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香:一场不会熄灭的火焰

2016-09-05 07:39Asura
东方艺术·大家 2016年6期
关键词:圣母画派威尼斯

Asura

威尼斯画派是15-16世纪诞生于意大利的绘画派别,与严肃科学的佛罗伦萨画派相比,它的色彩更加活泼明丽,更具生活的气息。其中最富盛名的画家,便是提香。韦切利奥。在关于他的资料中,学者们似乎有着一种默契:他们从未将目光过多放在他的脾气、性格甚至家庭生活里,而是压倒性地关注他的艺术成果。因为成为一位伟大的艺术家,为此而生,就是他的标志。

鲜艳明丽的威尼斯画派

1490年,提香·韦切利奥(Tiziano Vecellio)出生于意大利威尼斯北部的一个小镇——卡多莱。远在15世纪的威尼斯,人们的生命大多是那么短暂,父母不得不尽早让孩子开始他们的人生。12岁时,提香便被送到当时最著名的画家贞提尔·贝利尼的画室学习,后来辗转投入他的哥哥乔凡尼·贝利尼门下。而后者,正是被视作威尼斯画派奠基人的著名画家。幸运的他,从一个非常正宗的起点开始了自己的艺术生涯。

彼时的意大利正处于文艺复兴的浪潮之中,产生了很多风格各异的流派。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应属佛罗伦萨画派和威尼斯画派。前者以米开朗基罗为代表,注重严格的素描功底和科学的观察法,由于佛罗伦萨浓厚的宗教氛围,作品多以圣经故事为题材,带着严肃深沉的敬仰。相比,经济繁荣、自然风光旖旎的威尼斯又是另一派景象:这里的人被阳光、鲜花、美酒滋养,热爱一切享乐,带着骨子里的明媚。他们的绘画风格则更多展示“色彩的艳丽与生活的愉悦”。即使在描绘宗教作品时,也流露出更多人间的气息与情感。

提香的艺术,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孕育起来。在画室的学习,还让他结识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其中对他影响颇深的,当属乔尔乔内。这位年长他10岁的师兄,在文艺复兴中同样占有一席之地,他的作品讲究新颖的构图,色彩丰富而充满层次,并将人物和自然环境处理地微妙和谐。对少年提香来说,这不仅是一位值得学习的偶像,还为自己引荐了很多工作。在成为乔尔乔内助手的日子里,他们曾共同完成了德国商行火灾后的修复,让提香崭露头角。

1510年,一场严重的鼠疫侵入了威尼斯城,此时的提香接受了帕多瓦的订单,正在外地的教堂绘制壁画。而富有才华的师兄却没有这样好运,在灾难中离世了。两年后,当提香重回故地时,亲自完成了师兄的遗作——《赤裸的维纳斯》。这是世间仅存的一幅乔尔乔内与提香合作的油画,其中风景的部分出自提香笔下。这种将自然环境与人物融合的描绘,在他日后的肖像画作中大量出现。使得人性美与自然美,神话题材与人间情趣共同谱写乐章。

这段亦师亦友的关系的戛然而止,无疑给了提香情感上的打击,但也意外加快了他成熟的步伐。两年后,《天上的爱与人间的爱》诞生了。

一举成名的战役

在这幅作品中,画家描绘了两位坐在水池边的女性。左侧的女性身着华服,仪态文雅拘谨,代表了人间的女子;右侧富有曲线美的赤裸女子,则被解读为维纳斯。柔美圆润的形体,具有流动光感的衣裙,协调的色彩布局,关于爱情主题的隐喻……这个显然并非真实的场景,像一场仲夏夜的迷梦,带着诗意的美感。人们往往认为,正是这幅作品,标志了提香个人风格的成熟。在此期间,他也获得了令人羡慕的共和国画师头衔。

在提香身上,隐藏着一种高超的学习能力:他通过熟悉所有画派的长处,积累对绘画的知识与见解;尽管在初期有效仿的痕迹,但广泛的接触和深入思考,令他的作品往往展示出崭新的风格。可以说,所有天才都是在这种不断外探与自省中,找到了挖掘自身天赋的铁铲。

如果说此前的提香,已在威尼斯颇受欢迎,真正令他一举成名的战役,是1518年《圣母升天图》的揭幕。资料中这样记载,“《圣母升天图》震惊了威尼斯人,给这座城市的其他艺术家带来了极大震撼”。这幅为圣方济圣母教堂创作的祭坛画,高6.9米,宽3.6米。整体构图分为三层,使徒的红色衣服同圣母玛利亚的红裙构成了稳定的品字结构。通过将所有线条的方向指向圣母玛利亚,将她自然烘托成视线的中心。画面下方的使徒们引颈仰望圣母缓缓升天,而顶部俯视的上帝披风飘扬,仿佛在迎接这个向上的动势。复杂的场景,在提香笔下组织地非常利落,而其中所有的色彩与动感,几乎构成了一场盛大的交响乐,回荡着对上帝的赞誉。有评论家认为,这幅作品的成就堪比拉斐尔的《西斯廷圣母》。

