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圈最负盛名的骗子,出狱了

2016-08-04 19:54王晓丹
世界文化 2016年8期
关键词:塔基贝尔画作

王晓丹

“贝尔塔基出狱了!”

“天赋惊人的贝尔塔基又要来搅和鱼龙混杂的艺术圈了吗?”

“天哪!他又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呢?”

是的,贝尔塔基出狱了,听到这个消息,全世界的艺术圈都颤动了。

欧洲的艺术圈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如果你没有听说过贝尔塔基,那说明你还不够富有;如果你害怕贝尔塔基,那说明你还有点闲钱。”

艺术圈里的人提起 “贝尔塔基”这个名字会笑着摇摇头。那是一种暧昧的微笑,笑里隐藏着淡淡的喜爱。

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画伪作,他最大。

贝尔塔基到底是谁?

沃尔夫冈·贝尔塔基(Wolfgang Beltracchi),艺术圈最负盛名的骗子,“二战”以来最猖獗的艺术伪作案主犯,2011年因“伪造”罪名被德国科隆地区法院判处6年监禁。他53岁的妻子海琳获刑4年。自1995年开始,这位饱负盛名的“伪画大师”以其非凡的绘画天赋炮制了一批世界名家的名画,然后交给妻子等人售出。2010年,艺术品鉴定专家在他的一幅画作中发现了与画作年代不相符的颜料,才让这位驰骋伪作界的“大师”现形。

贝尔塔基的高智商不仅淋漓尽致地体现在他的画作中,就连庭审现场,他也是唯一的主角。他选择了高调地认罪:“所有伪作都是我一个人画的。”他对自己的画技洋洋得意,甚至可以用信心满满来形容。“在我看来,我原创了过去的那些艺术家并没有画过的作品。”“说实话,我的作品比那些原作要好一些呢。”在法庭上,贝尔塔基一会儿说自己“并不那么喜欢艺术市场和艺术品经销商”,一会儿又说“(我)不得不去了解艺术市场是如何运作的,知道获利最大的地方在哪里”。总之,他强调“仅仅为钱(我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据当时的德国《明镜》周刊报道,庭审共涉及贝尔塔基十几年来伪造的名画共14幅,涉案金额高达1600万欧元。如果贝尔塔基没有与控方达成认罪协议,刑期将会大大增加。要知道,同年斯图加特一法院判处伪造瑞士超现实主义雕塑家阿尔贝托·贾科梅蒂作品的主犯9年监禁,而其涉案金额只有贝尔塔基案的一半——800万欧元。被“从轻发落”的贝尔塔基一脸轻松,不时地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发出一阵阵轻笑。

仔细看这个有点嬉皮士风格的德国男人,确实很有魅力。贝尔塔基1951年出生于科隆的一个小镇,那里很靠近荷兰的国境线。他的父亲是教堂的画师和修复师,这为他以后的工作创造了有利条件。儿时的他就表现出不凡的绘画天赋,1978年慕尼黑的一家博物馆展出过他的三幅画作。在他14岁的时候,身为教堂画家的父亲送给贝尔塔基一张明信片,上面印着毕加索的画,但他并不喜欢原作,觉得“(这画)画得太悲哀了”。于是,贝尔塔基第一次模仿了毕加索作品,他在模仿时还做了些改动并调整了色彩。当他把这幅仿作交给父亲后,父亲整整两年没有再碰过画笔。

在艺术学校系统学习了绘画技巧之后,贝尔塔基开始融入一度风靡欧美的嬉皮文化。他跟所有叛逆的年轻人一样,云游四方,热衷摇滚,但与别人不同的是,贝尔塔基在行走的路上就已经开始贩卖自己的伪作了。从马克斯·恩斯特、海因里希·坎本东克,到费尔南德·莱热、凯斯·凡·东根,目前已经被拦截、揭发、举报的贝尔塔基的伪作有58幅,但他亲口承认,自己实际上伪造了50多位艺术大师的几百件作品,此时这些作品也许就在拍卖会上,也许在某个保险箱里,或某位藏家的客厅里。出人意料的是,这些伪作的销售额估约2000万~ 5000万欧元,而他只赚取了600万欧元制作费。圈里人觉得他与那些肮脏的艺术商和银行家相比还是有人品的,至少赚得比较“收敛”。

妻子开启了他伪作大师之旅?

