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今生默：最深情的“罪人”不还手不放手（上）

刘殊

苏义和周海平是大学同窗，两人都爱上了同校女生王一冰。王一冰选择了周海平，苏义给予真诚祝福。工作后，3人关系一直亲密。2007年中秋，苏义请一个领导吃饭，恳请周海平作陪。就在这天晚上，周海平突发心脏病猝死。痛失爱人，王一冰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她迁怒于苏义。苏义没有辩解，没有解释，如同一座沉默的大山，默默守护着王一冰，默默地赎着罪。斗转星移，转眼9年过去……

婚前未婚夫陪酒后猝死，暗恋的好友成罪人

2007年9月24日中午，第二天就是中秋。在河北省石家庄市一所中学任教的王一冰一下课，就开始收拾东西。下午，她要和男友周海平回廊坊过节。周海平被大学同学苏义约去吃饭了，酒席间，苏义打来电话：“冰冰，我今晚请王总吃饭，他点名要海平作陪。你体谅一下我……”王一冰急了：“你们中午就在一起，晚上你另请高明吧！我们要回家。”苏义再三恳求：“这次宴请对我很重要，你知道王总和海平是文友，王总点名海平必须到……”苏义承诺，让王一冰先回去，第二天他找车送周海平回廊坊。王一冰这才勉强同意了。

一路上，王一冰都在盘算如何跟父母解释。

时年26岁的王一冰，出生于河北省廊坊市一个教师家庭。1999年，她考入石家庄一所大学，和在文学社任社长的大二男生周海平相识。周海平比王一冰大一岁，石家庄人，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周海平大一开始就在期刊上发表文章，是有名的才子。通过周海平，王一冰结识了他的同班同学苏义。苏义和周海平同龄，两人高中就是同学，十分要好。苏义父母从事烟酒批发，还有一个小他7岁的妹妹，家境殷实。苏义一见王一冰，就对周海平宣称：“我喜欢冰冰。”周海平鼓励好友：“去追求吧。”

苏义马上实施了行动。为了多和王一冰在一起，他也报名参加了文学社团。一到周末，他就开着家里的车带王一冰和周海平出去玩……然而，当苏义鼓足勇气跟王一冰表白时，她却明确告诉他：“我喜欢海平。”苏义蒙了，如果换了其他任何人，他一定毫不退缩，可那是周海平，他最好的朋友。周海平得知后，抱愧苏义：“我是真心想促成你们……”苏义早已度过了最煎熬的时光，把爱深埋在了心底。

3个人的关系比以前更好了。毕业后，王一冰和周海平分别应聘到石家庄市一所中学和一所航海职业学院做了老师，苏义则成了石家庄一家建筑材料设备公司的工程师，3个人隔三差五就聚会。由于周海平和苏义公司的老总是文友，和老总应酬时，苏义总是把周海平喊上。

2007年初，王一冰和周海平订婚，并在中山东路永明小区买了一套公寓，准备于2008年元旦结婚。按当地风俗，这个中秋节是王一冰订婚后、结婚前最后一个节日，准女婿要备上礼物给老人“送中秋”，第二天再一起去周海平家过节。提前几天，王一冰就和男友敲定好了行程。没想到，却被苏义横插了一场宴请。王一冰到家已是下午四点多，老人很通情达理，还主动和周海平通电话：“你明天如果忙，就不要过来了。我让冰冰吃完中饭就回去，不能晚了去你家吃团圆饭，否则失礼了。”

晚上11点，王一冰突然接到周海平妈妈的电话：“海平正在市第一医院抢救，你赶紧赶回来。”周妈妈哭诉，儿子是晚上十点回家的，一回来就嚷着不舒服。她放心不下去卧室查看，发现儿子已昏迷，结果竟是心肌梗塞。王一冰蒙了，她一边找朋友开车送自己回石家庄，一边和苏义联系。谁知，苏义的电话始终处于“无法接通”状态。当王一冰赶到时，周海平已抢救无效，去世了。看到男友蒙着白布躺在太平间里，王一冰“啊”一声晕倒在地……醒过来时，她已躺在病床上。她从未听说周海平有心脏病，认为男友的死和昨天的那场酒有关。

第二天一大早，苏义给王一冰打来电话：“冰冰，我昨天喝醉了，手机没电了。”王一冰头一下炸了：“海平昨晚上死了。死了！都是你害的。你到底灌了他多少酒？”苏义吓得语无伦次：“海平死了？不可能！不可能！你等我搞清楚，给你一个解释。”苏义迅速赶到了医院。王一冰一见到他，就歇斯底里地抓起手机砸了过去：“我一定要你为海平偿命。”

