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胡同 南方的小巷

2016-08-17 15:57舒翼
新湘评论·下半月 2016年7期
关键词:弄堂羊圈小巷

舒翼

我的家乡是江南的一座古城。说到这座城市,人们会想到运河,想到园林,想到美食……然而于我而言,最想念的,却是那些纵横交错的小巷。

小巷,仿佛已成为江南城市的符号。一个没有小巷的城市,大概称不上真正的江南。

其实,小巷并非只有南方才有,北方的城市里同样存在,譬如北京。只不过到了北方,不叫“小巷”而叫“胡同”,但所指的仍是城市主要街道之间的比较小的街道。

北方的胡同,南方的小巷,都是城市的符号。

大街把城市切成一个个方块,如一个个方块字,胡同、小巷就是字的笔画,书写城市的历史。

那些胡同与小巷里有太多故事。每一个胡同名或小巷名的背后,都隐藏着一段历史或传说。作家老舍在其多部作品里就写到过北京的一条小羊圈胡同。“说不定,这个地方在当初或者真是个羊圈,因为它不像一般的北平胡同那样直直的,或略微有一两个弯儿,而是像个葫芦……走了几十步,忽然眼一明,你看见了葫芦的胸……再往前走,又是一个小巷——葫芦的腰。穿过‘腰又是一块空地,比‘胸大着两倍,这便是葫芦的‘肚了。‘胸和‘肚大概就是羊圈吧!”事实上,老舍正是出生于这条胡同,如今,这里已改叫“小杨家胡同”。胡同与小巷,从历史中走来,在岁月里坚守,见证着这座城市的沧桑变迁。

在高楼林立的现代城市,胡同与小巷可谓“大隐隐于市”。任凭外面的世界车水马龙,只要一拐进某处胡同或小巷,浮华的世界就立马隔绝开来,浮躁的心顿时安定下来。胡同和小巷里的日子仿佛很慢,慢得就像停止了一样。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寂静无声,只有家门口摆放着的一盆盆花花草草,或天台上晾晒的飘扬的衣服,标记着这一方独立世界里仍在前行的静水流深的日子。“这里没有车水马龙,总是安安静静的。偶尔有剃头挑子的‘唤头(像一个大镊子,用铁棒从当中擦过,便发出噌的一声)、磨剪子磨刀的‘惊闺(十几个铁片穿成一串,摇动作声)、算命的盲人(现在早没有了)吹的短笛的声音。这些声音不但不显得喧闹,倒显得胡同里更加安静了。”作家汪曾祺在《胡同文化》中便如此形容。说的虽是北方的胡同,但这样的情形在南方的小巷也是常见的。在巷间走着,偶尔,从身后传来丁零零的自行车铃铛声,“栀子花——茉莉花——”的叫卖声,或是一两声远远的犬吠,将人从游走的思绪中拉回。

但,北方的胡同和南方的小巷,分明又是不同的。那些胡同与小巷里活色生香的生活,标记着一个个城市的独特性格。

北方的胡同连着的是四合院、大宅门,走着走着,就瞧见一所王公府邸,红色的外墙、黄色的琉璃瓦,经历了时间的洗礼,却仍彰显着一股皇家气派,主人也许就是百年前的某位皇室成员。而南方的小巷里坐落的是私家别苑,门脸虽不起眼,里面却是庭院深深深几许,门厅、卧室、书房、后花园,粉墙黛瓦,古木修竹……主人多是当年城里某位经商或从文的大户人家。

说起南方的小巷,不少人立刻会想到诗人戴望舒的那首《雨巷》。“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戴望舒笔下的小巷,曲径深幽,古典婉约,散发着浪漫的气质,只属于江南,与“江南”二字的精神内核最为契合。

到了作家王安忆那里,则将上海这一近代以来江南经济、文化中心的“弄堂”情形描写得淋漓尽致。“最先跳出来的是老式弄堂房顶的老虎天窗,它们在晨雾里有一种精致乖巧的模样,那木框窗扇是细雕细作的;那屋披上的瓦是细工细排的;窗台上花盆里的月季花也是细心细养的……”小说《长恨歌》的开篇,王安忆用了相当篇幅写上海的弄堂。上海人把小巷唤作“弄堂”,这些弄堂成了“海派文化”的一面镜子。

而在汪曾祺看来,北京一个又一个方块般的大街、胡同,“这种方正不但影响了北京人的生活,也影响了北京人的思想”。相较南方的小巷,北方的胡同横平竖直,让人感受到的是规整、严谨以及气度。

胡同与小巷,从大街延伸开去,从古代延伸至今,如城市的经脉,更如城市的文脉。南北文化的差异,京派文化与海派文化的区别,在这小小的胡同与巷子之间都体现出来了。

而今,胡同与小巷在作为历史遗存的同时,也成了旅游观光的一道风景。不少城市纷纷推出“胡同游”“小巷游”,一些外地人到了这些城市后,便会按图索骥,一头扎进那些胡同或小巷之中。或是在其间行走漫步,拜访老宅故居,走近那些在历史长卷中留下印记的人物;或是坐上人力车,听车夫讲解有关这座城市的繁华与辉煌,欢乐与安逸,战乱与悲痛,抵抗与不屈……

仔细想来,胡同也好,小巷也罢,人们来到这里到底寻找的是什么?我想,是日常生活的真切面孔,是一座城市的历史和文化,是某种也许不该忘记的情怀与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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