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象学体验学说及其对旅游体验研究的启示

2016-11-19 19:24张骁鸣
旅游学刊 2016年4期
关键词:生活世界胡塞尔现象学

张骁鸣

[摘要]Erick Cohen的旅游体验现象学研究没有为现象学在旅游研究中的应用奠定一个坚实基础,后续学者的工作也同样不能令人满意。文章从胡塞尔的体验学说开始,延伸到现象学运动中其他重要人物对这一学说的发展,最后尝试勾勒出现象学体验学说对旅游体验研究的3个方面启示:(1)形成一个新的研究框架,即以焦点-边缘的视域结构为基础的生活世界;(2)推出一些新的研究命题,如对于旅游的意义的研究;(3)引入或创立一些新的研究方法,包括多模态方法和富文本方法。

[关键词]现象学;胡塞尔;体验;旅游;生活世界

[中图分类号]F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5006(2016)04-0042-09

Doi: 10.3969/j.issn.1002-5006.2016.04.011

引言:由Erik Cohen的工作说起

Erik Cohen于1979年在Sociology杂志发表《旅游体验的现象学》一文可看作“现象学”进入旅游体验研究领域的起点。他以旅游者在旅行中表现出的“追求中心”行为的强烈程度为标准,区分出旅游体验的娱乐模式、转换模式、经历模式、实验模式、存在模式[1]。

然而,这篇已经成为经典的论文并没有给现象学在旅游研究中的应用奠定坚实的基础。Cohen的论文至少存在3个问题:第一,在胡塞尔那里,现象学的核心研究对象正是人的意识体验,包含了人类的感知、想象表象和图像表象、概念思维的行为、猜测和怀疑、快乐和痛苦、希望和恐惧、期望和意愿等[2],但Cohen的文章却没有提及现象学的体验学说;第二,引入现象学的目的是依据体验内容的差别对旅游者进行分类,但始终没有交代过扮演了分类“方法”的现象学的适用性以及如何操作;第三,除了简单提及现象学社会学家舒茨和有现象学倾向的宗教哲学家伊里亚德外,Cohen几乎没有引用任何现象学著述。应注意的是,现象学看似一场统一的思想“运动”[3],但其内部存在不同支系的竞争甚至冲突,而如果在应用这些思想资源的过程中不给出任何文献线索,则让人无从判断这种应用的适切性。

那么,究竟Cohen是怎样理解现象学的?可以看看他的其他几篇文章。在同样发表于1979年的《旅游社会学再思》[4]中,他明确指出自己的研究与MacCannell的研究[5-6]不同。他倾向于通过以描述为特点的现象学方法,寻找到驱动各种旅游体验模式的那些一般社会条件;MacCannell则倾向于寻找到体验本身的一种深层结构,而Cohen认为这一工作属于“过度概括”,并不值得提倡。他与合作者还于1992年用“粗略的现象学分析”研究了在业余摄影行为中体现出的陌生人-本地人互动关系,发现了人们拍摄的最多的往往是落在“熟悉-陌生”连续谱的两端的对象,即要么是自己的孩子和亲友,要么是外国人[7]。据此可以发现,一方面,Cohen应该是把“现象学(方法)”、“现象学分析”理解为一种与理论化研究相对立的素朴的、描述式的研究方法,类似于胡塞尔所说的“悬置(epoché)”[8]、“还原(reduktion)”[8];另一方面,他还曾在另一篇文章中指出“现象学理论”在当时旅游研究中的严重匮乏状况[9],由此也能看出他希望现象学能够更深度介入旅游研究领域,能够引起旅游研究群体的足够重视。

