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伍德《使女的故事》中的身体主题研究

2016-08-15 00:42郑碧娟吴小惠浙江万里学院浙江宁波315101
名作欣赏 2016年30期
关键词:特伍德弗雷德建构

⊙郑碧娟 吴小惠[浙江万里学院,浙江 宁波315101]

阿特伍德《使女的故事》中的身体主题研究

⊙郑碧娟 吴小惠[浙江万里学院,浙江 宁波315101]

身体是加拿大女性作家阿特伍德著名小说《使女的故事》中的一个重要主题。本文借助女性主义理论对小说中女性身体被客体化、他者化的根源进行梳理探讨,同时通过如何利用“女性身体书写”达到女性主体建构进行分析论证,进而审视作者阿特伍德对女性身体与女性主体建构间关系所做的深切思考。

阿特伍德 《使女的故事》 身体 主体性

出生于加拿大安大略省渥太华的玛格丽特·阿特伍德是一名诗人、小说家与文学评论家,曾被授予“加拿大文学女王”的称号。她曾四次被提名布鲁克奖,并且在2000年荣获该殊荣。《使女的故事》是阿特伍德的著名小说,自出版以来广受评论家和读者的喜爱和关注,并得到不同角度的解读与批评,深化了小说的主题研究。

《使女的故事》的故事背景设置在基列共和国,其前身是美利坚合众国境内形成的神权政治军事独裁。故事的叙述者是一位名叫奥夫弗雷德的使女。使女们作为一个特殊群体,主要担负为男性传宗接代的使命。奥夫弗雷德的主人大主教是基列国一名高级官员。他们之间曾产生一种非法和暧昧的关系。大主教与奥夫弗雷德私下幽会,给她看不允许出现的书籍,带她去政府经营的秘密妓院。而大主教的妻子瑟琳娜也与奥夫弗雷德有着秘密交易。为了使这个使女怀孕,她安排奥夫弗雷德与大主教的司机尼克发生性关系。为免奥夫弗雷德不配合,主教夫人以她女儿的消息威胁她。在奥夫弗雷德与尼克首次密会后,他们开始更频繁地见面。她也知道了一个名为“五月天”的地下网络反抗组织的存在。然而,在另一个使女奥夫格伦失踪不久之后,大主教夫人发现了奥夫弗雷德与大主教之间非法关系的证据。奥夫弗雷德就尝试自杀来逃避严酷的惩罚。然而,在尼克的命令下,她最终被秘密警察“上帝之眼”带走。在她被送进一辆黑色的大车上之前,尼克嘱咐她要相信他,相信这个“五月天”组织。她带着对未来的不确定上了车。小说以一个史料做结尾,解释了在所谓的“基列国”所发生的事,结尾是2195年的“第十二届基列研究专题研讨会会议记录”。根据会议的主要发言人皮埃索托教授的发言,他和他同事韦德教授发现了奥夫弗雷德录在磁带上的故事。他们转录磁带,称其为“使女的故事”。教授的语气和动作很明显地表明了学术界对此故事是否存在持怀疑态度。

故事中以奥夫弗雷德为代表的使女们的故事充分反映出男权社会制度下女性身体完全被客体化、工具化以及他者化。女性的主体建构失去了物质根基,为此,她们通过女性“身体书写”重新寻找建构女性主体的方式方法。阿特伍德以文本叙述的方式对身体、性别以及主体性等一系列女性话题进行深切思考。本文借助女性主义关于身体的理论观点,系统分析论证女性身体被他者化的根源所在以及如何积极利用女性身体以使女性主体建构成为可能。

法国女性主义学者西蒙·波伏娃(Simone de Beauvoir)在其《第二性》一书中提出“女人不是天生(be)的,而是后天造就的(become)”①。她认为社会性别是文化建构的,而不是生理决定的。在男权传统中,女性被认为是男性的附属品。女人没有任何权利和资格,只能听命于她们的父亲、丈夫或者兄弟。因此,女人有了第二个称呼——第二性。为此,波伏娃又提出:“她是根据他来定义和区分的,然而他却不是以她来定义的;她是偶然的,是与重要相反的无关重要。他是主体,是绝对——而她是他者。”②

