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奥克瑞《饥饿的路》审丑研究

2016-08-15 08:15张新
人间 2016年22期
关键词:贫民奥克贫民窟

张新

(西北民族大学,甘肃 兰州 730030)

本·奥克瑞《饥饿的路》审丑研究

张新

(西北民族大学,甘肃 兰州 730030)

审丑创作将美与丑做出对比,同时又打破美丑界限。笔者从作品中人鬼混杂的世界着手,具体通过鬼孩儿阿扎罗和当地贫民的视角,对作品中描写的生活污秽、肮脏、恶心以及人的暴力、丑陋进行揭示。同时笔者利用狂欢化所表现的非常规、非理性的特征来分析奥克瑞的审丑写作,在分析的过程中,深入体味作者的人性关怀。

审丑;狂欢化;人性关怀

本·奥克瑞1959年出生于非洲西部国家尼日利亚,是一位用英语写作的尼日利亚作家。《饥饿的路》是他1991年的作品,他凭借此作品获得英国最高奖项布克奖。作品利用民间传说将现实世界和鬼魂世界结合起来,描写了尼日利亚摆脱殖民主义统治的前夜,人民痛苦、无助、麻木的生活状态。作者通过鬼孩儿阿扎罗和当地贫民的视角,进行审丑化的描写。鬼孩儿阿扎罗为了生存而挣扎,亲眼目睹了政客们的卑鄙无耻、丑恶贪婪,邻居的麻木不仁、愚昧无知,打手的残暴无情、凶神恶煞,草药医的神通广大又视财如命……作品中大量的“丑恶”现象,让读者触目惊心、难以忘怀。

一、《饥饿的路》中丑的表现

《饥饿的路》中对丑的描写随处可见又触目惊心,笔者在分析奥克瑞审丑写作的过程中,从环境之丑和人之丑两个方面丑的表现来分析。

(一)环境之丑。

首先是政治环境之丑。正如葛浩文评价莫言:“这位小说家对官方历史与记录在案的‘事实’不感兴趣,而是惯于运用民间信仰、奇异的动物意象及不同的想象性叙事技巧,和历史现实(国家和地方性的,官方和流行的)混为一体,创造出独特的文学。”①这句评价用在奥克瑞身上,同样适合。在《饥饿的路》中,奥克瑞以无拘无束、随心所欲的虚幻手法,从“鬼孩儿”的视角来叙述尼日利亚政治的荒诞。在人鬼混杂的世界中,穷人党和富人党相互争权夺利,党争背后是外国人的势力。两个党派模仿西方的民主选举制度,为了各自的政治利益将普通民众作为他们政治征程的棋子。富人党和穷人党为了赢得党派间的争斗给贫民窟的人们种种许诺。但是他们的党争不仅没有给普通民众带来所承诺的美好生活,反而给他们带来无尽的苦难:噪音、毒奶粉、破烂的校舍、肮脏不堪的贫民窟……民众在整个过程中都是麻木的,他们追求的是眼前的利益,不能配合政党的要求,最终使得党争成为一场场荒唐的闹剧。