1本文的议题与立场

在Cohen的论文发表以后的30多年间,不少研究者陆续在其旅游体验研究中引入了“现象学”。这里给“现象学”打上引号的原因是,这些研究者们在应用现象学时也往往难以体现出一致性,很难被认为是在应用同一种“现象学”。例如,就研究对象而言,文献中出现了“生活世界”[10-15]、“意向作用”[16]、“存在”[17]、“存在的意义”[18]、“本真性与非本真性”[19]等,其中既有胡塞尔的核心概念,也有海德格尔基础存在论时期的核心概念,而两人的思想恰恰被认为最不能相容;就研究的具体方法而言,出现了“悬置/还原”[20-21]、“现象学描述”[22]、“诠释现象学”[23-24]等;就研究方式而言,研究者分别以“现象学视角”[25]、“现象学框架(framework)”[10]、“现象学方法论(methodology)”[26]、“现象学方法(approach)”[27]、“现象学探究(inquiry/exploration)”[22,26,28]、“现象学研究(study)”[29]、“现象学分析(analysis)”[11,21,30-31]、“现象学审查(examination)”[32-33]等为名而制订了不同操作方案,且方案相互之间缺乏呼应。对此纷乱的情形,Pernecky和Jamal[24]干脆总结说,“现象学本身不是一种方法,但是可以指导如何选择所使用的方法(也就是说,它可以提供方法论上的指导)”。宋子千[34]也认为尽管“现象学理论”已经十分发达,但彻底悬置和还原的操作难度“实际上限制了现象学方法的运用”。

由此,本文的核心问题是:究竟现象学可以怎样应用于旅游体验研究?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本文从如下几个方面展开:现象学所说的体验究竟是什么含义?这种体验与一般旅游研究中所说的体验有什么联系?能否纠正一般旅游体验研究的一些弊端,甚至为旅游体验研究带来新的突破?

本文希望表明或提倡如下立场:对某种哲学或思想中的概念,旅游研究者不应急于实施“拿来主义”。原因在于:任何概念在一个思想境域中也都不是孤立的,它的名称与内涵的获得,它的产生背景特别是本体论(存在论)和认识论背景的构成,它发挥思想效力的范畴与边界的划定,都可能与其他概念发生这样那样的关联。更有益的态度,应该是先对这个概念在原思想境域中的相关学说做一个通观,了解其内在构成与外在发展,特别是摸清楚它遭遇的困难与可能的解决方案。因此,本文接下来的工作,先从胡塞尔的体验学说开始。

2胡塞尔的体验学说

胡塞尔著述甚勤,有幸的是,繁难的原著本义的通观工作已经由《胡塞尔现象学概念通释》[35]或《胡塞尔词典》[36]等辞书作者大略完成了,也可以找到如伽达默尔对胡塞尔体验学说的综合评述[37],本文的压力由此大大纾解。

2.1体验的基本含义:意向体验

胡塞尔在《逻辑研究》第二卷中指出了两种不同的“体验”概念:通常意义上的“体验”概念或是与日常的经历有关,或是与心理行为的领域有关;现象学意义上“体验”基本上是“意向体验”或“意识体验”的简称,包括了感知、判断和其他的意识行为[2]。与“体验”基本同义的概念在胡塞尔那里还有:“被经历的经验”、“心理过程”、“心理片段”、“我思”、“意识内容”、“意识活动”、“意识过程”等[35-36]。很明显,体验已经进入意识世界[8],这与外在事物被人们所感知的那种“侧显/映射(abschattung)”方式截然不同。

那么,体验是一种什么样态的意识?胡塞尔认为,“体验是对某种东西的意识,例如,一个想象是对某确定的怪兽的想象,而一个知觉是对某个‘现实的对象的知觉,一个判断是对与其相应的事态的判断,如此等等”因此,“体验本身的本质不仅意味着体验是意识,而且是对什么的意识”[8]。“对……的”或“关于……的”、“指向……的”的结构,即胡塞尔现象学的核心概念“意向性”。由此,体验不再被单纯理解为某个自我的现实体验之流的一部分,而是被理解为一种意向关系。就此而言,体验概念在胡塞尔那里就成了以意向性为本质特征的各类意识的一个包罗万象的称呼[2,8]。

体验是嵌入在人的“密接的意识流”[36]当中的,这一意识流前后连贯,都被个人所拥有,但并不能在每一时刻被整全地把握或知觉到。胡塞尔认为,这是因为体验既可以是现时实际显现出来(“实显”)的,也可以是现时还未实际显现出来(“非实显”)的潜在意识,而后者可以通过注意的目光“转而朝向”先前未被注意的东西而成为实显的意识[8]。那么,这种“转而朝向”是如何发生的?有什么意义?这就必须引入胡塞尔现象学的其他几个重要概念。