巨大的成功,令提香荣登威尼斯最具盛名的画家,订单如潮水般涌来。此后的一段时间里,他还创作了很多优秀的圣经、神话作品,如《酒神节的狂欢》《埋葬基督》《佩萨罗祭坛画》等。这类作品大多是群像画,对艺术家是很大的考验:不仅要抓住最具表现力的瞬间,对情节和细节进行揣摩;同时要调度复杂的场面,表现众多人物的性格特质……每一次的创作,都会消耗作者极大的精力。然而提香从未止步于某种已获得认可的绘画模式,而是一次次打破陈规,进行构图、色彩,人物塑造上新的探索。人们不得不承认,他在绘画领域的天才是非常全面的。

提香家的客厅

艺术是一个具有无上门槛的领域,因为它无法掩饰创作者的平庸和乏味。但艺术并不势利,任何能够创造人类文明精华的天才,哪怕出身寒门,也会得到恭敬的相待。16世纪20年代,提香已进入了而立之年。这位声名显赫又富有涵养的画家,在泻河边安置了自己的宅邸。威尼斯城的达官显贵、知识分子、艺术家们纷纷登门,大家把同提香的来往当做骄傲的谈资。而这些颇有见识的人,也默默为他打开了创作的视野。

在那个摄影术尚未发明的岁月,任何具有社会威望与经济资本的人,都希望通过精妙的肖像画让自己的形象永存。提香这个时期的作品中,出现了尊贵的国王、教皇、皇室继承人和富有的望族公爵们……这些极有权势的订单,足以说明在当时,提香已经成为超一流的艺术家。当我们仔细品读他的作品,便会发觉无论是群像还是单独的人像记录,画家都在尽己所能地挖掘一幅画的可能性。其中巧妙的构图和逼真的质感固然无可挑剔,最令人称赞的,是他具有一种充满智慧的取舍:绝非面面俱到,而是在精心筛选后重点描绘,于衣着服饰、姿态动作和无法掩饰的微妙神情中挖掘人物独特的气质。也许是儿童眼皮上浅浅的一条高光,也许是俏皮的卷发,面部肌肉的小小阴影,这些细微的线索往往成就了最令人难忘的作品。

除了顶级的主顾,往来提香家的还有很多在自身领域杰出的人才。在众多朋友中,评论家阿雷蒂诺与他关系非常紧密。无数重要人物的声誉成也因他,败也因他,很多人为了被他写入文章愿意支付重金。难得的是,这个难以取悦的家伙不仅和提香结下真挚的友情,还对他充满赞誉。他曾在日落时的泻河边,望着阳光洒在粼粼水波上喃喃“只有提香,才能把眼前的一幕描绘出来”,他甚至说“提香所画的世界比眼前的世界更真实”。

步入晚年

与伦勃朗、梵高这些生前苦难的画家相比,提香是幸运的。他在世时便获得丰厚的回报,极高的声誉,与最有身份的阶层往来,他的作品得到来自全欧洲的订单。同时,他也是长寿的,但这种长寿似乎有些伤感,因为他不得不在晚年时接连面对好友、妻子、女儿的离世。

但如我们前文所提到的,他身上带有一种天才标志性的动力。尽管被悲伤笼罩,提香的艺术事业从未停滞,而是一路向前奔袭。正如有人描述的,“提香就像一场熊熊燃烧的火焰,从未减势”。在他几乎全能的绘画天赋中,色彩是重中之重。自青年时期,他就展现出威尼斯画派对色彩的重视,风格日渐成熟后愈加明显,甚至超过了对空间营造和造型准确的关注;成为了一种彻底的、开创性的实验。随着年龄与阅历的加持,当提香步入老迈之时,探索获得了更大的自由。模糊飞动的笔触,大面积色彩的铺陈,仿佛画家希望快快跳过形式,去尽情徜徉于美妙的试验。它们如火焰一样跳动、燃烧,带着强烈的感染力。这也成就了提香“色彩大师”的美誉。

在恣意之中,画面也更加粗放,这些变化在晚年的《自画像》里,得到了充分的展示。这幅作品融入了他一生的技艺、感悟、特别是个人的精神。对自我的深刻理解,让它仿佛一部无字的宣言,记述了画家一生的探寻。

画中的人物穿着昂贵的黑色皮毛大氅,暗示了高贵的身份和社会地位;但画家并未在质感上多着笔墨,而是以黑色、褐色的大块面色彩概括表达。整幅画中,唯有人物的面部得到了细致刻画。由于晚年时期提香失去了太多对他重要的人,还要埋头于大量的工作,为拖欠的酬劳奔走,这让人物充满威严的同时流露出一种疲惫。画家尽一切可能消除人物的身份,却单独留下了胸前的荣誉勋章。因为,这是他一生艺术受到肯定的标记。

1576年,提香已年入八旬,另一场瘟疫正在威尼斯悄悄地蔓延。此时,他已不再拥有抵抗的力量,于8月27日离开了人间。人们不仅承认他是无愧的色彩大师,更亲切地称他为“威尼斯之子”。尽管在非常特殊的时期,十人决策会仍决意为他举办一场葬礼。它或许无法十分的隆重,但人们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前来,便是对天才最深重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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