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男辣女

2016-10-24 18:32沈嘉禄
特别文摘 2016年19期
关键词:辣味舌苔梅子

酸和辣,在烹饪中的地位或作用,相当于戏剧中的大哭大笑,相当于绘画中的大红大绿,相当于小说中的巧合与转折,相当于体育中的短跑和拳击,相当于股市中的涨停板及跌停板。总之,是一对爱憎分明、性格独特的孪生兄弟。

在中国人的调味品中,酸味和辣味的运用要稍晚一些。大概在铜烹时代,也就是从夏商周开始吧,厨师将梅子捣碎后取其汁,做成酱,蘸烤得微焦的野味吃,想来风味不坏。《尚书·说命》中有一句名言透露了当时的烹饪水平:“若作和羹,尔惟盐梅。”直到今天,广帮菜中的烧鹅、烤乳猪也是蘸着梅子酱吃的,当然现在的复合味梅子酱已经配制得非常高级了。

进入铁器时代,真正意义上的醋就上了老百姓的餐桌。《齐民要术》中记载了二十余种醋的做法。到了唐、宋、元、明,醋已做得非常地道了,唐有“桃花醋”,宋有“李子醋”,元有“杏花酸”、“脆枣醋”,明有“正阳伏陈醋”。有清一代,根据原料不同,醋分“米醋”、“糯米醋”、“粟料醋”、“小麦醋”、“大麦醋”、“饧醋”、“糟糠醋”等。

辣味也出现在青铜时代,主要有花椒、生姜、桂皮、葱、芥、薤、蓼、芗、藙、襄荷等。从薤开始的后几种植物是什么玩意儿,今天的国家特一级厨师也不一定说得上来。前几种流行至今,中国厨房主流调味料的地位不可撼动。直到辣椒闪亮登场,中国人才算跟辣对上劲了。但辣椒是舶来品,是明朝的商人由海路从美洲的秘鲁、墨西哥传入的,然后引种,很快普及。胡椒,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外来的,相传是唐僧西天取经时带回的。中国人吃到辣味,还得感谢早期的外交官、文化使者和民营企业家呢。

在上海人食醋的需求曲线表上,十月份肯定达到峰值。因为上海人喜食蟹,而蟹必定要在醋的佐助下才能突出生猛的鲜味。

上海人吃辣,在二十年前不过是轻量级的,咖喱牛肉汤、辣酱面、鱼香肉丝、油炸臭豆腐干抹点辣,那已经是赴汤蹈火了。至于胡椒粉,在吃馄饨、鸡鸭血汤时派上用场,但上海人撒起来,手总在不停地抖,赛过做化学实验。但今天的上海青年人太能吃辣了,那得归功于改革开放的大好局面。在重庆火锅之后,是谭鱼头火锅,是香辣蟹,是十三香小龙虾,以辣取胜的印度菜、泰国菜、越南菜也凑热闹了,将上海人的舌苔练成三分厚,不怕火烧,只怕没火烧。这也从一侧面印证了上海这个开放的国际性大都市,真有“海纳百味”的胸怀。

有一句话说:酸男辣女。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在阴盛阳衰的今天,上海男人,小白脸留长发外加挑染,说话办事,甚至调情都莺语燕歌娘娘腔,给人酸溜溜的感觉。不如上海女人,从头发丝到脚趾头一股辣劲,敢爱敢恨,敢穿很暴露的衣服,敢隆胸,敢文身,敢抽脂,敢割眼皮,敢在耳朵、肚脐眼、舌苔上打洞穿珠子,敢锯断小腿后增高,敢在酒吧台上劈腿跳舞,敢身体写作,敢在结婚后一周内跟老公拜拜,敢跑性用品商店……凡是外国女人敢做的,上海女人也敢做,有时做得更绝更凶。

上海女人如此能辣,上海男人能不酸吗?

(摘自“沈嘉禄新浪博客” 图/王建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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