滩头年画的语义价值及其对现代设计的启示

○孙婵

滩头年画的语义价值及其对现代设计的启示

○孙婵

三百年来，滩头年画作为一种文化的深沉积淀，已经成了一个区域文化的代名词，标志着一种独特的生活方式和地域文化的形成，承载着传播中国民俗文化的意义。然而，随着现代社会的到来，现实生活的丰富多变，人们人生观、价值观的改变，现代艺术观念与传统艺术观念冲突日益加剧，现代设计艺术出现并在现实生活中的作用、地位日益凸显，而年画自身在作品形式上的固定化、程式化、单一化与稳定性，使得年画这一古老而又传统的民间手工技艺承受着巨大的考验。如何继承和发展民族传统优秀文化，是摆在现代设计面前现实而严峻的课题。

一、形的借鉴

传统民间年画多以刻画人物形象为主，滩头年画也是如此。其人物造型不同于西方的体面表现法，它属于主观意象派，即具有强烈的主观倾向的夸张变形、概括综合、写意传神特点，是主观意象的造型观。从人物造型的总体效果来看，主观色彩强烈，缺少自然形象的真实感，但它却从艺术的意象上达到了真实。

滩头年画中“形”的衍生体现了劳动人民在生产生活中对自然万物的体现和反映。人们在万物有灵的思想影响下，利用和崇尚世间万物，产生了各种视觉图形。如威风凛凛的门神秦叔宝（如图1）、尉迟恭（如图2），手执钢鞭，着胄甲、皂靴，在脸部的刻划上，有威武的大刀眉、滚圆的眼珠、高耸的狮子鼻、垂肩大耳、飘逸的美髯和近方的圆脸，年画作品把人物的凛凛威风，表现得淋漓尽致。虽然只有四个人头高，夸张变形，身体横向扩展，但并不觉得人物矮小，反而有魁伟、雄健之感；而在《花园赠珠》 （如图3）、《西湖借伞》（如图4）等年画作品中，仕女都苗条纤弱、婀娜多姿、楚楚动人；《老鼠娶亲》 （如图5）中的老鼠，一个个形态各异，幽默风趣。

图2尉迟恭

图3《花园赠珠》　

图4《西湖借伞》

图5《老鼠娶亲》

滩头年画在构图上饱满、集中、对称、均衡而又富有变化。门神类年画表现这些特点最充分：采用丰碑式的构图方法，主要人物为构图中心，次要人物点缀主要人物的下部，集中概括，满而不乱，主次分明，疏密有致。脚、手、道具都巧妙地布局，统一而有变化，协调而不雷同。因年画产于地处偏僻的滩头，受外来文化的影响小，虽然没有准确的人物比例，没有秀雅和妩媚，却保留难得的拙朴、真挚、大方的原始气质。

滩头年画线条洗练，细而挺拔、刚劲有力、流畅圆润，有运动感，主要表现在人物的脸部、手等主轮廓线。而在衣纹、花纹、胡须等地方用几组线条排列，有韵律、有节奏、富装饰美，并根据人物性格，运用各种刀法，使线条为人物塑造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滩头年画的大气、自然、粗犷形态也可以改变现代设计冷冰冰的视觉效果，给人以亲切质朴之感。现代设计可以借鉴滩头年画的形式，但不能简单地照抄照搬，而应对传统造型再创造。这种再创造是在理解的基础上，以现代的审美观念对传统造型中的一些元素加以改造、提炼和运用，找到合适的切入点，使设计体现出强烈的现代感和民族性、符号性以及象征性，传达出鲜明的文化意义和现代审美特征。

二、意的延伸

滩头年画作为一种民间艺术图形符号，其背后蕴藏着深层的象征意义。它反映了人们的风俗信仰，寄托着人们对未来的希望，体现着人们祈福纳吉的生存观念，子孙繁息的生殖观念，英雄忠义的道德观念。这从滩头年画对不同的人物眉毛和胡须的描绘上运用多种手法来突出人物的性格和气质中清晰可见，武士用大刀眉显示威武、雄健；仕女用柳叶眉表现端庄、秀雅；关公羽眉展开，刚正不阿，并暗示关羽的“羽”；在胡须的造型上也多变化，威猛的尉迟恭用络腮胡，智慧的秦叔宝用山羊胡，关公用鹅毛须，朝官用八字须。这些描绘为烘托人物起到了很好的作用。滩头年画也常常体现了人们对未来生活的某些期盼和愿望，并通过画中的一些元素来寓意幸福吉祥。