痛失爱人，王一冰的情绪彻底失控。原本就患了感冒的她急火攻心，引发了急性肺炎，在医院里住了半个多月。周海平出事后，王一冰的父母从老家赶来，照顾着女儿。苏义每天都来看望，但王一冰一看到他，就咬牙切齿。而且，苏义并没有给予王一冰所谓真相，只是一再托她的父母转告：中秋前夜的宴席上，周海平滴酒未沾。当晚参与抢救的医生也证实，未从周海平的血液中发现酒精或其它造成心梗的成分，排除人为或饮食因素。周海平的父母证明，当晚他们还特意问儿子，是不是喝酒了，他回答说没喝。王一冰不肯罢休，她一再说：“苏义都默认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她要求报案，做法医鉴定。周父不同意：“让海平入土为安吧！”医生最终证实周海平的死亡是身体原因，因心脏问题没有察觉，病发没有任何防范措施，才酿成了悲剧。

尽管方方面面都为苏义洗脱了“罪名”，但王一冰认定苏义就是间接凶手：要不是他中午、晚上都拉着海平应酬，海平不会那么累，也许就不会病发，或者说即便病发也还有救。王一冰这番指责，周围的人认为她是太悲伤所致，没人忍心说她一个不字。苏义也一再忏悔：“都怪我太大意，没有注意到海平不对劲。”父母把苏义的忏悔转告给王一冰。她的情绪异常激动：“他欠的债，一辈子都还不完。”

不管王一冰说什么，谁也不敢反驳；否则，她就会歇斯底里。所有人都寄希望她慢慢从悲痛中走出来。随着时间推移，她的情绪不但没平复，反而越来越激烈。父母为王一冰办理了病休手续，想把她接回廊坊休养。但她不肯离开和周海平已营造好的新房，发誓一辈子“守”着。王一冰的爸爸是学校骨干老师，只有返回了廊坊。她的母亲胡美兰办理了内退，留在石家庄照顾女儿。

负罪男人经年赎罪，默默陪伴那个悲伤女人

2008年初的一天，王一冰一连几天不睡觉，又哭又笑。胡美兰带她到医院检查，确定王一冰患上了严重抑郁症，必须抓紧治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胡美兰把老伴叫到石家庄，陪女儿求医问药。然而，此后，王一冰先后在石家庄、北京等看了很多专家，还去北京安定医院住过两次院，病情始终时好时坏。只要一离开石家庄，她就闹个不停：“我要回家。”没办法，胡美兰只得带着女儿，苦守在那套婚房里。

王一冰的遭遇，让苏义越发内疚。他多次对胡美兰表示：他要帮忙一起照顾病人。怕女儿排斥，加重病情，胡美兰没有同意。苏义每天都打电话询问王一冰的情况，四处打听就医信息。

2008年7月的一天，胡美兰扭了腰，连走路都走不了，更别提照顾女儿了。苏义再度要求照顾王一冰。他态度诚恳地说：“冰冰最恨的人是我，也许她打我骂我，病情就能缓解呢！”胡美兰和老伴觉得有道理，确实找不到其他人照顾女儿，就同意了。

几天后，苏义出现在了王一冰的面前。王一冰一见到苏义，仍口口声声喊他凶手。苏义无动于衷：“我来是照顾你的。”王一冰随手抓起屋里的东西，就朝他身上砸去。不管她怎么折腾，苏义就是不肯走：“只要你心情好，要打要骂随便你。”

苏义咬牙留了下来。时间长了，王一冰不再打他骂他了，但仇恨没有减轻，赶不走他，她就变着花样折磨他。他做的饭，她倒掉让他重做。他有时刚从王一冰的住处返回，她就借口吃什么东西，要他再回来。甚至她故意把东西放在垃圾袋里，让他半夜到垃圾场翻找……不管她怎么折腾，苏义只做一件事：顺从。也许是情绪和仇恨有了宣泄的地方，加上精心治疗，王一冰的病情慢慢好转。2009年9月，她返回学校上班了。

在照顾王一冰的同时，苏义像个儿子一样照顾着周海平的父母。儿子去世后，周妈妈的身体垮了，周爸爸患有静脉曲张，心脏也不好，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苏义承担了下来。2010年元旦，王一冰去看望周海平的父母。刚到楼下，就看到苏义正往楼上背白菜。周家住在六楼，没有电梯，他就一袋一袋往楼上扛。王一冰心头一热：苏义家境好，家里请了保姆，这种粗重活从未干过。然而，很快，她就把动容赶跑了：苏义欠周家的，这是他应该赎的罪。

对苏义的付出，周妈妈感激不尽：“你来看看我们就不错了。活让你叔叔干就行了。”对着王一冰，周妈妈不啻赞美：“我和你叔要不是苏义照顾，早就垮了……”王一冰还是那句话：“他该！这些孽都是他造的。”有一次，王一冰又当着苏义的面骂他，周妈妈脱口而出：“其实，海平……”苏义拉住她：“阿姨，别说了。”他拉老人走向厨房，“我陪你做饭去。”