虽然贝尔塔基的艺术天分过人,但是他并没打算靠绘画为生。在他眼中,电影导演才是最好的工作。直到1992年结识了妻子海琳,他才改变了想法。

海琳的祖父维尔纳·贾格尔斯是科隆当地知名的建筑商。海琳与贝尔塔基认识时,祖父刚刚去世,留下的可观遗产被其妻子独占,但海琳、姐姐和父母没得到一分钱。过惯了富足日子的海琳做梦都想发大财。而开过古董店的她敏锐地发现了贝尔塔基的绘画天赋,打算用他手中的神笔炮制假画赚钱。

1995年2月,贝尔塔基的第一件伪作正式“出炉”。海琳带着这幅作品来到德国兰佩尔茨拍卖行,自称有德国画家汉斯·普尔曼的一幅作品,是她祖父收藏并传下来的。这幅画后来被普尔曼的研究者鉴定为赝品,拍卖行拒绝对其拍卖。虽然首战受挫,但贝尔塔基夫妻并没有灰心。仅相隔8个月,贝尔塔基又炮制出德国著名画家海因里希·坎本东克的作品《少女与天鹅》。海琳带着这幅作品找到佳士得拍卖行,竟然顺利“过关”。这幅赝品竟卖出了6.75万英镑。拿到钱,这对假画夫妻马上飞赴法国度假,开启了他们俩第一次阳光、沙滩、香槟之旅。

贝尔塔基和海琳的合作,堪称珠联璧合。海琳从伪作内容和销售渠道上给了贝尔塔基很多有价值的反馈意见:比如,市场上希望看到流传故事完整的作品,即不同阶段被哪位收藏家收藏之类的信息;再比如,比起绘画大师令人望尘莫及的名作价格,百万欧元上下的作品更有市场、更好卖,等等。经过系统的研究,与许多“同行”不同,贝尔塔基从来不假冒达·芬奇、毕加索、莫奈、凡·高等大师,他把德国表现主义画家的一批作品作为首要造假目标,战略性地挑选了恩斯特、拉乌尔·杜菲等活跃在20世纪初期的著名画家。这些画家的知名度不及大师,其单幅作品售价约100万欧元,是许多新兴富豪和企业的上佳藏品,很受拍卖行欢迎。贝尔塔基伪造的作品多为“失落之作”,多年来下落不明,也没留下可以对照的资料。在了解艺术家的画风后,他有时甚至会替艺术家“创作出”一幅“名画”。

贝尔塔基“创作”出的伪作,基本都是以海琳爷爷收藏品的名义流转进市场,海琳告诉收购者那些作品是她爷爷在纳粹时期的宝贝,她只是继承而来。有趣的是,收购者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绝不质疑这一说法,而愿意相信这是真的。虽然对艺术品造假者来说,最困难的莫过于说清自己手中作品的来源——这幅画是经过怎样的收藏和流转来到这里的。不过,这难不倒聪明的贝尔塔基。犹太人阿尔弗雷德·弗里希特海姆是德国魏玛共和国时期知名的艺术品收藏家,1933年纳粹上台后开始疯狂地迫害犹太人,于是他逃到伦敦,1937年在那里去世。这个在乱世中颠沛流离的艺术品收藏家,成了贝尔塔基最好的掩护——他既有名望,又有说不清的故事。于是,贝尔塔基把弗里希特海姆收藏过、已遗失且没有影像记录的画作作为造假重点。当仿制出这些名画之后,海琳拿到拍卖行推销,声称祖父贾格尔斯与弗里希特海姆认识,从他手里买下了这些画,祖父死后便把这些收藏传给了她和姐姐。讽刺的是,海琳的祖父曾经是纳粹党成员,而弗里希特海姆就是因为纳粹的迫害才逃离德国的。

贝尔塔基夫妇——一个造假,一个售假,共同炮制了“二战”以来艺术圈最轰动的伪作产业链,以伪作换取真钞。他们用500万欧元在德国弗莱堡购置了一栋带游泳池和葡萄园的乡间别墅,从这里可以眺望法国南部的海岸线。他们时常举办盛大派对,用顶级香槟款待客人,有时甚至会从西班牙请一支弗拉明戈乐队前来助兴,他们和社会名流为邻,与上流精英广泛结交。上流圈子既喜欢这对夫妻手中的“名画”,又带着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们俩——每个人心里都藏着疑问,没有人知道贝尔塔基夫妇真正的底细。

伪作大师是怎样“炼”成的?