2.2侧显与视域:体验的横向展开

胡塞尔在《纯粹现象学通论》中指出,体验“如同在我们的外部视线中尚未被注意的物是有待被知觉的一样”,本质上也是一种“有待知觉者”,在未被反思到时已经是一个“背景场”[8]。相对于已经被直接知觉到的实在物、混杂着未知物的“近域”,我们还拥有未进入“直接知觉”的由敞开的未知物组成的“远域”[38]。从这些论述中可以明确看到胡塞尔所给出的体验的3个圈层:被知觉的实在物、混杂着未知物的“近域”、完全由未知物组成的“远域”。

为了理解体验的这一圈层特征,有必要引出另外两个重要概念。其一即前面提到的侧显或映射。侧显是体验发生的基本方式。例如,当“我”看一个作为实在物的盒子的时候,无论这个盒子如何“旋转和翻身”,“我看到的始终是这同一个盒子”,即被感知到的对象是不变的;而每一次转动,显然并不能让“我”一次性看到盒子的全貌,被看到的都只是盒子的某个“侧面”,但都带来新的“被体验的内容”,这些内容都进入“我”的意识流当中并形成一种连续性,让“我”能够确认每一次我看到的都是同一个对象[2],从而确保了意识的整体性。其二,视域(horizont)。在胡塞尔看来,对象不是被孤立地知觉到的,而是在由其他客体及其他躯体(也包括其他人、动物)组成的“周围世界”(umwelt)之内被知觉到的[39]。“视域”实际揭示了体验形成的如下特点:正如人在街道上行走,其直接目光所及(实在物)总是有限的,但当下所注视的建筑总是从相邻且边缘化的其他建筑(近域)之中浮现出来,而街道上其余的绝大部分建筑和其他事物(远域)还没有被看到,却始终保持着因目光转换而被看到的可能性。

结合侧显与视域这两个概念,可以看出胡塞尔现象学中的意识或体验的“构造(konstitution)”思想[8,40]:意识总是在不断获得新体验的基础上构造自身,并且在构造过程中会通过回忆、联想等意识行为为新体验在整体的体验流中做出定位;这些回忆、联想作为一种让既有体验显现出来的“当下化”行为,把对于实在物的原初体验、当下体验带入近域甚至是远域中,从而产生出无穷丰富的具体体验。至此,体验通过一种横向展开而完成了上一节所问及的“转而朝向”。但必须指出,这种横向展开就其孤立的自身而言是无法完成的,因为所有横向展开的体验内容都不能以共时的方式呈现,正如那只盒子总是在一次次的“旋转和翻身”中才相继产生不同的体验内容。在这里,“时间”问题呼之欲出,这就提醒研究者进而关注到内时间意识分析。

2.3内时间意识:体验的纵向展开

胡塞尔的内时间意识分析的核心思想正在于指出了个体的每一个体验都通过时间视域而被纳入体验流的连续性之中,并且可以被明见地把握到[35]。最易于理解的内时间意识的实例莫过于他对乐声旋律的分析[41]:一方面,旋律所产生的体验是连贯的,“许多相互接续的声音之所以有可能产生出一段旋律,乃是因为心理进程的相互接续‘直截了当地统合成一个总体构成物。它们在意识中是相互跟随的,但它们都处在同一个总体行为之内”;另一方面,这种连贯的体验实际上是由原印象(impression)、滞留(retention)、前摄(protention)等意向性共同构成的一个个的“晕(hof)”[8]:先响起的乐音在特定时间点带来了一个原印象,在后续乐音响起的时间点上,这个原印象并没有彻底消失,但是显然已不再是当下所听到的乐音那样的新的“原印象”,而是进入了“晕”中成为一种暂时保存但逐渐模糊的滞留意向[41],而未出现的乐音也进入类似于期待但并未显现的前摄意向中[8]。很明显,这种暂时性、模糊性的“晕”也是一种“视域”,而每一现在时间点的体验,也总是以原印象-滞留-前摄的“晕”的组合方式出现。

滞留与前摄都是处在体验的连续的、综合的统一之中的“准当下化”行为,与拉开了时间跨度的真正意义上的“回忆”或“期待”是有差别的,因此胡塞尔也把它们分别称作“原生回忆”或“原生期待”[41]。回忆与期待这种“当下化”的行为产生了在时间这一纵向维度上的体验内容,它往往也就是人们对于“体验”概念的通俗理解。