2011年初，周爸爸因为静脉曲张做了手术，王一冰去医院照顾，见苏义正在给老人擦身体。苏义和周海平身材近似，恍然间，王一冰差点把他认成了周海平。一瞬间，往日种种涌上心头。她没好气地呵斥苏义：“你走吧！这里有我！”“老人上厕所，擦身体都离不开我。”王一冰一阵心酸，老人确实需要一个男人照顾，她没有再说话。

周海平父亲住院期间，苏义每天贴身照顾，背老人出去晒太阳，晚上就在医院陪床。老人出院后，周妈妈由衷地对王一冰说：“我们家多亏苏义，你也多亏了他。海平走了快三年了，你该考虑一下自己。”王一冰明白周妈妈想撮合自己和苏义。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说苏义好。她永远忘不了，苏义就是害死周海平的凶手。在这样的心态驱使下，王一冰偶尔对苏义有点好态度，也很快故态重萌。

不管苏义如何付出，她总是想方设法使唤他。胡美兰看不下去，劝女儿不要那样。王一冰听不进去：“他不乐意可以不来呀！”胡美兰只有摇头叹息。

此后几年，王一冰的病情几度反复。病情严重时，只能休病假。身体稍微好转，她就回学校上班。转眼6年过去，王一冰已32岁，学校的同事，亲友都知道她的病情，虽然处处让着她，但却也没人敢给她介绍对象。眼看周围的女孩都结婚生子了，王一冰却依旧沉浸在对周海平的追忆里，胡美兰和老伴不知道掉了多少泪。苏义不停地安慰二老：“没事的，我相信冰冰会好起来的。”

苏义比王一冰还大一岁，他的父母也盼着他结婚生子。见儿子一直围着王一冰转，他们督促儿子尽快找个女朋友。苏义长叹一声：“爸妈，我对不起海平。冰冰没有一个好归宿，我没法撒手不管啊！”苏义的妹妹苏琳琳当时已大学毕业，工作了。她起初对王一冰也充满同情，但见她“不识好歹”，总是折磨哥哥，她也替哥哥抱打不平：“你这些年做的事也够了。”苏义摇摇头：“远远不够。”在苏义父母的张罗下，好多人都为苏义介绍对象，他一律敷衍。

除了工作，苏义把心思都花在了王一冰身上。为了照顾王一冰，他不能远离河北，只能在周边做销售，收入一般，他就揽了不少程序设计的活。攒够一笔钱，他就带着王一冰去北京、上海做治疗，还请了北京一个有名的心理咨询师，定期给王一冰做心理辅导。在别人看来，这牺牲了一切的付出难能可贵，但在王一冰看来，理所应当。每每想起周海平，她就不给苏义好脸色。苏义从不介意。

2014年初，王一冰再度病发。这一次，她的症状非常严重，还出现了自杀倾向。苏义和胡美兰再次带她前往北京安定医院住院。然而，她的病情始终没有好转。出院后，苏义到处打听治疗抑郁症的良医，请假和胡美兰带着王一冰前往上海等地治疗。陆续折腾一年多，她的病总算稳定了。

2016年元旦，王一冰回廊坊过节。她状态很不错，不喜欢出门的她还和父母一起到处走亲戚。半个月后，她在妈妈的陪同下，返回石家庄，去给周海平的父母送家乡的特产。一见到她，周妈妈着急地问：“你知道苏义病了吗？”王一冰一愣，这些天苏义每天都打电话来，怎么没听他说过？周妈妈长叹一声：“苏义出车祸了，怕你担心才没说吧。”王一冰莫名其妙地有些烦乱，起身告辞回家了。回到家，胡美兰督促女儿去看望苏义。王一冰突然哭了起来，冲母亲发火：“我为什么要去看他？”见女儿情绪不对，胡美兰没敢再说话。其实，连王一冰自己都不明白，她在牵挂着苏义。

因为腿伤未愈，出院后，苏义委托妹妹隔三差五过来看看。苏琳琳和王一冰见了几次面，话不投机，很不愉快。苏义不敢再指望，腿能下地就自己跑来了。见苏义拄着拐杖，王一冰眼圈一红，回了卧室。苏义看在眼里。他惊喜地对胡美兰说：“你看，冰冰很关心我啊！”胡美兰一阵激动，女儿患抑郁症后，人变得自私霸道，除了周海平的父母，她根本不怎么关心人了。这是不是预示着她有质的好转？

就在苏义和胡美兰满心期待时，2016年1月的一天，王一冰突然收到一个快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封封折叠的信纸。王一冰细细一看，惊呆了！

信里究竟写了什么，让王一冰如此震惊？苏义又能否治好王一冰的病，两个人的仇怨将如何化解？欲知后情，本刊将在10月月末版第30期继续为你讲述这对为爱纠葛的饮食男女故事。编辑/陈宝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