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凿期刊与科学传播通道的探路者

2016-10-17 23:36东方绪思涵
今传媒 2016年8期
关键词:西北大学科技期刊学报

东方绪+思涵

编者按:大学毕业至今的几十年中,他由科学史和科学教育史研究转向科技期刊史和科学传播史研究,并在这一领域进行长期、系统的规划和探索,凿通了期刊与科学传播之间的通道,最终完成了“对我国新闻传播学研究最有影响的国内学术著作”之一的中国第一部科技期刊史,颠覆了有关中国期刊起源和最早文理综合性大学学报的一些传统认识,培养了我国第一批专事科技期刊史与科学传播史研究的博硕士研究生,为该学科的平台建设、团队建设和发展做出了重要的贡献。目前为西北大学科学技术史博硕士学科点的三位学科带头人之一、陕西省委组织部和陕西省人社厅评定的省管第一位二级编审,也是全国科技期刊界唯一以编审身份遴选的博士生导师。作为一名老编辑,他曾将一份地方大学学报带入中宣部评定的全国优秀科技期刊和教育部评定的精品科技期刊之列,编辑和评审了万余篇论文,并提出编辑要拿起两支笔。他就是本期的访谈嘉宾——西北大学编辑出版与传播科学研究所所长姚远教授。我们可以通过姚所长的经历及思考,进一步了解目前我国科技期刊及科学传播领域的发展现状,及作为一名资深老编辑给年轻编辑的金玉良言,年轻的一代编辑也可以从中汲取大量“养分”,以不断提高自我、完善自我。

姚远,男,汉族,编审,二级教授岗,博士生导师,毕业于西北大学物理学系。现任西北大学编辑出版与传播科学研究所所长,兼任陕西省高校学报研究会名誉理事长、陕西省科技史学会副理事长、西北大学西北联大研究所所长、《中国科技期刊研究》《编辑学报》《西北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西安邮电大学学报》《西京学院学报》等五刊编委、国家社科基金评委、教育部学位与研究生、学科评估评委、中国科技期刊国际影响力提升计划评审专家、国家出版基金评审专家等。2011年被陕西省新闻出版局、陕西省教育厅评为陕西省高校学术期刊十佳主编,2013年被教育部科技司评为中国高校科技期刊杰出主编。独著或主编有《中国大学科技期刊史》《中国近代科技期刊源流(1792—1949,上中下)》《中国高校科技期刊百年史》《科技学术期刊期刊撰稿指南》《陕西科技史人物传略》《西安科技文明》《西北大学学人谱》(第一、二、三辑)《图说西北大学110年历史》《西北联大史料汇编》,合著有《汉代长安词典》《明清西安词典》《民国西安词典》《陕西省志·科学技术志》《陕西古代科学技术》《西北大学校史稿》等30余部。在《中国科技期刊研究》《编辑学报》等刊发表《中文期刊源头考》《清华大学学术期刊简史》等论文380余篇。主持国家项目3项,在研参与国家社科基金项目1项,陕西省、广东省、云南省等省级项目3项,中国高校科技期刊学基金重大项目1项,主持陕西省出版基金1项。

本刊记者(以下简称“记者”):姚教授,您好!非常荣幸采访您。我们知道,您1980年就开始从事科技编辑工作,而后一直从事期刊与科学传播研究,成为中国科技期刊史研究领域的领军者,谈谈您是怎么入道的?

姚远:很高兴与《今传媒》的同仁一起回顾转瞬36年前的往事。那时,我还是刚刚大学毕业不久的一位青年编辑,一个偶然的机会,为填写一份报表,需要搞清楚《西北大学学报》创刊于何时?于是,开始查阅有关历史文献档案,并在时任西北大学校长张岂之先生和北京大学校长吴树青先生的帮助下在北京大学图书馆袁世凯捐赠物中发现了创刊于1913年7月的西北大学《学丛》月刊,早于1915年的《清华学报》和1919年的《北京大学月刊》,被认定为我国北方创刊最早的文理综合性大学学报。1990年7月24日《光明日报》第二版以《西北大学学报编辑姚远发现西大早期〈学丛〉为我国最早学报之一》作了报道,其副产品还将西北大学的历史由民国元年前推至晚清(2001年11月27日的《人民日报(海外版)》曾以《西北大学成立百年的证据,清末皇帝朱批开办“陕西大学堂”奏本被发现》为题作了报道)。这促使我由此走上了一条开凿期刊与科学传播通道的不归之路,先后出版300余万字的专著,获得中国科学院知识创新工程重点项目和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的资助,并获得陕西省政府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和二等奖。