其次是贫民窟之丑。作品对贫民窟的描写很多,贫民窟最显著的特征是破烂不堪。在集市上货物到处堆放,散发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臭味。贫民把垃圾扔到路上,下雨的时候垃圾被冲到路边的沼泽里。在高温作用下,沼泽里冒着气泡传出一阵阵的臭味。雨天贫民窟的路是泥泞的,黑水在路面上泛滥。雨势大的时候,脏水流进院子里,甚至流到屋子里,水上漂浮着死老鼠。屋子里的空间很小,“地板又糙又硬。一排排的蚂蚁沿着墙缝爬行。橱柜附近有好几个蚁穴。一条蚯蚓拖着长长的身体从爸爸的鞋边爬过。壁虎和蜥蜴顺着墙壁上下蹿行。在房间另一头的晾衣绳上挂着太多的衣服,绳子因不堪重负而向下耷拉着。……”②阿扎罗学校也是残破不堪。对贫民窟的描写反映出当时贫民的生活状态,讲述了尼日利亚在摆脱殖民主义统治前夜的生活状况。贫民生活环境越恶劣,生活场景越丑陋就越能反映殖民者给尼日利亚带来的苦难。作者多次描写贫民窟的现状,作品中多次写到党争,即穷人党和富人党为了拉选票而给群众的许诺,这些许诺与现实环境形成对比,体现了他们的虚伪和欺骗性。从贫民肆意地将垃圾丢到大街上,可见人民甘愿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没有一丝想要改变现状的想法,只为眼前利益,苟延残喘,这种状态是长时间受到殖民统治失去自我而形成的一种麻木状态。

(二)人之丑。

《饥饿的路》对人的描写堪称经典。奥克瑞不仅塑造了“我”、“我”的父亲母亲、寇朵大婶、房东等一系列的人物形象,而且还塑造了一些外形恐怖可怕的人物,他们穿梭于人鬼世界,使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产生强烈的冲击感。在奥克瑞笔下,人的身体纷纷产生“异化”,从而由异化产生出恐怖的效果。

寇朵大婶另一个身份是巫师,她知道阿扎罗是鬼孩儿,因此阴险地利用他来招揽“客人”。自从阿扎罗在她的酒铺里出现,酒铺里就相继出现了许多奇怪的“东西”,他们有些是人有些是鬼。在作品中酒客的形象总是与“赤裸”、“寒酸”、“垃圾”“脓疮”密不可分。这些人往往不是精神有问题就是身体畸形。还有一类人就是奥克瑞笔下的乞丐。那些乞丐有的腿是弯的,有的脚长在脑袋的后面,一只眼睛高一只眼睛低,瞳孔像是被挤烂的蛋黄。

在《饥饿的路》中,民众的内心变得不再善良,他们在生活苦难的压抑之下,愚昧不堪、麻木不仁。在利益面前,他们不顾亲情友情,露出一张张丑恶的嘴脸。作品中多次提到,“我”的邻居为了小利益,放弃自己的原则。当政客们的宣传车开到贫民窟时,他们疯狂的抢夺钱币,不惜自己的脸面;他们抢夺奶粉,结果中毒,上吐下泻。到后来宣传车再次来的时候,他们竟然不再记得此事,不想报仇。“我”的父母亲为了“我”平安归来举办宴会,众多邻居、不来往的亲戚、甚至陌生人纷纷前来,父亲不得不向他们中的一些人赊东西来供给这么多人的吃喝,但是第二天昨晚的客人摇身一变成了可怕的债主,堵住家门逼迫可怜的父母还债……

作品中这样的描述比比皆是,在作者的笔下,民众不仅形丑陋,内心也变得畸形。通过对人性阴暗的描写、对丑陋面的大书特书,毫无顾忌地从丑的角度揭露人性,不费吹灰之力地营造出一大堆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并随心所欲、镇定自若地将这些镜头冷静地展示于读者面前,演绎着别人无法书写的奇异故事。

二、审丑的叙述视角

叙述视角是叙述过程中对故事内容进行观察和讲述的角度。同样的故事用不同的视角去进行表述就可能呈现出不同的面貌,在不同的人看来也可能会有不同的意义。《饥饿的路》主要从鬼孩儿阿扎罗和贫民的视角进行叙述,对丑恶现象描写的非常深入。