2.4生活世界:体验的整体

前文至此所论及的胡塞尔体验概念,都显现出一种与具体的个体意识活动、与体验的实际发生状态相联系的朴素视角,一种体现出现象学所要求的思维明见性[42]的直接“描述”取向。由此亦可看出,他对体验的理解与当前所流行的理解都不一样。以旅游体验研究为例,目前有两种主要的理解路径:其一,大多数旅游体验研究者主要从实证主义或后实证主义的心理学出发,按照某种属性特征展开研究,例如体验的来源、体验的成分(情绪、情感、感知、回忆、想象等)、体验的结构(如期望-满意度模式)、体验的强度等;其二,以Cohen为代表的所谓“现象学”方法——实际上更接近于一种朴素的描述方法,借助某种标准(例如Cohen提出的“寻找中心”动机),对旅游体验进行类型化研究,勾勒每一类型的典型特征。这两条路径在引导人们认识旅游体验方面都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但又都存在着明显的问题:无论是对体验进行属性特征分析,还是对体验进行类型化分析,都已经以某种确立了的“属性”或“类型”为基础,事实上都预先带入了一些未经审查的条条框框,因此始终不能达到体验研究的完备性。换言之,两种方法都忽略了对体验的“原初构造”的探究,或者说对“体验之为体验”的本体论层面上的探究。胡塞尔的工作恰是在这个意义上对旅游体验研究有着重要的启发价值,而这种启发主要来自他后期现象学中特别重要的“生活世界”学说。

在胡塞尔那里,生活世界概念的提出最早就是出于对纯粹经验事实科学或者说实证科学的不满,他想要用这个概念来解决杂多的科学所无法解决的人类知识的统一性问题[43]。在1936年出版的《欧洲科学的危机和超越论的现象学》中,他明确指出,正是生活世界为科学世界奠定了基础[44]。生活世界绝不只局限于“日常生活”这个词中的“生活”那种漫不经心的含义,而是具有“生命攸关的、有切身利害关系的、生存必需的”这些意思[45]。这一学说实际上包含了胡塞尔现象学的很多重要思想[45],例如还原(悬置):进入生活世界就要求首先对所有科学或理论思维中止判断,也去掉所有具体生活事实的现成存在性,以达到一种“超越论①的悬置”[44];又如意向性的构成:追问意义(sinn)也就是通过意向性分析去把握生活世界中所有可能的体验内容;再如直观(anschauung):不同于从概念和逻辑上导出的科学理论,生活世界是从原则上就可直观的。不过,这一学说最有特色的一点在于,它实际上是对“视域”概念的一个集中发挥,因为它为人的体验世界提供了一个“焦点-边缘”式的基本结构。不单是前文盒子或街道例子中所涉及的视知觉,其他体验如听觉、嗅觉、想象、时间意识等,也都被囊括在生活世界中,并且都具有这种“焦点-边缘”结构。这一结构正是现象学的活力和特色之所在,它所代表的思维方式已经从根本上超出了传统西方哲学的概念表象型的理性思维方式,透露出一种构成型和域型的理性思维可能性,因此,甚至被认为是胡塞尔现象学潜在的最大贡献[45]。

综上,胡塞尔的体验学说将体验理解为由意向性、侧显-视域、内时间意识、生活世界等共同构造的意识产物,其中显现着一种焦点-边缘的视域结构。这种结构的出现既源于人在感知觉方面的生理特点,也源于意识本身在不断流动变化中的统一性。同时应重视的是:理解胡塞尔的体验学说,绝不能囿于“体验”这个单一概念本身,它实际上勾连着其他一些重要概念和研究领域,谈论它们几乎就是在谈论胡塞尔的整个现象学思想,而本文只是提供了一个极其概略的大纲。

3体验学说在胡塞尔之后的发展

胡塞尔的体验学说还未能很好解决的重要问题包括:第一,现象学对经验的任何描述都不可避免地是一种普遍化和抽象化[45],因此要如何确保现象学不会止住“活生生的体验”?第二,胡塞尔既认为每个人的个体生命是体验的真正源泉,却也认为先验还原的方法可以将我们引向作为纯粹意识的统括一切的生活世界[43],那么体验的起点究竟是个人还是生活世界?