记者:请与读者分享一下您所理解的科技期刊、科学传播与其时代特征。

姚远:科技学术期刊,历来代表着一种最富创造力的科学文化现象,也是报道新思想、新发明和传播新理论的主要媒介。有人统计我国图书馆的历年采购结构,纸质期刊和电子期刊已经逐渐占到整个图书馆采购量的80%以上,而文献引用类型的统计表明,期刊文献已经占到整个文献引用的85%以上。显然,期刊文献已经成为当今时代最为权威和使用最为频繁的信息源。进入19世纪以来,期刊取代了16至18世纪科学家间的通信形式或小册子图书形式,成为记载和传播科学最迅捷、最重要、最系统和最权威的载体。早在20世纪40年代,按照英国科学社会学家贝尔纳的说法,世界科学技术成果主要依靠当时的30000余种期刊公诸于世。英国学者迪克也认为:“假设没有定期刊物,现代科学当会以另一种途径或缓慢得多的速度向前发展,而且科学和技术工作也不会成为如同现在一样的职业。”戊戌变法时期的中国学者也意识到,有学必有会,有会必有刊。北平大学欧阳诣则认为,现代西方文明不外乎一科学实验室和一科学期刊,在20世纪20年代中国知识分子的眼中,科学期刊俨然已经成为现代文明的标志之一。的确,科学家队伍、大学和科研机构、科学社团、科学期刊显然已经成为支撑现代科学技术制度化、建置化和社会化的四大要素之一。因此,要研究近代中国科学的肇始,研究近代中国制造的开端,研究中国近代对外开放和工业革命的爆发,研究近代中国科学技术体系体制的演变,研究中国科学从介绍、引进、模仿、合作,走向民族自主创新之路的历史进程,研究如何传承和创新中国传统的科技文化,实现有中国特色的民族复兴之梦,就必须从研究中国科技期刊的演化入手。这正是我们选择这一研究方向的初衷和逻辑起点。

科技期刊是近代以来科学传播的主媒介。清乾隆五十七年(1792)唐大烈在江苏吴县(今苏州)创刊的《吴医汇讲》是中国最早的期刊,也是中国最早的中医期刊和科技期刊。它首创期刊文献传播基本样式;确定期刊“医门”的专业性,提倡学术争鸣;实现体裁多样化,使用了序文、编者按、作者小传、论文、经验交流、讲述记录稿、编读解答、医书评论、医学常识等体裁;实现了稿件来源多元化;创造了编辑初审与同人复审相结合的编辑程序;形成了署名的原始形式;首先传播叶天士温病学说,提出中国版的“希波克拉底誓言”等。1900年创刊的《亚泉杂志》作为国人独立创办的第一份综合性自然科学期刊,在中和、分解、分子式、分子量、化学式、化学反应、化学方程式、化合物、元素、有机物、有机酸、可逆反应、合金、原子、原子价、定性分析、定量分析、干燥剂、挥发、电离、电解、溶解、饱和液、试验纸、蒸馏、还原、二硫化铁、王水这些化学名词和术语的最初命名方面做出独特贡献,其主编杜亚泉依托《亚泉杂志》,首次命名了氩(Ar)、铍(Be)、铥(Tm)、镱(Yb)、镝(Dy)等化学元素,一直沿用至今。惰性气体元素的“气”字头,亦由“氩”衍生而来。

记者:您完成了中国第一部科技期刊史,并形成系列成果,也构建了科学史研究与新闻传播史研究的一个重要平台,其建设现状如何?根本意义又何在?

姚远:西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和西北大学科学史研究中心,在“期刊传播理论与实务”和“科学传播史”方向,自1999年相继开始招收“中国科技期刊史”方向的硕、博士研究生。至今,吾已指导毕业硕士、博士研究生34人(含韩国留学生1名),尚有在读博士生和博士后4人。以学生为基础,已形成了全国最强大的科技期刊史研究团队,此方向也被列为西北大学科学技术史一级学科博士点的三大研究方向之一,在教育部学科评估中名列全国前茅。南京大学《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CSSCI)2010年的一份研究报告,根据2000~2007年8年间的引文数据,选出97种“对我国新闻传播学研究最有影响的国内学术著作”。其中包括1919年徐宝璜的《新闻学》和1927年戈公振的《中国报学史》,时间跨度达89年。按影响力依次总排名,姚远的《中国大学科技期刊史》总排第24名,历史分类排为第4名,也是科技期刊史唯一入选的著作。中国人大方汉奇教授看了姚远书稿《近代中文期刊科学传播史》后认为,姚远“深挖井”式的个案研究很有特色,弥补了新闻史研究在科技期刊方面的缺憾。北京印刷学院李频教授认为这无疑为标志性成果。国务院科学史学科评议组组长曲安京教授也认为姚远的工作开辟了新闻事业史和科学技术史研究的新方向。北京谢其章先生在《科学时报》撰文《中国历史两千年,独缺一部期刊史》,呼吁关注姚远的科技期刊史研究。

开展科技期刊史和科学传播史研究的根本意义在于,科技期刊的连续性和动态性,构成全然不同于其他媒介的科学考察客体,自20世纪40年代以来成为发表科学成果最为权威的媒介,故要研究近现代科学史,必须从期刊入手。科学家倾其毕生所做的不过是在构筑通达社会的一座桥梁,而期刊恰堪其用,故沿期刊溯源,必见其心路,故研究科学史必自期刊切入。科学期刊是一条奔流不息的历史长河,身处其中,可测其水深、流向、暗流和潮起潮落,自然天成一部流动的、连续的科学史。这就是研究科学期刊以观科学潮流涌动的意义所在!