如《和气致祥》（如图6）中善良憨厚的和气菩萨形态最受大家喜爱。画中人物慈眉善目、憨态可掬，作者独具匠心地把人物头部和躯干两个小圆组合成一个大圆形，巧妙地突出一团和气这一主题。和气菩萨的辫子眉寓意健康长寿。据传，画中的老太太处世随和，待人真诚，感动上苍。六月卖风帽时天降大雪，她的风帽被抢购一空；腊月卖蒲扇时天气又突然酷热难当，她的蒲扇也被抢购一空。因而每到过年时人们都喜欢张贴，以求样样顺心，事事如意。《麒麟送子》（如图7）中送子天仙娘娘身坐麒麟，一手抱婴儿，一手握桂枝，表达了人们对新婚夫妇早生贵（桂）子、传宗接代的美好祝愿。

图6《和气致祥》　

图7《麒麟送子》

图形符号只是这些内在意义得以表达的外在方式，是“观念的外化”。这些意义最初源于自然崇拜和宗教崇拜，进而衍生出“祈福纳吉、子孙繁息”等吉祥象征意义，正是由于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期盼，对“意”的执着追求，才使“形”得以代代相传。中国传统造型背后的“意”是人们迷恋其造型的关键，不论古人还是现代人，对美好事物都一样的心存向往。滩头年画作为一种民间美术符号具有其独特性和丰富的文化内涵，其造型背后的吉祥意味会给受众带来很大的遐想空间，适用于传达现代人的设计意念。因此，越来越多的传统文化出现在了现代设计的各个领域当中，在提升设计内涵的同时，更是对传统文化的一种尊崇和承继，甚至可以说是某种意义上的升华。这样的例子不乏其数，最典型的当属中国联通的标志。中国结是中国传统民俗文化的典型代表，有着悠久的历史，在拥有良好的视觉联想的同时，更深层次地表达了人们的一种信仰观念，一种心灵寄托与对美好事物的崇拜与向往。通过对传统文化这一元素的巧妙运用，中国联通在联通了你、我、他的同时，也让传统文化在现代设计中实现了价值的重大转化。

三、精神的传承

随着社会的飞速发展，使得滩头年画的接受受到了很大冲击，它的现状是让人担忧的。一种艺术形式，在背后存在的是一个丰富多彩的文化传统，然而，这种传统并不仅仅只是属于逝去的光阴，它也属于当下，以一种不被人注意的方式影响着我们日常的生活。一种艺术的消逝，也将意味着某种程度上，一些美好的事物开始从我们的生活中剥落。当然，它有一些属于旧时代的落后的文化因子，但是这并不应该影响我对它们内在精华的理解与欣赏。

滩头年画作为一个特定的美学范畴，有着它自己的文化内涵，用最朴素的语言讲述着最永恒的故事，在浩瀚的中华民族民间艺术长河中光彩夺目。它以其独特的神韵体现出中华民族对美好生活的愿望，而这种精神的承传来源于我国当时劳动人民特有的宇宙观念和审美意识，是对“形”和“意”的延伸，更可以说是对民间艺术一种深层次的发展和提升。而一种新的民族形式的创造，更需要我们摆脱美学传统的物化表象，进入深层的精神领域去探寻。我们只有深入领悟传统艺术精神，基于民族文化但不囿于形式，宏观的体现出一种博大而包容的东方精神来，寻找传统与设计的契合点，才能打造出符合新时代要求的有中国特色的现代设计。

滩头年画的困境，在某种程度上，既与文化的转型，现代审美观念对传统艺术的背离与冲击相关，但是另一方面，却也是由于滩头年画本身过于注重单方面的对年画艺术的传统的程式化的承继有关。因此，如能在现代设计中对其进行形的借鉴、意的延伸、精神的传承，提高公众对滩头年画这一传统民间艺术奇葩的关注度和文化认同感，把传统民族文化精神和时代精神结合起来，寻找具有现代意义的切入点，使滩头年画这一历史形态演变为设计的语言形态，并最终完成传统的艺术资源向现代设计价值的转化。

（作者单位：湖南省文联文艺理论研究室）

责任编辑 佘 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