3.1“活生生的体验”问题

海德格尔处理活生生的体验问题的方法是向“生活”或“实践”而非向“纯粹意识”做回溯。与胡塞尔追求勾勒纯粹意识的奠基性结构并走向先验的意识世界不同,海德格尔是从“在世存在”的人生实践或“实际生活经验”出发的。一方面,他否认了纯粹意识为生活奠基、为科学奠基的必然性,转而认为应该前提性地考虑到人是一种特殊存在者(即“此在”,Dasein),其存在方式是“在世界之中存在(in-der-Welt-sein)”,即在世界中与世界内的其他存在者打交道[46]。在打交道之际发现的是书写用具、缝纫用具、加工用具、交通工具、测量工具,但因为它们已达到一种被拿来就用、无需思考的上手状态,使得人们忽视了它们的存在;只有当这些工具被损毁、不适用、丢失的时候,人们才会将它们对象化、课题化地加以审视,并且这种审视当然是关联到它们的上手状态来展开的[46]。另一方面,“在世界之中存在”的实践带给人们的是实际的生活经验,这是一种“无区别”或“不计较”的原发的湍流般的体验,构成前概念的领会、表达和解释的可能,或是鲜活的意义空间[45],尚未被任何理论所规定但允诺生发各种理论的可能性。

可见,按海德格尔的思路,体验首先就发生于日常生活实践,无可争议地就是“活生生的体验”,只不过在一般情形下人们并未留意到它;只有出于某种原因进入反思时,人们才会朝向对象化、课题化的体验片断。而那可被观察、被表达、被分析、被理论化甚至可以被计量化的体验片断,往往也就是回忆或期待所指向的局部的体验内容,即为“经验”。换言之,体验应是原初的、实存的、统一的、绝对的,而经验是继发的、反思的、分离的、相对的。由此看出,一般的“旅游体验”研究实际上只是在做“旅游经验”研究:要么将体验与经验混为一谈,要么把类型化或属性化的具体经验看作是形成“事后”体验的材料,而没有认识到体验既在逻辑上也在事实上先于经验,是体验而不是经验才带来了旅游现象的真正丰富性。

还有其他一些现象学家也从不同角度守卫了“活生生的体验”,如伽达默尔的生命性(lebendigkeit)概念[37]、梅洛-庞蒂的知觉的首要地位命题[47]和具身体验[48]思想限于篇幅不再展开。

3.2体验的起点问题

体验的起点问题实际上也就是意识的起点问题、意义的起点问题。在胡塞尔之后,舒茨对此领域的研究最为全面而深入,甚至将之发展为一门现象学社会学。他特别重视胡塞尔后期思想中的“交互主体性(又译主体间性,intersubjectivity)”概念,并以此取代了胡塞尔摇摆不定、彼此矛盾的两个起点:个人经验和先验意识。舒茨的研究兴趣在于厘清人类行动和作为意义结构的社会世界之间的关联,因此特别重视在人们互为主体的前提下建立起某种一致意义的构成过程。他指出:在社会世界里生活就是以与他人共在的方式生活并且也为他人而活,人们的日常行动和体验获得都是指向他人或源于他人的,甚至对“自我”的理解也建立与他人的关联之中;当人们体验到他人、同时代人或邻人、前人或后人,或与他们一同采取行动或一起工作,或引发他人表明立场或被他人引发表明立场……的时候,人们就已经在理解他人的行为,并且也假定了他人也在理解自己的行为[49]。可以看到,舒茨研究的重点就是以交互主体性为起点,逐次说明人们如何自我理解、如何相互两两理解、如何理解同时代人、当代人如何理解前代人和后代人……最终达到对整个社会世界的全面理解。舒茨的工作展现出一种以交互关系为初始单元的本体论,直接促发了当前颇有影响的社会建构主义思想[50]。