如无科学期刊,科学就不会成为一种职业。科学期刊是养成科学群体的孵化器和社会公器,而且其权威性越来越无可取代!华罗庚当初如无《学艺》《科学》发表其与苏家驹商榷的论文,就可能永远只是一名杂货铺的伙计。因此,研究科技期刊史最根本的意义是可借助其外在的媒介形态和内在的思维流变,动态地考察科学社会化、现代化和科学不间断创新的历史轨迹。

记者:请您讲讲在这么多年漫长的科学传播研究之路上,您的最大感悟是什么?您对今天的期刊业者和青年编辑有何寄语?

姚远:我将这归结为两句话。第一句话:“一只袋子”。古希腊有一句名言,即:“一只不盛东西的袋子是站不直的!”这是说:一个人必须终生不断地学习,用知识充实自己,否则在社会上就难以站直了!就像不装粮食的、干瘪的袋子一样匍匐在地,趴在墙旮旯角,在人的生活中非但无用,甚至还可能污染环境。人生必须有意义地生活。帕斯卡尔就说:人只不过是一根苇草,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用不着整个宇宙都拿起武器才能毁灭他,一口气、一滴水就足以致其死命。然而,纵使宇宙毁灭了他,人却仍然要比致他死命的东西高贵得多,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死亡,以及宇宙对他的优势,而宇宙对此却一无所知。因而,我们全部的尊严就在于思想。一个人的肉体生命只能存活几十年的时间,而一个人的思想,特别是伟大的思想,则可永远存活,他的生命通过他的思想在其他人的身上继续生存。然而,一个人要有一点思想,要有一点精神,要有一点尊严的活着,就必须要有知识。那么,编辑的知识从何而来,又如何获取呢?一般来说,一个人的知识结构可以分为两大部分:一是基本域,二是发展域。基本域的知识就是你的大学本科专业知识;发展域的知识对编辑来说就是在岗不断学习获取的编辑业务知识。第二句话:“两支笔”。“编辑要拿起两支笔”!这既是一个口号,也是一位从事过36年编辑工作的老编辑的经验之谈。钟叔河也有“好编辑是编出来的,也是写出来的,故要耍两支笔”的说法。余晓群又有“握两支笔,做编辑中最好的作家,做作家中最好的编辑”的说法。另外,还有编辑要有阅读生活、写作生活和批评生活的说法。这些说法与“编辑要拿起两支笔”的口号均有异曲同工之妙。其中,红笔与蓝笔又有密切的关系。编辑要拿起两支笔,以红笔为人作嫁,入道从业;以蓝笔修炼内功,自强自立。拿好蓝笔是为了更好地拿好红笔;不会使用蓝笔也就不会使用红笔,所做嫁衣可能永远不入流,永远没有新娘愿意穿着。以蓝笔自强自立,安身立命,不仅要为人作嫁,自己也要被人扮成靓丽的新娘,粉墨登场,这是养成一双鹰眼的必备条件。所谓“打铁先要本身硬”就是这个道理。编辑做点研究,可体会作者科学研究的甘苦,不致养成眼低手高,或者眼光越高,下笔越滞的毛病。拿好红笔,必须有拿蓝笔作为底气。有人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托辞难以拿起两支笔。其实,这是两码事。首先,“鱼与熊掌”是两种互不相关的东西,而“红、蓝两笔”却属一种东西。因此,用孟子“鱼,我所欲也,熊掌亦为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来否定“两支笔”,其前提和逻辑都是荒唐的。我们所说的“两支笔”,互为关联,是“鳟鱼与鲑鱼”或者“熊前掌和熊后掌”的关系,不可混为一谈。编辑做点研究,一可知编辑出版规律,更好地工作,二可增修养,更好地与作者沟通。编辑通过反思自己的编辑实践及时发现问题,可以增强其问题意识,找到研究创新的生长点。

纵览近代以来历史上的数万种中文期刊,能够传世的或至今仍有学术研究价值的期刊均为在引进西方前沿科学技术、重大科学理论或在育人和文化传承创新方面做出重大贡献的期刊。这说明,学术期刊的生命价值所在就在于传播创新。虽然说,信息化、国际化、集团化、专业化正在带来一系列挑战,然而不断更新的是期刊的载体样式,也许“纸质载体期刊”会越来越被“电磁波载体期刊”所取代,但“期刊”这种媒介形态和传播范式却不会消亡,会不断翻新载体而保有长久的生命。其根本的原因在于它是伴随着科学的产生而共生共存的,是随着人类文化交往活动的滋生而发展的,是伴随着教育活动的产生而相伴而生的,故有科学在就有期刊在,有文化在就有期刊在,有教育在就有期刊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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