(一)“鬼孩儿”视角。

在《饥饿的路》中,最主要的一个叙述视角就是“鬼孩儿”阿扎罗的视角。作者之所以选择儿童作为叙述视角,一方面是鬼孩是全知全能的,能够全面的掌握所发生的事件。另一个原因是“童言无忌”。“他用儿童的视角来透视这个真实的现实世界,看清存在于社会中不仅仅只有美,还有丑,不仅仅只有善,还有恶。”③大人往往受到道德、伦理、秩序的束缚,在表达观点之前首先考虑自己的言行是否符合社会的规范。因此利用儿童视角来进行叙述是一个很好的方式,能够使人的思维摆脱束缚,不受任何羁绊。他想通过儿童去洞察成人的世界,从而给人一种亦真亦假的震撼,达到一种心理上的误差。

笔者前面提到,这部小说以约鲁巴文化中关于“阿库比”的传说作为意象来叙事。这种亦真亦假的写作,利用“童言童语”,成了作者进行审丑写作的最好的武器。关于写作的真实性作者不必向读者做出任何的保证,可以大胆地充分表达自己的所见所思所感,而不必承担任何责任。当小孩子面对丑陋的社会的时候,他必会产生一种受伤的心理,原来世界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般美好。以孩童的眼光看待成人的世界,也正是为了强烈刺激成人那早已麻木的神经。所以作者以鬼孩儿的眼光来看世界,表达他对世界的看法,对传统的美好的事物进行批判,这种极端的审丑便开始了。

(二)贫民视角。

作品的叙事中并不是以“鬼孩儿”单一的视角来进行的,中间穿插了贫民窟里贫民对于生活感受的表达。对劳苦大众的贫穷、没有政治立场、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描写是作者写作的又一视角。民间文化和生活具有复杂多样性,作者将写作视角着眼于民间,描写民间劳苦大众的生活和苦难,一方面表达出殖民主义对当地居民的摧残,另一方面表现出人的生命的本质。社会发展是有规律的,而所有民间生命个体所表现出来的行为方式,都是在充满必然性的同时,由一个个天灾人祸等因素导致的。

“我”的父亲是贫民中的一员,他用思想和行动表达对的丑恶的看法。父亲是个身体强健的人,与“我”和“我”的母亲一起生活在贫穷但很温暖的小家庭中。但是生活的苦难一次次的袭来,做搬运工的父亲身体渐渐被压垮、脾气越来越暴躁、我们的家庭也越来越贫困。面对政客们的相互倾轧,父亲作为贫苦人的一份子,一开始选择支持穷人党,后来发现穷人党与富人党没有本质的区别,于是打算自己做首相,领导穷人过上好日子。可悲的是在贫民窟里贫民并不关心政治,他们只关心自己能够获得多少利益。父亲的政治梦想只能成为一场梦,虽然有几个乞丐支持他。

贫民窟的其他成员一直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他们关心的是能够获得多少利益。他们每次听到附近有宴会,就会恬不知耻的跑去蹭吃蹭喝。“我”家的两次宴会、寇朵大婶酒铺门前的政治集会中,都有很多的邻居和陌生的穷人前来,他们不管宴会的目的是庆祝还是为了政治宣传,只要有吃的满足他们饥饿的肠胃就可以了。

民间大众所表现的这种状态,是一种非自然的,后天所形成的状态,是天灾人祸共同作用的结果。作品中的贫民大部分麻木、没有思想、没有表达,这反而形成另外一种表达,是一种沉默和无知换来的对生活和生命状态的深度的反思。生活的苦难是强大的堡垒,他们长期被困于其中,遭受苦难的摧残、在长期殖民统治下没有独立思想,有现在的模样不足为奇。

三、狂欢化的表达方式

审丑本身就表现出极大的狂欢化。将审丑运用到小说的创作中,是对小说创作的创新和开拓,也是对传统压抑生命文化的批判,是对腐朽的社会规则的颠覆。作者以极端的审丑书写,肆无忌惮地打破壁垒森严的美丑界限,强烈冲击了文坛传统的审美规范,以极端的写作方式证明自己在文坛上的存在价值。审丑写作开阔了人们的审美视野,使审美方式由线型模式转向纵深方向。《饥饿的路》的审丑写作,给读者带来很强烈的震撼。

