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生日快乐

李纳米

一

“丁零零……”

“好！考试结束！收试卷！”数学老师杨老师精神抖擞地站起来，双手环在胸前，目光严厉而又饱含期待。

讲台下，一排排座位上坐着的，是奋战了70分钟的同学。他们有的眼眶泛红，有的面如死灰，有的揉揉酸涩的眼睛，目光呆滞，当然也有个别人容光焕发，但是还掩饰不住些许的疲惫。

经过一张张惨白“恶魔”试卷的轰炸，我们身体内部早已裂开了无数的伤口，在看不见的地方溃烂发脓。

班长感觉自己非常疲惫，但是她还是面带微笑地推辞了那些热情地找她对答案的同学，拖着身子背起沉重的书包出了教室。

出了门，她使劲地吸了一大口气，有些凛冽的空气让她发胀的脑袋清醒了不少。一侧头，看见杨老师抱着一大摞的试卷走向办公室。班长想了想自己刚才那份答得并不出色的试卷，又记起老师总喜欢晚上改试卷，但常常因为大家考得不好而整夜睡不好，就半开玩笑地对老师说：“杨老师，您晚上可不要改试卷哦，否则又要因为我们的成绩而影响您的休息了！”

老师笑笑，没说什么。

二

上课前，早就自认为考得不错的同学偷偷派数学课代表去老师办公室里去打探打探，谁考了最高，自己考了多少分，其实自己也知道得八九不离十。

尽管如此，数学课上，知道要讲评试卷的同学们，无论考得好与坏，都是两眼放光地看着老师。

老师板着一张脸，把试卷往桌上轻轻一放，同学们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

“昨天放学的时候，你们班的班长还特意提醒我，叫我晚上不要改试卷，怕影响我休息。我先谢谢你们班班长，不过呢，我哪里想到你们会考得那么差呢，这一章节还是比较简单的。然后我还是晚上熬夜把你们班的试卷改完了，结果呢，果然！又是考得那么差！居然还有不及格的！孩子们！你们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你们要抓紧啊！看你们不抓紧我都愁！愁得又是一晚上没睡着觉！”

在老师说到班长的时候，好多同学都扭头去看班长，班长的表情也不太自然，有些不好意思。A同学心中开始隐隐的羡慕，还有点点嫉妒，班长居然被老师感谢呢！

“下面我开始讲试卷，你们一定要好好听，明天还有一次考试。”

讲台下的同学们咽了口唾沫，不满的哀号也硬生生地缩回了肚子里，唉！谁让咱考得不好呢！

三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老师，熟悉的收试卷的同学，一张试卷，掌握多少阴晴，控制了多少同学的喜怒哀乐。

A同学背上书包走出教室，找到了正准备回办公室的杨老师。

一丝顽劣的微笑像一根淋满了墨绿色的毒液的藤蔓，慢慢地，盘踞在A同学的脸上。

“杨老师，你可别改试卷啊，小心晚上得心肌梗塞死的了。”

然后，她嬉笑着跑远了，留下那嗜血的夕阳，和余晖中，苍老的老师那一张苍白的脸。

“砰！”老师手中提着试卷的袋子掉在了地上。

四

平静的表面下往往暗潮涌动。心怀鬼胎的同学们找到了最合适自己的角色，然后像精心训练过的演员一样粉墨登场，本色出演的人肯定会被淘汰。

比如眼前这位正拉着你向你哭诉“我昨天考得好差啊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我要死了怎么办啊”的某人，也许发下试卷来就会发现她考了意料之外的高分，那个时候你会有种想粉碎她之前的言行的冲动。而之前和她一起抱头痛哭同病相怜的你和她一比，就只有发出“呵呵，我太天真了”的感慨了。

