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一程,水一程!“分巢带孙”的爹娘何日再相逢

2016-11-17 11:00幽梦
知音·上半月 2016年11期
关键词:张静苗苗孙子

幽梦

我刊曾陆续报道过有关“二胎”、“空巢”、“老漂”等热点社会性话题。其中老人该不该为子女带孩子的话题一直是被大家所激烈讨论的。然而在现实中,无论城市还是农村的老人们都在天南地北的给子女们照顾着他们的下一代。有些老夫妻甚至为了给分隔两地的子女带孩子,不得不分居。我们将这种老人称之为“分巢族”。

本人主人公金素娥和老伴罗成峰是对普通的退休老夫妻,可为了给两个儿子带孩子,他们成了“老燕分飞”的“分巢族”。其中的寂寞、辛酸不足为外人道也。以下是金素娥的自述……

分巢而居,各负其责

我叫金素娥,今年65岁,退休前在一家大型棉纺厂工作,是地地道道的武汉人。1977年,我和同单位的罗成峰相恋结婚,次年生下了大儿子罗子俊。不想在大儿子刚满一岁时,我再次怀孕。想着多子多福,就生下了老二罗子杰。看着我家两个虎头虎脑的儿子,好多人艳羡不已。特别是子俊,高考时考入了本地的一所重点大学,后又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成了我和他爸爸的骄傲。子杰虽不如子俊成绩好,但也考上二本大学。

把两个儿子送入大学后,我也光荣退休。2003年,子俊研究生毕业后去深圳工作,子杰毕业后进入了武汉一家大型汽车厂。两年后,子俊和同单位的安徽女孩丁晓玲结婚,由于深圳房价高,他们选择了裸婚。为此,我和罗成峰心里很愧疚。可子俊夫妻安慰我们,日子是自己过的,并不是过给别人看的。一年后,子杰也结婚了。妻子张静是独生女,亲家为小两口置办了婚房,我们能力虽有限,但也为子杰夫妻办了场隆重的婚礼。

转眼到了2008年,子俊夫妻凭借自己的努力在深圳最繁华的地段买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一年后,就传来丁晓玲怀孕的消息,丁晓玲的父母亲自过去照顾女儿。十个月之后,我们的大孙子乐乐顺利降临。当我和罗成峰喜滋滋地准备去深圳探望时,丁晓玲的母亲告诉我们,她的媳妇怀孕了,她伺候完月子就得回老家带孙子了。亲家的话我很懂,毕竟乐乐是她的外孙,媳妇肚子里的才是孙子,自古都由爷爷奶奶带孙子。我和罗成峰忙答应:“您就放心去吧,乐乐就交给我们了。”2010年春节后,我和罗成峰来到深圳。

不知不觉半年过去,这时子杰打来了报喜的电话:张静怀孕了。高兴之余我也担忧起来,作为婆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照顾下怀孕的媳妇?但如果我们回去了,乐乐又该怎么办呢?子俊和晓玲的工作经常要出国,根本少不了人帮衬。请保姆开销大不说,还不让人放心。正当我们还在纠结时,张静说,她父母会尽心尽力地照顾她的,让我们安心在深圳照顾乐乐。俗话说家和万事兴,张静的通情达理让我很欣慰。为了让张静心理平衡,我们每月也给张静寄去营养费。

2011年的夏天,张静为我们家添了一个健康漂亮的孙女苗苗。苗苗出生后,多亏张静的父母照顾。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苗苗一岁半时,张静的父亲突发脑梗。因抢救及时,虽保住了性命,但行动已经需要人照顾了。亲家公的突然倒下,让子杰夫妻手忙脚乱。没两天就给我们打来了求救电话,希望我们火速回去。而我却犹豫了。

子杰一听我没有立即答应,立刻就炸开了。“我从小就知道你们偏心,哥哥比我成绩好,比我会赚钱,你们偏心他我也认了。但不能因为他生的是个儿子,而我生的是个丫头,你们就重男轻女吧?如果你们现在不管苗苗,以后有什么事也别指望我,都找大哥吧!”说完不等我解释,就气咻咻地挂了电话。

我只好和罗成峰商量:“要不我们还是分开吧,你带一个,我带一个,坚持几年,等孩子大了也就好了。”罗成峰是个在生活上特别依赖我的人,如今让他独自挑起生活的重担,他的胆怯显而易见。然而,现实由不得我们多加思索考虑,只能赶着鸭子上架。最终商量后决定,由我回武汉带孙女苗苗,老伴则留在深圳带孙子乐乐。就这样,在2012年年底,我独自踏上了回武汉的列车,心中感叹万分,没想到,到了如今这把年纪,竟然过上了分居生活。

