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印度茶为“国饮”的历史推力与现实阻力

周惠芳

摘 要：本文拟针对茶饮成为印度饮用人数最多的饮料这一现象进行分析。首先通过对茶在印度传播的历史过程及生产、消费情况的概述，阐明茶饮为印度最受追捧的饮料；其次，分析茶饮成为印度第一大饮料和阻碍其成为“国饮”的原因。通过分析表明，不论是茶为“国饮”之现象的出现还是咖啡与茶的对抗，不外乎政治、经济、饮食习惯作用的结果。

关键词：印度；茶为“国饮”；英殖民；咖啡；后工业时代

2012年，印度前总统阿卜杜尔·卡拉姆在阿萨姆邦举行的世界茶科学大会上发言表示，“印度饮茶者之数量足以使之成为国饮”。因此，印度理应将茶定为“印度的国饮”。不可否认，印度饮茶人数之众、范围之广，茶叶生产产量之高、消费比例之重。然而，南亚次大陆茶树种植不过两百多年，饮茶习惯的养成在时间上自然更是靠后。而促使印度民众这一饮食习惯养成的推力是什么？自茶为“国饮”提出后，反对其为“国饮”的阻碍因素又是什么？本文拟就上述问题出发进行分析，以对印度茶文化有一粗略了解。

一、茶与印度

1780年，由英国东印度公司商人从中国广州携茶籽致印度，开始在印度加尔各答的茶树种植。据说茶树生长旺盛，但是由于东印度公司掌握着茶叶贸易中与中国交易的垄断地位，享受着高额的利润，因此无意在印度发展茶叶生产。直到1833年，英国政府废除了中国与东印度公司的贸易特权。为了在茶叶贸易中继续获取高额利润，东印度公司开始鼓励在印度经营茶叶生产，并于1834年成立“茶叶种植委员会”，开始商业性质的茶树培植。自此，茶树种植业得到了迅速的发展，甚至在1901年出口茶叶首超中国。

印度茶园主要分布于印度南部、北部。北印度地区的阿萨姆、西孟加拉（大吉岭茶地所在邦）和南印度的喀拉拉、泰米尔纳杜四个邦的茶园占地面积和产量占全印度的90%左右。生产的茶类主要是红茶，约占茶叶总产量的98%，此外绿茶产量较少，多分布于南印度。

印度茶叶销售呈现出由外销转内销的演变过程。英属印度时期，印度人尚无饮茶习惯，英国商人在印种植茶树主要是为满足英国本土及澳大利亚和美国等地区的需求。直到20世纪上半叶，受30年代世界经济危机及二战的影响，国际茶叶市场萎缩、茶叶囤积、茶价下跌，在印商人开始转变市场，着力于在印度本土推动茶叶销售。随着自上而下、全方位多领域的推广，现今印度已成为世界最大的茶叶消费国，其国内消费约占国家产茶总量的80%。①

二、茶为“国饮”之推力

在印度构建茶文化之前，印度人通常以槟榔果、稀饭来款待客人。人们最常饮用的为季节性或地区性的以奶类、果汁、水为基础的相较茶叶而言不易获取的饮料。直到19世纪，印度人尚无饮茶习俗，曾在东印度公司供职的詹姆逊博士说过：“印度人任何阶层都没有饮茶的习惯”。随着30年代国际局势的变更、国际市场的萎缩，在印茶商将目标转向印度本土，大肆的推广使得茶饮逐渐为印度民众所熟识与追捧。自然，饮茶习惯的养成也与所在地区地理环境及历来的饮食习惯不无关系。因此，茶能成为印度之“国饮”，是各方共同作用的结果。

（一） 地理气候因素

印度三面环海，除西部的塔尔沙漠为热带沙漠气候外，其他地区皆属热带季风气候。全境4＼3地区的极端最低温度不低于零度，最高气温则达40度，全年热量和降水量十分丰富。既湿且热的天气状况，使印度民众更倾向于热饮，以趋湿散热。喝热茶能激发人体的自然冷却反应，进而使身体自动降温。同时在炎热的天气里饮用奶茶，能让人精神倍增、思维清晰。自然，茶饮能为印度民众所喜爱与气候状况有着紧密的联系。