4对旅游体验研究的启示

现象学的体验学说内容十分丰富,然而当前国内外从现象学出发所开展的旅游体验研究,或许还没有真正重视过这一学说本身。显然,从现象学出发实际上就是要求从“面对实事本身”出发。换言之,在旅游体验的现象学研究中,既要重视现象学体验学说本身,更要自觉地坚持现象学态度,这才是“源头活水”。由此看来,Cohen论文的主要遗憾还不在于他没有直接引证现象学家的观点特别是体验学说,而在于他的研究没有体现出严格的现象学态度。因此,本文最后一部分将以面对实事本身的现象学态度来为旅游体验研究中应用现象学和现象学的体验学说给出一些建议。

4.1研究框架的改造

李一平曾指出过现象学方法在研究旅游体验中的不可否认的优势[22]:其一,旅游体验是一项人文议题,对它的研究不能仅仅局限于唯物论的现实当中,而擅长于分析观念的现象学恰好符合这一要求;其二,因为体验是一种“被感受到的知觉(felt perception)”,每一个体都应就所感受到的现象的个人观察而做出报告,当研究者接收到这些信息的时候,需要灵活地对待那些有关旅游体验的各个方面的未知数据和材料,而现象学恰能够让他们去发现那些基本维度。根据上文的分析,这里需要马上补充的第三点是,现象学的体验学说实际上还提供了一个考察旅游体验的总体框架,因为旅游体验实际上也嵌入在人的意识体验整体(即生活世界)当中。

“生活世界”学说给出的是一种研究旅游体验现象的思考框架,而非一个对所有旅游体验都有直接解释力的概念,更不是一种具体的研究方法。或者说,它作为一种关于体验现象的本体论,可能接受或包容各种方法论和具体的方法。作为框架的“生活世界”,对于所有旅游研究而言都应该是一种“背景”般的存在,无论研究者们是否意识到它。

引入生活世界的具体方式也许有很多种,但本文建议研究者首先采取如下的立场:胡塞尔生活世界学说的最大价值在于其焦点–边缘的视域结构,但他的生活世界概念本身未能摆脱纯粹从意识出发的困境,是一个在实际研究中难以操作的概念;相比较而言,海德格尔从在世界之中存在角度提出的“实际生活经验”以及舒茨基于交互主体性展开的“社会世界”分析,是更为可用的概念。不过,鉴于生活世界概念作为一系列概念的引领者及其广泛影响,这里暂时在名称上加以沿用。

4.2研究命题的拓展与深化

旅游体验作为一种构造产物,不断处于变化之中,即便是分析任何人的从无任何类似经历的“第一次旅游”体验,也从来不可能是一劳永逸的事情。因为只要一产生某个当下的原初体验,它就与整个意识流永续相伴并且不断发生变化。在这里,隐含着提出新的旅游体验研究命题的广阔空间。

仅以“旅游的意义”命题为例,从现象学角度看,“意义”问题的由来及其表现与体验本身作为意向体验的存在特征有关,此处略举几条。其一,体验在自身构建着意义,并据意义构建着新的意义,而这种意义的综合,与那种将部分聚集为整体的物理综合是完全不同的[38],因此想要达至对体验的深刻理解,需要在意义综合问题上找到新的解决方案。其二,Stein指出人们对“我”的觉知恰恰是发生于有关体验的反思活动中,由此“体验到我们自己不仅是现成存在的,而且也具有如此这般的性质,这些感受表现出了我们的人格属性”[51]。其三,在胡塞尔现象学中,“意义”(sinn,英文一般对应sense)与“含义”(bedeutung,英文一般对应meaning)的主要区分在于前者指意向对象或者说体验内容,与它相关的是“行为”;而后者指能够用语言意指的东西,与它相关的是“表述”。在他看来,含义是奠基于意义之中的,所有含义都是有意义的,但并不是所有意义都是有含义的[35]。由此,“旅游的意义”命题的范围,至少可以包括:旅游的意义是如何构建的?旅游体验与一般生命体验如何关联?与其他主题化体验又如何综合?旅游体验如何让人们认识到“自我”?旅游体验中有哪些无法被语言表达为“含义”的内容?如果无法被语言表达,又该用何种方式加以呈现?