老燕分飞,日子难熬

罗成峰打从跟我结婚起,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想,到老了,他反倒要学着洗衣做饭了。刚开始,罗成峰连最简单的西红柿炒鸡蛋都不会做,只能一边拿着锅铲一边给我打电话,在我的指导下做几个简单的家常菜。后来,乐乐提意见了,说爷爷做的饭没有奶奶做的好吃,他吃得越来越少。为了让孙子满意,罗成峰买来菜谱,每天在家研究菜式。不出两个月,他倒也能做出清蒸鲈鱼这种大菜了。

这些生活上的忙累,罗成峰都能忍受,可让他受不了的是深圳那潮湿闷热的天气。一到夏天,罗成峰全身就会起湿疹,瘙痒难耐,整晚睡不着觉。他曾痛苦得想一走了之,可媳妇苦苦哀求他,说他一走,乐乐就没人管了。为了让罗成峰早日摆脱病痛,儿子媳妇带他去当地最好的医院检查,开了几千元的药。可这些药对罗成峰没有丝毫效果,只能熬到夏天结束,湿疹才会自行消去。于是,一年又一年,罗成峰每到夏天就会经受这样一场身心的煎熬。

但最让我放心不下的还是罗成峰的身体。早年他常常熬夜加班,落下胃不好的毛病。每次胃疼,我都给他熬小米粥,再每天配以中药。可如今他独自在那边,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精力照顾自己?终于有一天,我从电话里听说他胃出血住院了。据说,病发时是在晚上,子俊夫妻都双双出差了,只有罗成峰和乐乐在家。他痛得难耐,只好自己打了120急救,当他被抬上救护车时,还紧紧抓着乐乐的手。罗成峰在电话里安慰着我,他现在没什么大问题了,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而我早已泪流满面,想着那晚凄楚的情景,心感悲凉。如果我在他身边,一定不会成这样。

我提出想过去照顾他,子杰却沉默了,好半天才开口道:“你过去吧,我让张静请假在家带苗苗。”一听儿子要媳妇请假,我犹豫了。我知道张静在私企上班,考勤严格,请长假更是难如登天。无奈,我只好放弃。但我对病床上的罗成峰仍挂念不已,只能天天电话问候。其实,我独自在武汉带苗苗也是苦闷不堪。

当初我和罗成峰决定去深圳带乐乐后,就把自己的房子给租了出去。不想,还没有两年,就回来带苗苗了。为了照顾苗苗方便,子杰让我和他们一块住。然而,正如常言道,婆媳是天敌,我和小儿媳张静原本相处融洽,可不想住到一起后反而摩擦不断,心生芥蒂了。

我一辈子节约惯了,见不得大手大脚。而张静是独生女,家庭条件也比我们家优越,生活上更是追求品质和享乐。子杰是个爱妻号,什么都依着她,工资卡也都交给她管。我很担心照这样下去,他们将来拿什么养苗苗。于是背着张静,我时常敲打子杰,让他手上留点钱,以备不时之需。不想我们的一次私房话竟被张静听到,当即阴沉着脸关上房门和子杰大吵了一架。自此以后,我明显感到张静的变化,虽然对我礼貌依然,但从心里发出的冷淡让我心寒如水。我向罗成峰诉苦,他让我把房子收回来,搬过去住。按照他的意思,我开始每天去子杰家里“上下班”,虽然路上奔波辛苦不少,但心里自由多了。

每当华灯初上时,我坐在归家的公汽上,看着路边那些挽手散步的老两口时,我就羡慕不已。怀念起以前那短暂而快乐的退休生活,我是如此的渴望罗成峰在我身边,哪怕与我拌拌嘴也是好的,至少有人能在我寂寞时听我说说话,在我口渴时能给我倒杯水。可如今,这一切都成了幻想。

两地相思,无处话凄凉

很快熬到苗苗上幼儿园了,我清闲不少。一旦闲下来反而更感孤单寂寞。打麻将也提不起兴趣,每天除了追各种剧就是站在阳台上发呆。晚上回到自己家里,也是黑灯瞎火冷冰冰,自言自语说句话,整个屋子都还充满着回音。幸好网络发达,让我和罗成峰每天都能视频聊天。每天忙完孙子孙女,我们两老就点开视频,对着电脑吃饭、说话,有时实在没有什么说的,又舍不得关电脑,就那样相互坐着,看着对方。

