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病与恶所成就的乱伦诗学

2016-10-10 04:00吴建广��
同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 2016年4期
关键词:禁忌情色保尔

吴建广��

摘要:保尔·策兰的“你”与“我”的结构性诗学生成了其主导主题与母题,由于“抒情之我”(das lyrische Ich)与“死亡之母”(die tote Mutter)之间难以启齿的乱伦恋情,致使诗学哑言或缄默。然而,由于政治正确意识形态致使策兰诗学没有从这一关键维度得以研究,这一伦理主题却成为策兰研究中的顾忌和禁忌。《癫痫巨恶》一诗则在病与恶的愤怒情绪中,以前所未有的病态与变态方式表述可以念想而不可实施的乱伦恋情。

关键词:保尔·策兰;《癫痫巨恶》;情色;母亲;乱伦;禁忌;

I516.25A000910

“你神圣我的阳具”,保尔·策兰的极端情色诗句让所有研究者瞠目结舌:或是避而不谈、视而不见;或是抖机灵、玩聪明,用方法论技巧避重就轻;或顾左右而言他。可见,策兰诗学中的乱伦主题及情色母题一直是策兰研究中讳莫如深的、唯恐避之不及的论题,尽管策兰诗学中充满了乱伦与情色的图像;策兰诗学的讷言甚至哑言一律被解释成大屠杀的残酷性使语言失去言说的能力,对此,我们在多篇文章中已有反驳性论证与说明。对策兰诗学的情色母题与乱伦主题的讳言根源于西方的政治正确意识形态,德语国家唯恐因此会对犹太受害者形象有所损伤,然而,这样的政治正确性损害了诗学的真实性。

策兰研究者伯格哈特·达梅劳在阐释策兰的情色主题时着实花费了一番心思做解释,尽管这些情色内容明明白白地呈现在诗中。对于言说策兰是爱洛斯诗人他还是有所顾忌的:“强调策兰诗中的性爱是否就是猥琐淫秽,甚至符合某种反闪米特主义的陈词滥调,说犹太人本身就是色情狂?……这里的爱情以及属于爱情的一切都属于一个沉没的时代。”①“此外,非性欲化则陷入了另一个窠臼:受害者不得享有乐趣,否则就不成其为受害者”②,“他的抒情诗将爱洛斯精神化”③。与其说是精神化,不如说是诗学化,因为一切均发生在诗学之中,在诗学结构中明晰彰显。策兰研究者约阿兴姆·森在对博伊德专著《策兰诗学中的情色》的书评中也承认,策兰诗学中的情色母题因“胆怯”而没有得到充分研究;④与其说是胆怯,不如说是恐惧。对情色母题的研究都如此讳莫如深,更何况母子乱伦主题。无论是情色母题还是乱伦主题均有损于政治正确意识形态树立的高大完美的受害者形象。事实是,在某些研究者意识中存在这样一种恐惧:今日世界鲜有学者能有胆识承受一顶“反闪米特主义者”的帽子,即便他们到处宣扬“学术自由”。由于政治正确意识形态的阻碍,策兰诗学中的情色母题和乱伦主题也就一直没有得到必要的研究。

诗人策兰的《癫痫巨恶》(Haut Mal)便是一首乱伦与情色的诗文,该诗写成于1967年5月27日。当日,诗人写了两首诗,第一首是《沉默撞击》(Der Schweigestoss. GW 2: 219),第二首诗便是《癫痫巨恶》(TCA FS 205, 207; KG 788)。Siehe Paul Celan, Fadensonnen, In: Werke, Tübinger Ausgabe (TCA), 9 Bnde, Hrsg. von Jürgen Wertheimer, besrbeitet von Heino Schmull, Markus Heilmann und Christiane Wittkop, Frankfurt am Main: Suhrkamp, 2000. 文中简称TCA FS; Paul Celan, Die Gedichte, Kommentierte Gesamtausgabe, Hrsg. und kommentiert von Barbara Wiedemann, Frankfurt am Main: Suhrkamp, 2005, 文中简称KG。诗成之时,恰是诗人因精神病在精神病医院接受住院治疗之时,治疗时间为1967年2月13日至10月17日,关于保尔·策兰住院治疗的具体时间,参阅Paul Celan, Die Gedichte. Kommentierte Gesamtausgabe, Hrsg. und kommentiert von Barbara Wiedemann, Frankfurt am Main: Suhrkamp, 2005, S.767。这在诗学结构及涵义方向留下烙印。我们试图在文本细读的基础上进行主题、母题及诗学结构的分析与解释,以论证我们设定的命题。