从小说主人公奥夫弗雷德的叙述中,读者可以知道,在基列国女性的地位从本质上发生了变化。女性被分类成不同等级,比如说主教夫人、姑姑、使女、马大、经济太太等等。当新的执政者上台时,为了从经济层面更好地掌控女性,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女性的银行账户转到其男性亲属名下。因此,女性在政治和文化生活中处于附属的地位。这种目的也恰恰呼应了波伏娃对女性生存现状的描述:“……人类指的是男人,而女人则被男人定义为他的附属而不是她本身,她不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个体。”③基列国森严的性别规范剥夺了女性的独立性,迫使她们依附于男性。作为小说中重要角色之一,大主教夫人看似站在女性权利金字塔的顶端,实际上她们的权利是被男权社会所赋予的,她必须严格按照男权规范执行自己所谓的“权利”。作为男人的所有物,她所能做的就只能是帮助他的丈夫令使女们怀孕并且管理好其他阶级女人。她成为男性管理家庭的一种工具,并且只能依靠这种工具性维持自己的生活,她的身份主体仍然是一种依附性主体。

女性没有主体性,她们也没有机会展示自己的女性才能。相反,她们变成了社会中的一个脆弱群体。她们的生活圈从社会被缩小到家庭。在小说中,使女是一群没有具体身份的女人。她们被剥夺了自由和说话写字的权利,甚至连名字都不被允许拥有,她们的名字只能是Offred(Of+Fred,即某某先生的)之类的,以此凸显女性之于男性的依附关系。此外,使女们的主要社会功用就是生育,她们也被称为“生育机器”。在基列国,女人最有用处的部分则是她们的子宫:“我们的用途就是生育,除此之外,别无他用。我们不是嫔妃,不是艺妓,也不是高级妓女。相反,为了使我们与这类人泾渭分明,真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充其量我们只是长着两条腿的子宫:圣洁的容器。能行走的圣餐杯。”④

更为残酷的是,一旦失去生育能力,使女们则会被视为无用、低级的社会群体。在《使女的故事》中,那些过了生育年龄的年长使女们会被发配到“隔离营”去处理核废料和化学废料。使女们由于身体不能再被积极利用(生育)而只能遭遇更加非人般的待遇,这从某种程度上反映出女性的依附性主体身份,这种身份会轻易地因依附对象的残酷抛弃而随之消失。可以说,使女们是没有自我的一群人。她们甚至不能与自己生育的孩子出现在任何的家庭照片中:“……一定还少不了家庭相册,全是孩子的照片,但不会有使女。从未来史观的角度出发,扮演这种角色的我们是见不到的。”⑤

此外,在小说中,女性身体经常被认为是欲望和邪恶的化身,必须对之进行遮蔽与掩盖:“我穿着睡袍,即使在大热天也一样长袖遮臂,为的是使我们远离自身肉体的诱惑,使我们无法用裸露的手臂拥抱自己。”⑥男人不允许女人暴露自己的身体,意味着女性必须把自己伪装起来,以满足男性的欲望。法国女性主义思想家露西·伊利格瑞(Luce Irigaray)认为为了参与男人的欲望,女人不得不放弃她自己的欲望而将自己伪装起来。⑦除此之外,女性不能自由支配自己的身体,因为使女们的身体不属于她们个人,而是一种国有资源。为了控制女性,男人在女性脚踝上纹身:“我不能避免看到,现在,我脚踝上的小纹身。四位数字和一只眼睛,背面一个护照。据说这永远不会消失,最后,变成另一种图画。我太重要了,因为我是国家资源。”⑧显然,这种纹身对女性来说是一种羞辱,因为这意味着她们没有自我身份,她们的身份不仅是依附性的,而且是标签化的,她们只是男性的所有物。故事中发生在女性身上的这一切主要是由于原教旨主义中的一些极端分子过度解读了圣经中的生活方式,相信只要相信上帝,一切困难和痛苦都会过去。他们生活在一个二元的世界,没有中间地带,非黑即白。这种宗教思想与传统男权意识相结合就造成了使女们没有名字、没有自我、没有地位的悲惨状况。

《使女的故事》的整个故事是由生活在基列政权国的一位使女(奥夫弗雷德)讲述的。从其叙述中可以发现她极度想逃离那个社会,她想念她的丈夫和孩子,想念她原来的生活。然而,她与他们失去了联系,也没有能力寻找他们。在基列国里,她没有名字,没有工作,有的只是作为大主教生孩子的工具。而且,她并不是唯一的一个,还有很多像奥夫弗雷德的女性同样在肉体上被禁锢、精神上被束缚。然而,使女们并没有以此放弃自我,她们一直在努力试图逃脱,并争取重构自我的主体身份。