（二） 饮食习惯因素

一方面，印度人的进餐时间通常为中午十二点和晚上九点之后，午后茶饮成为漫长间隔期中的抗饿良方。同时，与东亚地区的清茶不同，印度人习惯将茶叶、砂糖和牛奶一起放入锅中熬煮，另加入各种香料调味。这样，印度奶茶中含有较高热量，也就具备极强的抗饥饿作用。另一方面，印度人的饮茶习惯原为受英国人的影响，红茶当中加入牛奶的英式茶文化与印度人原本习惯饮用牛奶的习惯相近，因此红茶加牛奶的茶饮也易为印度人所接受。

（三） 历史人为因素

南亚次大陆上的居民原本不曾有饮茶的习惯，茶能成为印度第一大饮料，得益于英属印度时期及印度独立后自上而下的知识普及和推广宣传及自下而上的效仿。

1、英属印度时期

英国最先将饮茶习惯及相关的茶叶、茶具带入次大陆地区。英属印度时期，虽然印度于19世纪30年代就开始了商业性的茶树培植，但是在一个世纪的时间里，印度所产茶叶多用于出口，以满足英伦本土及其后的美国、澳大利亚等地区的需求。直到20世纪30年代，国际市场萎缩、茶价下跌，1935年达到了超过一亿英镑茶叶积压的新高，英属印度茶商才加大力度开发印度本土市场。②

其实，英印商人早在20世纪初就开始了在印的茶叶宣传。约摸半个世纪的时间里，一方面，普及茶叶文化，通过广告宣传，茶被吹捧为能具有降低人体疾病、解乏、抗酒瘾、甚至使人准时的饮料。此外，印度民族企业家也企图将政治运动与茶叶挂钩。印度民族企业家宣称茶为“民族饮料”，以寓意“民族融合”，企图以此来统一次大陆上不同宗教、语言和种族力量。甚至有人借以“妇女问题”来说明，茶是妇女觉醒的媒介，是现代家庭主妇赋权的重要工具。另一方面，英印官方通过督促工厂老板、办公室管理人员在处所或食堂及火车站等公共场所向人们提供免费的茶饮和休息场所来推广茶饮。

此外，随着印度本土与英殖民者之间频繁的接触与交往，一方面上层精英阶层受英式教育的影响或在与之交往中对英国文化的了解，另一方面茶园种植面积的扩展和对印度本土茶农的雇佣，茶饮逐渐为印度精英阶层和小部分下层民众所接受。尽管如此，直到1947年印度人的饮茶人数仍仅为一小部分，人均年消费量仅仅为0.4英镑。③巧妙的宣传和标志并未使茶为数以百万计的印度人们所接受。

2、印度独立建国后

印度独立后，于1953年设立茶叶局附属于商业部下，负责研究和制定茶叶产销的政策。茶叶局着手将原属英印度公司经营管理的茶园承包给大公司或者私人经营。各茶园规模相差悬殊。此外，还有极少数个体经营的茶园。茶叶生产种植的零碎化不但激化了民众的种植热情，也在此过程中最大程度的向民众普及了与茶相关的知识。

同时，为了促进茶叶的销售，政府当局和本土商人极力培养民众的饮茶习惯。不论是文学、影视、艺术作品还是广告宣传上，均穿插着富有本土特色的茶饮知识和普及合符印度人口味的熬煮方法，使茶饮文化渐趋“本土化”。

此外，由精英阶层统领的印度民众，深受精英阶层文化的影响，形成上行下效的连锁反应。在印度，政治家的影响力大。

正因为自20世纪初以来各方对茶的轮番普及与宣传，培养了印度的饮茶习惯。茶饮已经成为跨地域、跨种姓、跨宗教的全民饮料，印度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红茶消费国。

