得各种技法成立,用笔刚古朴质,苍雄老辣。

“乱”中有序,未必真乱,只不过以外像的纷繁表现眼中事物迷离的情状,有“碧波落日寒烟聚,望遥山迷离红树”和“烟雨迷离不知处,旧堤却认门前树”的诗意,为我们提供了另一种美的艺术视觉与想象。

在浅绛瓷画里,创造性地表现画技的并不多见,甚至有个性化的手法与审美指向者也屈指可数,倘若在瓷上的用笔设色有越纸绢,必是本有基础又富有瓷绘心得者。那些拘泥匠气的普遍存在,或许是因瓷质和器型的特殊性,以及绘画过程具体状态的产物,时时刻刻要慎用笔墨,又欲表现并不小于纸绢的视界,可想之不易。因为磅礴之气、洒脱之气、灵动之气、秀雅之气、古拙之气等,皆不可在拘谨僵化的行笔中所得,所以浅绛画师中出类拔萃者稀。

唐代张彦远在画论中讲:“夫象物必在于形似,形似须全其骨气,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而归乎用笔。”“而归乎用笔”,说实话我们未必全然理解了张氏意思,何以皆归在用笔上?这看似外在的墨色迹象,到底承载着多大的精神内蕴?

徐照遗存的作品不多,山水草木用笔有自己的符号特征,几乎一眼便可判别出来。或许就是用笔的缘故,形成了自己独立的绘画语言,犹如人说话的音色,我们不用见人,却可辨认得张三李四,多少浅绛画师不都在我们这些追星族的眼里一闪而辨吗?

这半截温锅,从款识上一闪是看不出是“徐照”所为的。原来款识墨迹大体褪去,要逆着光,依稀可见用隶书撰写有“冬嶺秀松青”的题句,用笔不仅注重蚕头雁尾、一波三折,其更讲究的是自如随意。有味道的是“秀”字的一撇、一捺下面各有两点,不知原本有此写法还是徐氏性情所致,以添加笔墨来满足视觉的需求,有点本事的人就是任性,兴致上来便随心所欲,有违常规,似乎又在情理之中!题句后面以行书著有“仰山徐照写于昌浦客次”字样,行书落款在流畅中显得规规矩矩,值得玩味的是笔画转折处都提按到位,起笔收笔变化无常——不雷同,颇显写字人的名堂,想必是长期训练后形成的习惯了。

一片残瓷,留下隐约的意绪,如此隐晦,曾经错过多少诚意的机缘。

从徐仰山的风景走出来,现实缺少了古韵,若心中不绝浅绛的清明,眼下的凌乱与浮躁倒可反衬几分瓷上的静宁,寄一丝牵挂,托一缕除尘的孤烟,在任何境遇下自会安然。

物极必反,从严酷的夏日晒过来,初秋便是最难得的清灵,眼下原本全然的绿色已开始变些颜色出来,慢慢看去,深幽之处必有它色,任何一棵树,你都可以找到新的迹象。秋,原来是从色彩开始告诉视觉的。

那天,又是中秋,天无月色,就坐在家里想念月亮,回忆往日圆月高悬的景象,此刻窗外飘来桂花香气,无月是遗憾的,好在有花香的美好为平淡的生活增添些意趣。中秋,风都柔顺平缓,大自然其实并不任性,按照“道”的行迹运作,顺乎自然、顺从天意,平平淡淡地生活,假若还有几片瓷画玩赏,真的满足了。

(责编:辛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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