在小说中,奥夫弗雷德总是回忆她与丈夫孩子的美好生活,并且幻想以后能再相遇。除了幻想,奥夫弗雷德做的最多的是将她在基列国的故事录成磁带,来告诉人们她的悲惨经验以及警告后人。在基列国社会里,女性不允许相互之间交谈。然而,通读全文,读者会发现奥夫弗雷德似乎在对某人诉说,尽管只是一个想象出来的人。“是讲,而不是写,因为在我身边没有可以书写的工具,即使有也受到严格禁止。但是,只要是故事,就算是在我脑海中,我也是在讲给某个人听。故事不能只讲给自己听,总会有别的一些听众……讲故事犹如写信,亲爱的你,我会这样称呼你。只提你,不加名不带姓。”⑨即使这个“你”是一个模糊的身份,但是奥夫弗雷德相信在这个社会之外会有一个人在倾听她的故事。不仅仅在这一章,在其他很多章节中,也都有迹象表明奥夫弗雷德在与虚拟的“你”对话:“对你讲这个,我确实感到自惭羞愧。但这件事本身的意义却不仅于此。”⑩这些内容都在暗示着奥夫弗雷德在叙说自己的欲望,并以女性的“身体书写”方式反抗男权社会的种种压迫与束缚。而这正与西苏的“身体书写”理论相契合。

法国女性主义学者西苏(Helene Cixous)的理论致力于解构男性中心主义,肯定女性的价值,认为女性是生命和能量的源泉。她还提出了一种写作实践——“身体写作”,一种提倡女性通过身体来书写和表达自己的言说方式。奥夫弗雷德通过录音以及和一位虚拟的“你”进行交流的方式叙说自己,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身体写作。在小说中,奥夫弗雷德通过她的述说来反抗,而这种反抗灵感来自于她发现的前任奥夫弗雷德留下的信息:“我跪下身子仔细查看橱柜底部,有了,在昏暗的角落里,有一行小字,似乎刚写上去不久,用针或指甲刻划出来。这行小字全文是:Nolite te bastardes carborundorum。”⑪即使她不能完全理解这个信息的确切意思,但这同时令她十分兴奋,因为她觉得自己似乎在与某个人,某个同病相怜的人在默默地进行着交流,“思索这行文字令我快乐。想到我正与她,与那个不知名的女人默默交流同样令我快乐”⑫。奥夫弗雷德渴望谈话与交流,就像西苏在她的书中所写的:“可你为什么不写?写!写作是为你,你是为你;你的身体是你的,接受它。我知道为什么你还没有写。”⑬身体是主体意识的物质载体,是铭写女性经验的场域。小说中的使女奥夫弗雷德意识到女性身体诉说的重要意义,她和其他使女的简单的书写行为(诉说和用刻出的字)暗合西苏的观点:“女性必须参加写作,必须写自己,必须写女性。就如同被驱离她们自己的身体那样,女性一直被暴虐地驱逐出书写领域。”⑭可以说,使女们首先收复了自己的身体场域,并以此作为言说、书写的途径,使女性建构自我主体性成为可能。

奥夫弗雷德是阿特伍德成功塑造的文学形象之一。通过她,阿特伍德表达了自己对女性思想的真实想法,也展示给读者女性打破圆圈(传统的性别规约)、重获自我的可能性。通过对女性遭受的身体压迫以及她们对压迫体系的反抗的描写,阿特伍德设想了女性重建自我主体身份的可能性。阿特伍德研究专家戴维斯在他的《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女性身体》一文中指出阿特伍德对女性身体的关注不能忽视,读者也应该意识到身体与形体变化、假面舞会、危机以及戏剧相关联的不同方式。⑮阿特伍德以文本叙述以主要载体,展开对如何对待女性身体、如何处理身体与女性主体建构之间的紧密关系的积极探讨。她的观点态度对女性主义的身体研究都不乏启发意义。本文关于《使女的故事》中女性身体的简单探讨旨在抛砖引玉,希望更多读者能够对阿特伍德小说中的身体主题给予更多的关注与批评。

①②③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陶铁柱译,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309页,第310页,第315页。

④⑤⑥⑧⑨⑩⑪⑫Atwood M.The Handmaid’s Tale. London:Virago Press,1993.

⑦LuceIrigaray.AnEthicsofSexual Difference.trans. Carolyn Burke and Gillian C.Gill,Ithaca.NY:Cornel University Press,1993.

⑬⑭Cixous H..The Laugh of The Medusa.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76.

作者:郑碧娟、吴小惠,浙江万里学院外语学院学生。

编辑:魏思思E-mail:mzxswss@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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