我们虽然年逾60,但毕竟是夫妻。视频虽然能让我们天天见面说话,但并不能让我们真实的拥有对方。有一次,我正在跟罗成峰视频时,丁晓玲突然从客厅进来,小声对罗成峰说:“王阿姨来电话了。”虽然声音很小,但我还是听得清楚。我装作不在意地问:“王阿姨是谁啊?”罗成峰不自然地说:“就是小区里一起带孙子的老太太。也是湖北人,老乡。”罗成峰明显的不自然让我心生疑虑。但当时我并没有刨根问底。事后,我找了个机会逼供子俊,在我的威胁下,他终于说了实情。

原来,罗成峰患湿疹时,痛苦不堪,好几次都提出要回武汉,让他们赶紧找保姆。为此,丁晓玲很苦恼,把自己的烦恼向小区里带孙子的王阿姨说了。王阿姨是湖北十堰人,来深圳给女儿带孩子,她也有过水土不服的类似症状。王阿姨听说后很是热心快肠,当即就答应找时间宽慰下罗成峰。不曾想,一来二去之下,罗成峰和王阿姨越聊越投机,还常常约着一起买菜、散步。

子俊说他发现后也觉得不太好,多次在晓玲面前抱怨过,想婉转地劝阻下父亲,可丁晓玲却觉得,公公一个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活,感到寂寞是在所难免,能有个年纪相仿的人说说话,打发下时间也是好的。子俊见老婆说得有理,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我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什么歪理,这不就是赤裸裸的精神出轨吗?我当即把子俊骂了个狗血淋头,这就是我引以为荣的好儿子,为了自己的小家,硬生生地把父母分开不说,还给父亲找个“情人”,这是个什么事啊!我心里对丁晓玲也颇多怨恨,这个原本在我心里懂事的媳妇立马成了一个嘴脸丑陋的小人。

为了报复罗成峰的“不忠”,我也找了个舞伴老肖。老肖是个退休教授,儿子在国外定居,老伴前几年去世了。和老肖走得近之后,我确实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不少,日子也过得快乐些。然而,当老肖提出想让我正式离婚和他结婚后,我果断拒绝了。怕夜长梦多,我再也不敢去跳广场舞了。但冷静下来后,我反而理解罗成峰了,他毕竟是个男人,比我更需要情感的慰藉。当伴侣远在天边遥不可及时,就如同那水中月镜中花。

也许是我对子俊发脾气起了效果,我发现罗成峰现在除了必要的出去买菜接送乐乐外,都在家和我视频。哪怕他在家里做事,也会把视频开着。也许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想让我放心,我却感到深深的悲哀。为了约束自己,我再也不去跳广场舞了,连各种集体老年活动我也一概都不参加,只为了让罗成峰放心。

每年寒暑假,本是我们老两口相见的日子,然而随着孙子孙女们的一天天长大,这种幸福的时光也越来越少。孩子的爸妈为他们在寒暑假报了各种兴趣班和辅导班,我们得按时按点的接送他们。这样一来,我们只能每个春节相聚一次。

2016年春节,当我真真切切的拉着罗成峰的手时,我发现他的手粗糙了不少,头发也花白了不少。我惊叹道:“视频里不是这样的,怎么都白了?”

罗成峰呵呵一笑:“为了让你放心,我特意选了视频的角度和光线!”看着苍老的老伴,我辛酸无比,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我们这对老来伴何时能够团圆?

短暂的春节过后,我和罗成峰再次分开,我们又踏上了各自的“工作岗位”。没多久,子俊就欢天喜地地告诉我,丁晓玲又怀孕了。听着儿子充满喜悦的声音,我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当子杰听闻哥哥要生二胎了,他和张静也蠢蠢欲动起来,开始为二胎积极准备了。我心里茫然一片,不知道我和罗成峰的这种分巢生活何时是个头,更不知道将来是否真有一天,自己和罗成峰会耐不住孤独和寂寞,发生不该发生的故事?

有一天,当我和罗成峰再次视频时,我无比凄楚地对他说道:“老罗啊,也许这辈子我们只能到死的时候才能埋在一起了……”视频那头的罗成峰沉默了,转过身,拭了下眼睛,顿时,我的眼泪也涌了出来。

[小编发言]

如今分巢而居,为子女带孩子的老人比比皆是。由于社会生存压力大,年轻人无力承受,只能求助于老人。而老人们也把照看孙辈,减轻儿女负担当成自己的责任,宁可牺牲老两口的相处时间。但实际上,让两个老人分开来照顾孙子并不是最好选择,因为天伦之乐并不能完全替代老年夫妻相濡以沫的陪伴之情。而且两地分居,也会给老人的心理健康带来隐患,老人独自一人在家时很容易产生孤独寂寞的“空巢”心理。作为年轻人,也应该多体谅老人,关心老人的情感,避免老人受到两地分居的困扰。如果遇到困难,则应大家一起商量解决,而不是指望某一方来独自承担。

编辑/吕晓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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