三、茶为“国饮”之阻力

从茶能成为印度饮用人数最多的饮料这一形成过程来看，经济收益是推动其前进的动力，政府政策是促进的途径，本土融合是重要的手段，三者对一国饮食习惯养成之影响最为重大。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阻扰茶为“国饮”的主要因素源于国内咖啡生产者和产区所在邦的抗议及与日俱增的咖啡饮用人数的实际状况。

在英印殖民统治下，印度最早于1670年开始种植咖啡，直到1920年政府的大力扶持，咖啡产业迅速发展，至今年产量约为30万吨，占全亚洲产量的25%。印度咖啡产区主要分布于卡纳塔克邦、喀拉拉邦和泰米尔纳德这南部三个邦。产品对内销售市场集中在印度南部，对外出口约占其总产量的90%。④然近年来，随着城市中产阶级人数递增，咖啡这种饮料逐渐在城市得到广泛的传播。咖啡的国内销量每年提高5%，比茶在国内销售增额高出三个百分点。据欧睿信息咨询有限公司调查显示，在过去5年里（2009-2013），印度咖啡消费市场增长了80%。从中部分反映了城市中产阶级消费激增和像星巴克之类的零售店的日益普及及咖啡在印度存在的巨大市场潜力。⑤2012年，印度前总统阿卜杜尔·卡拉姆在世界茶科学大会上表示“印度饮茶者的数量足以使之成为国饮”。印度拟宣布“茶为国饮”的做法，除了以“茶为国饮”为宣传策略，塑造印度茶叶在国际市场上的品牌形象，以面对来自动荡不安的中东市场和其他国家生产的茶叶及其他饮料抢占茶叶市场，导致印度茶叶销售的国际市场进一步萎缩的不利国际销售环境外，最主要的着眼点在于促进内销，争夺国内市场，以抵抗来自国内咖啡消费与日俱增的压力。加之咖啡与茶的产区呈南北对峙的分布局面，茶与咖啡的对立发生在个别邦之间，国饮之争不仅仅只是对两方生产者争利的一种炒作，更是相关各邦争取联邦预算、分享财源控制权的手段。⑥总之，不论推力还是阻力，归根结底仍然是经济利益驱动的结果。

四、结语

印度本土原本并不具备饮茶的习惯，由于英印殖民时期开始的为应对萎缩的国际茶叶销售市场而大力开拓印度本土市场，通过免费饮用、商业广告宣传、影视文学艺术推广、本土化融合、政治精英引导、政府资助等政治、经济、文化各方多管齐下的方式，使得价格低廉、产量高、制作方法简单、茶汤味美的茶饮逐渐成为印度民族嗜好。随着近年来印度经济的逐步发展，足够承担咖啡消费费用的人群越来越多。加之联邦体制的离心弊端，茶与咖啡南北失衡的产区分布状况，使得相关各邦政府为获取联邦资金援助而将对抗由经济推至政治领域，咖啡成为阻碍茶为“国饮”的主要因素。然而，不可否认的是，随着后工业化时代的快节奏发展，不论是印度本土的咖啡店还是国外进驻的咖啡店，咖啡销售越来越流行。历史的发展告诉我们，不论谁为“国饮”，咖啡的市场占有量会随着后工业化时代的推进不断提高，这是印度经济发展中不可避免的结果。（作者单位：四川大学南亚研究所）

注释：

① 关剑平等主编：《世界茶文化》，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11年版，第84页。

② Philip Lutgendorf，”Making tea in India：Chai，capitalism， culture，”Thesis Eleven ，Vol.113Issue1， 2012，p11-31.

③ 同上。

④ 汪汇源：“印度咖啡产量减少影响咖啡出口业”，载《世界热带农业信息》，2015年第2期。

⑤ Palash Ghosh，Tea Or Coffee：Which Is Indias NationalDrink？May 13 ，2013. http：//www.ibtimes.com/tea-or-coffee-which-indias-national-drink-1255279.

⑥ “印度茶叶与咖啡商战背后隐藏着什么？”，载《世界热带农业信息》，2013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