毫无疑问,贝尔塔基在“伪造事业”中可谓相当刻苦。贝尔塔基和海琳都是喜欢搞研究的人,他们不仅要把事情做大还要做精,于是他们努力学习艺术史。贝尔塔基曾经伪造过法国野兽派画家安德烈·德兰的作品,在接受德国“明镜在线”网站的采访时,他承认自己首先需要大量阅读这个艺术家的资料,然后再去展览馆和博物馆观摩原作,因为“印刷品里的颜色总是不对”。为了更好地模仿德兰的作品,他甚至还去了法国一个名叫科利乌尔的小镇,仅仅因为德兰曾经在1905年的夏天居住于此。“我要去看看那里的村庄、海滩和光线,我要感受整个环境和夏日的心情。我要成为那个时代的人。”他一本正经地介绍自己的经验。

大部分时间,贝尔塔基模仿的都是画家的散失之作。这些作品的名称虽然被列入艺术家的画作名录中,但多年来一直下落不明,也没有留下可靠的图像资料可供对照鉴定。“如果他们(大师们)有时间的话,应该会画这个。结果他们没空画,那我帮他们画了。”贝尔塔基不无得意地说,“(我)要探索,(很多资料)都依赖于谷歌。”他补充说,“在我看来,我创造了那些艺术家并没有画过的作品。”这话并不夸张。这位天才所伪造的德国画家坎本东克的画作(坎本东克1957年过世后名气才逐渐上扬,作品件数历史记载不详,贝尔塔基认为是伪造的好对象),在市场上以真迹的三倍价格成交;而他伪造的一幅恩斯特的作品,也被恩斯特的遗孀誉为“(我)所见过的最好的恩斯特的作品”。

为了让画作更加逼真,他们时常光顾艺术品市场和画廊,了解业内信息。贝尔塔基手艺精湛,无人能敌:选择对应创作年代的画框与画布,画框后的印章来源地必须符合艺术家的个人经历,在自制的特殊烤箱里加速画面的老化形成合理的断裂层,并把搜集来的旧时的灰尘撒在画框与画布的缝隙里。总之,他非常严谨,非常德国。

“你可以模仿伦勃朗?”

“当然。”

“达·芬奇?”

“当然。”

“谁比较难模仿?”

“贝利尼,这个有点难。”“你在博物馆里见过自己的作品吗?”

“当然,我是世界上在博物馆里展出最多件作品的艺术家。”

贝尔塔基自己认为最成功的伪作是马克斯·恩斯特的《森林》,后来收藏这幅伪作的购买人说,知道它是伪作,但还是坚持将作品买下,因为被誉为“超现实主义的达·芬奇”的恩斯特如果真的画了这幅作品,那应该是画得最好的一幅。贝尔塔基技艺之精湛几乎让他在艺术圈横着走了好几十年。佳士得拍卖行甚至曾用他的伪作作为拍品画册的封面,当然是在毫不知情时。但事后,作为拍卖行的权威,佳士得发表声明,认为那件作品不管是不是真品,它首先是一件杰作,值得上封面。

贝尔塔基栽了还是我们栽了?

“横行”艺术圈的贝尔塔基是这样“栽”了的:一直敬业而专注的他仅仅因为一次小小的偷懒,没有用平时的方式自制颜料,而是直接用了颜料管里的“钛白”——一切便都毁在了钛白上。他当时仿的是海因里希·坎本东克1914年的作品,他太大意了,因为钛白颜料是在1916年才被发明出来的,仅差两年,“有点可惜。”他说道。

贝尔塔基栽了,人们发现被玩了,艺术圈发抖了,好莱坞也怒了,因为很多明星都是他的买家,比如“这下子笑不出来了”的谐星史蒂夫·马丁。专家们开始怀疑起自己的鉴定能力,他们焦虑甚至有些恐慌。一些鉴定机构因此关闭,因为太多诉讼案终究会让它们在一夜之间破产。但是对于贝尔塔基,他们都评价说,“他干得太出色了,他的完美胜过我们所具备的专业知识。与其说我们被他打倒了,不如说我们被他折服了。”贝尔塔基出事后,圈内的所谓专家们开始形成不给出自己意见的趋势,所以如果你想知道自己手里的艺术品是否为真品时,只能掘墓去问死去的艺术家。

2016年1月,贝尔塔基出狱了。

伦敦、纽约、巴黎、柏林的艺术圈战栗了,他们都在问一个问题:“贝尔塔基是不是又要开始画画了?”

人们问贝尔塔基:“知道自己错了吗?”

他干脆地回答:“是的,我错了,我不该错用钛白。”

闲来无事的他去了维也纳的埃尔贝蒂娜博物馆,没逛多久就多事地告诉大家:“哦,我看见自己的一幅作品被挂在墙上。”他狡黠一笑,“但我不告诉你是哪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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