一、 主题、母题与结构

与策兰的诸多诗文一样,对这首诗的主题的确认同样存在一定的难度,尤其是诗人精神病发作住院期间产生的诗文更是狂放而无忌惮。这是一首爱情诗?或是犹太教的舍西纳(Schechina,即神的当下显现)?或是对诗学的反思?甚或是一首乱伦性诗?现录中译文与德语原文如下:

癫痫巨恶

不被赎罪的、嗜睡的、被诸神玷污的女人:

你的舌头呈炭灰状,你的尿液是黑的,水烂是你的粪便,

你说的,像我一样,都是些放荡不羁的话,

你把一只脚放在另一只前面,把一只手搁在另一只上面,偎依进山羊皮里,

你神圣我的阳具。

Haut Mal

Unentsühnte,Schlafsüchtige,von den Gttern Befleckte:

deine Zunge ist ruig,dein Harn schwarz,wassergallig dein Stuhl,

du führst, wie ich, unzüchtige Reden,

du setzt einen Fuss vor den andern,legst eine Hand auf die andre,schmiegst dich in Ziegenfell,

du beheiligstmein Glied.(GW 2: 220)最后两行英语译为“consecrate/ my virile member”, 参见Rochelle Tobias, The Discurse of Nature in the Poetry of Paul Celan: The Unnatural World, Baltimor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 2006, p.96.

从句法的角度看,诗中至少有五个句子,然而,五个诗节的十四诗行中,除了第一诗节以冒号结束,其余均为逗号,直到全诗结束才画上句号,这在诗学结构上形成了一个整体。在这一诗学整体中,女性之“你”成为主角:“第一和第二诗节是对女性之“你”状态的描绘;第三至第五诗节中,均是女性之“你”作为主语发出的行为。诗文中,“被诸神玷污”的女性之“你”、她的“放荡不羁的话”、“手”与“脚”并用的肢体语言以及女性之“你”对抒情之“我”的“阳具”的“神圣化”均明确显露出这是一首以男女性爱为主题的诗文。然而,这并非是一首通常意义上的性爱诗,也没有描绘男欢女爱的场景,更多的是对性爱之丑陋的诗学感知(die dichterische sthetik des Hlichen)。诗中出现了在策兰诗学研究中遇见的巨大疑问:女性之“你”究竟是谁?这个疑点将在对诗文的具体诠释中揭晓。就诗文叙述而言,这个女性之“你”之所以如此丑陋不堪,如此荒淫放荡,如此肆无忌惮,皆因“被诸神玷污”的结果。这样的诗学语言与传统美丽、温柔而忧伤的爱情诗不可同日而语,它恰是存在于美的彼岸。诗中的男女性爱包含了巨大程度的痛苦与愤懑,抑或是抒情之“我”的愿望没能达到满足之后的尽情尽兴的狂怒发泄,以至于抒情之“我”以一种粗俗、恶毒和暴力的语言来显示其情绪状态,并将这种愤怒移位到女性之“你”的身上。