这时候，A同学睁着红肿的眼睛走进教室，一到座位，就趴在了桌子上。面对同学们关切的问候，她一言不发。她，不敢说。

这时数学杨老师进来了。以前，杨老师都是面带微笑的，但是今天，杨老师绷着一张脸。大家小心地猜测：应该是考试考得不好，杨老师生气了。杨老师示意大家停下早读。同学们合上书，抬头看着老师。

“试卷我改完了，不好意思，我是活着进来的。”杨老师一开口，满腔的怒火就冒了出来。大家都不敢吱声，教室里只有杨老师的声音在回荡。大家有些疑惑，这究竟是怎么了？

“你们不要咒我死，我的父母养我也不容易，我还有女儿，他们也不希望我死！我教了这么多年的学生，没有一个诅咒我的！”

杨老师是一名老教师，她教书多年，经验丰富，所以我们都很敬重她。在学习上，杨老师每次都准备了很多拓展的题，希望我们能多学一点。老师平时对我们那么好，怎么会有同学咒她呢！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窗内老师伤心的泪水无声地流下。一股歉意和愧疚的情感在同学们的心中弥漫。

大课间时，班主任带领我们做完室内操，同学们都一反常态地坐在座位上。班主任告诉了同学们事情的缘由。

班主任没有指责我们，只是在不停地自责，自责自己平时没有教育好我们。但我们知道，这不怪班主任。我们已经上中学了，应该懂得这些基本的做人的道理。

“明天就是杨老师55周岁的生日，你们是她带的最后一届学生。你们设身处地为老师想过吗？当你们付出的时候，别人却不理解你、讽刺你，那是什么样的感受？”班主任已经泣不成声……

同学们的脸上都没了笑容，大家都在想着救的方法。中午，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拿起笔，选择用书信这样传统却又郑重的方式，诉说着对杨老师的歉意。很多同学一边流着泪一边书写，悔恨的泪水打湿了纸张，尽管有些同学并不擅长写文章，但是她们也写了很多很多。

五

出了这样的事情，同学们在茫然之余又感到无助。一些感性的女生在说起这件事时总是会红了眼眶，是啊！杨老师平时对我们多好！

有一段时间我们学中心对称图形，比较难理解，特别是想象力不太好的同学，无法想象出一个图形绕一点旋转180°的样子，杨老师就拿她的两只手做教具，转来转去的，就懂了。

每次考完试，有一些简单的题目还有同学不能拿分，杨老师就自己给他们出手写的题目，牺牲了自己的午休时间，让他们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去做，然后一一给他们批改，讲评，直到他们会为止。

有些调皮的男生，平时老插嘴，老师题目还没读完就急着报答案，而且多半是没动脑子瞎报的。这时候老师也不生气，只是微笑着提醒他们：“是吗？再想想。”

有一次我们学概率，讲到扑克牌，老师还带了一副扑克牌来到教室里在课堂上请同学玩，体验可能性的大小。大家都玩得特别高兴，知识不知不觉就学到了。

杨老师每次给我们上一节课的时间只有45分钟，但是我们都知道，老师付出的汗水，远远不是只有45分钟就能体现出来的。

虽然是我们不好意思说，但是我们确实都爱老师。老师这么大的年纪，本来肯定是准备开开心心过生日的，一年里就这么一天，但是却被同学的玩笑话伤透了心，这时候一定很难过。

虽然不是我们的错，但是我们想到这是我们的同学犯下的错误，都在为当时没有阻止她而后悔自责，好像这刀子般伤人的话语就是从我们口中说出来的一样！

在杨老师的生日这天，班长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略显羞涩地拿起手机，轻轻编写一条条饱含情感的短信。杨老师回复道：“谢谢！也祝你学习进步！”

不一会儿，杨老师又群发了一条短信：“谢谢同学们的生日祝福！我已经收到了。这是我过的最难忘的生日！我会继续尽力为大家服务的！祝所有同学学习进步！”

呀！原来大家都发短信祝福了呢！这时候，班级中的每位同学都会心一笑。

那位A同学也看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