第一,反常规。作品采用当地民间传说作为故事的核心,将人鬼生活穿插起来,从而对恐怖的人物和场景大量书写,给人一种非真实感。声音和颜色出现的频率很高,而且利用通感的手法,将人体的器官调动起来。“头发上粘着红色的液体”、“无不狂热的汗臭味”“白膜覆盖的眼珠”“黄色的脓液”、猫头鹰从树上掉下来,变成黄色的水,蒸发到空气中去了,长着三个脑袋的人,集市上倒立行走的人……这些非常规化的描写产生了一种狂欢化的效果。巴赫金在研究拉伯雷的小说时,提出其中所体现的所谓“怪诞现实主义”,即有关粗俗、猥亵、疯狂、怪诞所表现的中世纪民间艺术的狂欢化特征。这些违反常规的民间文化和艺术中蕴藏着的魅力使得创作具有更强的生命力。

第二,非理性。“非理性是指一切有别于理性思维的精神因素(包括情感、直觉、下意识、幻觉、灵感)等。”④作品中很少写安宁的生活,只有在少数几个地方写“我”的父母给我创造过这样的生活环境,更多的时候是在写人鬼混杂的场景、饮酒无度的混乱、打手欺负贫民的残酷无节制……这些非理性的场景,通过感官和肉体的沸腾来达到一种狂欢化的效果。

奥克瑞的创作通过对丑恶事物的描写,表现出殖民主义撤出非洲进而非洲独立以后,产生的种种问题。不伦不类的新政治、独裁暴力和贪污腐败的社会毒瘤、饥饿控制下的贫苦大众等。作家在创作中看到了那掩埋在深处的丑陋的一面,快意书写人生百态,对社会的阴影进行揭露,对人们的丑行进行抨击。在审丑写作过程中作者犀利的讽刺现实,同时又表现出对人性深入的了解与关怀。小说不厌其烦地描写污秽、肮脏、恶心的场景,让读者有种恶心惊悚的感受,并不是仅仅呈现丑陋这一表象,而是在告诉读者这些丑大部分是真实的,是我们平时不愿意相信的东西,是对我们生活的一种反向呈现。在既有的生活状况下,应该反思这种丑陋的生活与我们生活的关系,同时为改变丑陋付出行动。奥克瑞这部作品无疑是很成功的,但是作品在审丑写作中存在一点瑕疵,即很多地方出现重复性的写作,让人读起来有些疲倦。

注释:

①陈旭东,有技巧的揭露——评莫言小说的审丑艺术[J].名作欣赏,2014(24)-73.

② [尼日利亚]奥克瑞.饥饿的路[M].王维东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3-34..

③桓芳.莫言的“审丑”写作[D].中南大学,2008-17.

④刘瑾.“理性-非理性”概念考[J].音乐探索,2003(1)-75.

[1][尼日利亚]奥克瑞.饥饿的路[M].王维东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3.8.

[2]巴赫金.诗学与访谈[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3]吴晓梅.论后殖民时期的文化身份认同——以本·奥克瑞的小说《饥饿的路》为例[J].长江大学学报(社科版),2015(8).

[4]吴晓梅、孙妮.难以摆脱的殖民心态——从后殖民主义批评视角解读《饥饿的路》[J].长春大学学报,2014(11).

[5]吴强.本奥克利作品的“黑非洲”书写——《以饥饿的路》《迷魂之歌》为主[D].西北民族大学,2013.5.

[6]刘瑾.“理性-非理性”概念考[J].音乐探索,2003(1)

[7]王洪岳.审美的悖反:先锋文艺新论[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

[8]王洪岳.西方现代审丑思潮与中国先锋小说丑学观念[J].郑州大学学报,2003,(2).

[9]桓芳.莫言的“审丑”写作[D].中南大学,2008.

B832

A

1671-864X(2016)08-00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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