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迷何辜？

颜强

我看着身前身后的球迷，一张张脸上写着的是疲惫、郁闷、厌憎和茫然。

这时候回想来时路，那种欢欣期待，早已隔世。

作为一个普通球迷，我在沈阳经历了30个小时的中伊之战观赛之旅，离开时只感觉此地实在不适合作为十二强赛的东道城市。各种细节的安排和管理，让绝大部分乘兴而来的球迷，最终败兴而归。

沈阳一直很自豪地将自己当做中国足球的福地、韩日世界杯中国队的出线之地。谁能想到，15年时间，竟有沧海桑田的转化。

中伊之战，中国队在这个主场没输球，但是付出了门将曾诚重伤的代价，主队没能在伊朗身上占到多少便宜。球迷的体验，更只能用糟糕来形容。

我提前一天赶赴沈阳，准点抵达。前往酒店的路上，我对6年未造访的北方重镇街景印象不错，干净整洁。在酒店前台check in入住，已经能感觉到浓郁的比赛氛围，身边排队的客人，包括此前的出租车司机，都在说明天的比赛。

第二天，我和朋友们乘地铁前往奥体。酒店距离奥体中心只有三站地，奥体中心之前一站，就是那出线球场已经被炸掉的五里河。

走出地铁站，奥体就在眼前，红色人群充斥其间。不过正对着地铁出口的奥体入口是封闭的，我们必须随着人流，围着奥体外围，走了整个奥体中心大概四分之三的距离，去到南入口。

有保安告诉我们说，南入口是进入奥体的唯一入口。后来才知道，北入口也开着，只是没有任何告示和通知作为指南。

我一路走着，还一路用手机给肆客足球App做直播，只是网络状况越来越差，虽然也是在大街上，直播却越来越卡，最终被迫中断。

好容易走到南入口附近，突然发现看球的人流停滞了下来，堵塞在南入口铁门外。踮起脚看看前面的队伍，摩肩接踵，汗流浃背，那种混合了各种气味、体味的复杂味道，升腾而起。九月初的沈阳，即便入夜，仍然有些炎热。

南入口外围的铁围栏，只开出了一个小小的入口，仅能容纳两个人并肩进入。这时候已经是6点50分，大量看球人群走到了南入口，现场却形成了一个极速收缩的入口。

洪流被人为滞塞，各种抱怨声指责声，像蝗虫一样，奔着入口处那十来位保安涌去。

我看到一位位汗透工作服的保安，声嘶力竭地要求大家保持秩序，“我们这是预防拥堵……请大家保持秩序……”

态度还不错，但做法却很奇怪。预防拥堵，所以将入口弄得这么小？奥体这铁围栏内，还有大面积的缓冲空间，来看球的球迷都情绪稳定，没有任何需要秩序维持者如临大敌的迹象。

排队时间不算太长，10多分钟后，通过铁围栏以及之后的检票和安检。进入奥体中心，先过安检的申方剑告诉我，铁围栏的入口本来要略宽一些，球迷到达高峰期时，保安反倒将入口缩小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预防拥堵”的逻辑？

比赛乏善可陈。赛后离场，本想多待三五分钟，但警察赶人，不许多在看台逗留。

回去酒店，打车肯定不现实，选择公共交通，要比各种打车工具、以及下午3点交班的沈阳出租车值得信赖吧。

然而离开球场，南入口已经封闭，你又必须被人群簇拥，绕行奥体另一面的出口离开。按照原路返回的路径，奥体中心地铁站只有咫尺之遥。比赛九点半结束，来到地铁站，已经10点，地铁的奥体中心站已经大门紧闭。不少警察站在门口，更多球迷拥挤在门前。奥体中心附近，看似车水马龙，其实拥堵不通，这时候打车，想都别想。

还有不少球迷想努力去赶末班车，有警察喊了一声：“去全运路方向的还有最后一趟，青年公园方向的没有了……”呼啦啦一群人飞速下冲，惊起叫骂一片。

两位山东老哥焦虑无比地围着警察求助：“我们要赶末班火车回山东的，坐地铁正好去沈阳北，你们怎么能说停就停呢？”这两位老哥显然没研究10点之后不运营的沈阳地铁。他俩说得声嘶力竭，可谁能帮到他们？

我们继续向前，拿着手机地图大致找到向北方向。

打车绝对没戏，还有不少路段在封路。我不知道沈阳是否也和很多城市一样，黑车已经被洗白，但黑车也不会往这里扎。

地铁也没戏，我们还有腿……队伍迤逦走到一处桥下，我们沿着引桥桥墩旁侧的护坡，踩着青草往上爬，非此不能上桥。

高一脚低一脚上了桥，发现这是在青年大街上了。再看看地图，酒店在三四公里开外。这是浑河之上的公路桥，快深夜11点，桥上人声鼎沸，都是红色着装的散场球迷，朝着市中心方向行进。

我看着身前身后的球迷，一张张脸上写着的是疲惫、郁闷、厌憎和茫然。这时候回想来时路，那种欢欣期待，早已隔世。

这一条步行回家的路，便是载满怨声之道。

是的，怨声载道。

这样的经历，和沈阳人无关，但肯定和赛事的组织方、中国足协相关。沈阳人何辜？要背负各种抱怨乃至骂名？

奥体的场地草皮看似平整，其实是虚有其表；赛前赛后对球迷有多少照顾？除了每人凭票领一件红色T恤，有的只是对球迷的置若罔闻乃至彻底漠视。

饥肠辘辘的我们总算找到一条街上还有些烧烤排档在营业。这时候至少手机信号终于好了。一条当地媒体的报道内容在疯狂流传：5万球迷有序撤离，沈阳公安出动投入安保工作1.2万警力……匪夷所思。因为两小时前，现场广播里宣布的现场观赛人数是35000多人。

沈阳主场，并没有一件真正让你完全无法忍受的事情，只是一个个细节叠加起来，各种别扭不爽堆砌，让人深深怀疑：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完全没准备好的城市做主场？为什么沈阳早早申办下这个主场，却如此忽略自己的球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