如此强烈病态和变态的诗学主题也充分体现在本诗的标题上。由于标题本身的多义性,我们试图在翻译时也将两种基本含义表现出来,将标题“Haut Mal”译为“癫痫巨恶”。因为“Haut”在法语中表示“高度的、强烈的、极端的”;“Mal”则意为“恶、邪恶、痛苦”等。波德莱尔的诗集《恶之花》(Les Fleurs du Mal)题目中的法语词“恶”就是“Mal”;两个单词合在一起,如诗题“Haut Mal”,就有“癫痫”的意思(见KG 788)。癫痫是一种突发性疾病,其症状为强烈的抽搐、晕厥和失忆(见CTA FS 207)。在古代以及现今的某些民族将癫痫视为某种与神性相关联的现象。在古希腊,癫痫被视为“神圣的疾病”Evert Dirk Baumann, Die Heilige Krankheit“, In: Janus 29, 1925, S.732, zitiert nach http://de.wikipedia.org/wiki/Epilepsie#cite_note11, 20150122.,被视为“神力附身”,至今史上仍然有人视之为“Morbus sacer”(神圣疾病)。L. JilekAall, Morbus sacer in Africa: some religious aspects of epilepsy in traditional cultures, Epilepsia 40, 1999, 382386. Zitiert nach http://de.wikipedia.org/wiki/Epilepsie#cite_note11, 20150122.策兰收藏苏俄作家帕斯捷尔纳克的《诗选》的意大利语译本,书中夹有1958年《论证》(Preuves)杂志的一页译文,文中意大利语译者帕斯卡尔(Pierre Pascal)就将帕斯捷尔纳克的诗集《高度的疾病》(Высокая болезнь)译为“Haut Mal”;在这部诗集中,帕斯捷尔纳克陈述了他告别诗歌的缘由,并称诗学为“高度的疾病”(KG 788)。仅就诗文标题可以发现策兰诗学不仅与法兰西现代诗派有关联,与俄罗斯诗学同样有着千丝万缕的亲缘关联。诗题中的另一层含义也不容忽略,那就是“高强度”、“巨大”的“恶”(Mal)。这个恶或者恶毒究竟来自何处?从诗学文本的表述中,我们感受到的就是在疯癫中发泄出来的巨恶。抒情之“我”何以对女性之“你”发出如此的狂躁、恶毒和愤懑呢?这首先与抒情之“我”的病态有关,这就是癫痫,只有在如此的疯癫中,抒情之“我”才能让内在的感受与情绪表露于文字;由挚爱经不满、愤怒到最后的粗暴,均是爱情受到阻塞无法得以满足而变形、变态的诗学演绎过程。

诗文的运行结构可以从动词的分布状态得以观察。可以发现诗文结构在某种程度上显示出一种框型结构。在框型结构中,其基本状况是由静态到动态的攀升:“sein”(第四行),“führen”(第七行),“setzen”(第十行),“legen”(第十一行)以及“schmiegen”(第十二行)。所谓框型结构是指诗文的第一诗节与最后诗节基本是一种静止状态,第一诗节完全是动词缺失,第五诗节,也就是最后诗节的动词“神圣”是一个抽象语词,没有任何动的形态,是对事体的总结性行为。在它们之间的三个诗节形成一种跃升的动态:第二诗节有两个判断句构成,使用的动词是“sein”,第二个判断句省略了动词;第三诗节的动词“führen”(进行)是个功能性动词,连接“Rede”(说话);第四诗节出现三个动词“setzen”(搁)、“legen”(放)、“schmiegen”(偎),前两者是肢体“脚”和“手”的摆动,最后的“偎”则是整个身体的移动,是诗文中动感最强的动词。这一诗节中的三个诗行均有动词,每行就有一个,可以说是诗文动态的凝聚式表现。从动词的分布看,诗学在框型结构中,呈现出一个从平缓到动荡的上扬过程,透露出抒情之“我”内在波动逐渐增强的印迹。而最后一个动词“beheiligen”(神圣)则将诗文整体在内容和结构上回归到第一诗节的宗教含义上,尽管其“神圣”的对象已经发生了完全的变易,由“诸神”转变成“阳具”。

二、 诗文诠释

现录策兰诗文《癫痫巨恶》的第一诗节:

不被赎罪的、

嗜睡的、

被诸神玷污的女人:

Unentsühnte,

Schlafsüchtige,

von den Gttern Befleckte:

诗文由三个名词即两个形容词名词和一个动词第二分词的名词构成,均为阴性。与下文结合起来理解,这个单数阴性名词便是一个女性。按照一般常理的理解,这三个名词都是对这位女性的否定性描述。对“entsühnen”的解释通常是“和解,纯洁”,Deutsches Wrterbuch von Jacob und Wilhelm Grimm, 16 Bde. in 33 Teilbnden. Leipzig: Hirzel, 1854 bis 1971, Bd. 3, Sp.637.就该词的构造而言,就是“通过赎罪从罪中解放出来”,Duden — Das groe Wrterbuch der deutschen Sprache, 6 Bde. Hrsg. u. bearb. vom Wissenschaftlichen Rat und den Mitarbeitern der Dudenredaktion unter Leitung von Günther Drosdowski. Bearb.: Rudolf Kster, Wolfgang Müller. Mannheim, Wien, Zürich: Bibliographisches Institut, 1976, Bd. 2, S.710. Stichwort: entsühnen.而诗人加在动词前面的否定性前缀“un”则消除了被赎罪、被涤净的可能性,大有不容赦免的意味。“嗜睡的”则指向另一个语义方向。在策兰诗文中“睡”常与性爱、死亡相提并论。“嗜”(Sucht)则是一种过分的贪欲、一种病态,即上瘾、嗜好、癖好而无法戒除。女性之“你”“没有因其缺失而赎罪,她将自己抽离积极的生活而逃入睡眠(‘嗜睡的)”。Jean Firges, Den Acheron durchquert ich. Einführung in die Lyrik Paul Celans, Tübingen: Stauffenburg, 1999, S.289f.因此,这个女性之“你”便是策兰诗学中那个千呼万唤不复醒的永恒女性。策兰诗文的对话对象就是处于哈德斯境域的母亲,是幻象、想象或变异的母性形象。诗人通常用文字来呼唤“你”的到来,对诗人而言,这就是真,就是等待那个企望的真。策兰在《你在那边的存在》一诗中如是说道:

……就在今夜。

我有用语词将你唤来,你在这里,

一切均为真,就是等待

真。

... heute Nacht.

Mit Worten holt ich dich wieder, da bist du,

alles ist wahr und ein Warten

auf Wahres.

(DEIN HINBERSEIN. GW 1: 218)

而诗人一直期待的母亲语词却因母亲哑言或沉默而一再失望。在病态的癫狂之中,诗人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哑言。抑或语词失灵,沉睡的“你”没有如期而至,千呼万唤不醒转,引发抒情之“我”的癫狂之恶,从而亵渎诸神,皆因那场人性灾难由诸神缺席而造成。在犹太教和基督教世界,神有净化人心的功能,其本身就是纯洁的象征,只有神能告诉人,什么是纯洁,什么是污秽。如在基督教徒信仰的《圣经》中,上帝就告诉信众,男人的精液和女人的经血都是肮脏的液体,碰到这些东西就叫“不洁”,必须清洗。什么叫“玷污”,在《圣经·旧约·创世纪》第十五章中就有明确描述:“如果一个男人在睡眠中有精液泄出,就要用水洗净整个身体,直到晚上他都是不洁净的。所有的衣物和所有的皮毛,若是被精液玷污,就要用水洗净,直到晚上他都是不洁净的……如果一个女人有经血流出体外,就被视为七日不洁净,谁碰了这个女人,直到晚上他都是不洁净的。在月经期间,这个女人躺在上面或坐在下面的东西都是不洁净的……”Bibel Das Alte Testament, Genesis 15.然而,策兰的诗文反其意而用之,将诸神本身说成是污秽的本源,是他们玷污了那个女人,因而,第一和第三诗行“不被赎罪的/……/被诸神玷污的”具有强烈的渎神意味,将宗教中的至纯的象征说成是污秽的制造者;坚持说是诸神玷污了女性肉体,这是对诸神的责难,而不是费尔格斯所说的“她是被诸神驱逐的和剥夺名誉的(‘玷污)”Jean Firges, Den Acheron durchquert ich. Einführung in die Lyrik Paul Celans, Tübingen: Stauffenbung, 1999, S.290.,从全诗的爱洛斯主题来看,可以说是诸神奸污了这个女性,或使其遭受玷污。

诗中,女性之“你”却是被诸神侮辱与损害的女性,或是因为她被枪杀恰是诸神无所作为的结果,由此也可以看出,诗人策兰已经脱离了人间的悲悯怨恨,将诗学形而上至神学层面,更准确地说,是将神学语词转换到爱洛斯的意境中。第一诗节以冒号结束,这就意味着,以下四个诗节的情状与发生均缘于第一诗节,可以说是第一诗节的作用结果。第二诗节开始对这个女性之“你”的状态进行描述:

你的舌头呈炭灰状,

你的尿液是黑的,

水烂是你的粪便,

deine Zunge ist ruig,

dein Harn schwarz,

wassergallig dein Stuhl,

单数第二人称物主代词即构成了抒情之“我”的言说对象,也就显性衔接到第一诗节中的那个不可赦免的、沉迷昏睡的、被神玷污的女性。三行诗呈现的只是女性三个形体官窍及其排泄物:口(舌)、前阴与后阴(或称溺窍与粕门,亦称谷道)。舌在人体的重要器官,可以感受味觉,辅助进食,能用来说话交流。其实舌头更是能将外在感受内在化,是“心之苗”。《黄帝内经·素问·阴阳应象大论》就说:“心主舌……在窍为舌”,明朝马莳注释说:“舌为心之苗,故心主舌”,马莳注证:《黄帝内经灵枢注证发微》(修订本),孙国中、方向红点校,北京:学苑出版社,2011年,第55页。实言舌为人的心理、生理之总和,好比冰山一尖得以集中显现。在策兰的《安静》一诗中,舌有表达言说情话的功能:

安静!我将刺植入你心,

因为玫瑰,玫瑰

与影子一起立于镜中!她流血!

……这舌头曾经对我们呢喃着甜蜜……(舌这么呢喃,依然还是这么呢喃。)

Stille! Ich treibe den Dorn in dein Herz,

denn die Rose, die Rose

steht mit den Schatten im Spiegel, sie blutet!

... die Zunge lallte uns Süe ....

(So lallt sie, so lallt sie noch immer.)

(GW 1: 75)

在策兰的其他诗文中,如《回忆保尔·艾吕雅》,舌头还有热情和渴望的含义:

将语词放进死者的坟茔里,

他曾经为了生存而说的语词,

将他的头安顿在语词之间,

让他感到

渴望之舌,

感到产钳……

Lege dem Toten die Worte ins Grab,

die er sprach, um zu leben.

Bette sein Haupt zwischen sie,

la ihn fühlen

die Zungen der Sehnsucht,

die Zangen.

(IN MEMORIAM PAUL ELUARD. GW 1: 130)

在本文语境中舌头自然还有更多的暧昧含义或情色意味。诗文没有直接描写女性的前阴(阴道)与后阴(肛门),而是将两窍的排泄物作为对象:前者有排泄尿液和生殖功能;后阴则有粕之通道,乃排泄大便的器官。诗中所说的则是女性之“你”前后阴的排泄物。无论对舌还是前后阴的排泄物,诗人均以描述煤炭和矿象的煤矿专用语来描绘三者所呈现的状态:炭灰、黑色和水烂,读者必然会联想到这位女性五脏六腑的碳化状态。这个不可救赎、沉睡不醒且被神玷污的女性似乎来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来自深远的矿井之下,似一块埋藏已久的煤块。如策兰的其他诗文一样,这里隐喻阴曹地府的黑暗、潮湿和泥泞。“水烂”(wassergallig)这一煤矿专用语在一般的德语词典中已经难以找到,组合词“水烂”中有“苦胆”(Galle)一词,让人联想到苦胆汁,爱欲的苦涩得以隐形体现。我们可以理解,诗中女性如此状态恰是诸神玷污的结果。一个被诸神凌辱得面目全非的、碳化了的女性之“你”出现在读者眼前。这个不成人样的女性还是希腊神话中奥尔弗斯(Orpheus)深爱的未婚妻欧丽迪克(Eurydike)的形象吗?策兰诗学中,这个女性之“你”全然变成了一个丑陋不堪的负面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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