4.3研究方法的延伸

“还原”和“描述”也许是目前被旅游体验研究者应用得最多的现象学方法。但一方面,作为哲学方法的还原和描述,与一般人文社会科学所能应用的具体方法操作之间,可能还有不少的距离,因为后者首先且必须要面对和处理源自实体世界的材料与信息;另一方面,当前有关还原和描述这两种典型现象学方法的争议一直不少,例如在胡塞尔意义上要被悬置的东西、还原的“剩余”,却是在海德格尔意义上的不容否认的体验内容。因此,对类似还原、描述或直观、诠释这样现象学特征明显的方法的澄清、发展和应用,还有待努力。

为了更贴近作为人文社会科学的旅游体验研究的切实需要,本文针对性地尝试提出两种资料搜集方法:多模态(multimodal)方法和富文本(richtextual)方法。将这两种方法并提,是基于现象学体验学说中所明确包含的对于直接体验(感性的当下意识,如原印象-滞留-前摄)和间接体验(知性的当下化意识,如回忆-期待,或想象)的区分[43]:多模态方法对应于直接体验,富文本方法则对应于间接体验。

多模态方法源自社会符号学,其基本意涵是指生命体在演化过程中逐步获得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等5种不同的感知通道,这些通道是生命体与周围环境进行信息交换的界面和路径,分别导致以下5种交际模态的产生: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52]。在此含义下,多模态亦可理解为“多感知”,它已经进入旅游体验研究者的视野[53]。多模态的另一个意涵是指用于表达沟通的媒介材料是多样化的,包括语言、表情、姿态、动作、图像、颜色、几何构型、音乐、技术等符号系统。这些模式的使用和变化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信息的流动,最终影响到文本内容的传递[54]。仅以语言(说话)为例,改变重音、语调、语速、停顿,同一句话的含义将会有很大不同,这就造成了文本意义在具体表达中的多种可能性。从多模态方法的视角来回顾以往的旅游体验研究,特别是反观采用描述法的现象学研究,可以发现研究者们主要还是只依靠文字(口头文字和书面文字),少数研究者使用了图像材料如照片。实际上,文字和照片还不足以实时且尽可能全面地反映旅游者直接体验发生的“当下(现场)”,应用多模态方法可在一定程度上起到弥补作用。

富文本①方法主要受胡塞尔和舒茨的交互主体性概念启发,着眼于应对间接体验的边界模糊和自由变异问题,其基本思路就是设法使对间接体验的记录更加丰富化。这种丰富化不能仅仅依赖于被研究主体的自我表述,例如通过增加问卷长度和问题数量、延长访谈时间、扩充社会文本的样本规模等来实现。它更需要的是通过主体间互动的方式,展开对被研究主体的体验表达文本的“再表达”或“再文本化”。简单举例:将被研究者A的一篇针对某目的地的记忆或感受的文字交给被研究者B,请B根据自己的实际经验对之加以点评(包括进行质疑和修正)并形成文字反馈,再将这一反馈交给A,然后A再针对这些反馈做出自己的回应,最后研究者与A、B坐在一起就这些文本特别是其中有争议部分进行焦点谈话。在此过程中,A、B之间实现了对A的一次旅游活动的间接体验的深层交流,而研究者作为过程控制者和旁观者也能看到两者间接体验的异同及其在交互关系中的变化。据此,富文本的生成方式几乎是无穷的:A与B的身份可以调换;两人互动可以改为三人互动;A还可以在一年之后重读自己当时的文字以与过去的“自我”互动;而如果将文字表达改为结合多模态的表达,则相关文本的信息量则会更加惊人。使用“富文本”来称谓这种资料获取的办法可能有如下好处:第一,富文本能保存现象学观察对材料的全面性、丰富性的要求;第二,这样的材料不但能满足现象学描述的需要,而且因其采用的是可编码的语言文字系统,能引入符号分析等质性分析方法。此外,富文本还能更加清晰地呈现被研究者旅游体验的动态变化、不同个体间旅游体验的沟通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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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enomenological Theory of Lived Experience and Its Significance to the Research on Tourist Experiences

ZHANG Xiaoming1,2(1. School of Tourism Management, Sun Yat-sen University, Zhuhai 519082, China; 2. Center for Tourism Planning & Research, Sun Yat-sen University, Guangzhou 510275, China)

Abstract: Erik Cohens classical article, Phenomenology of Tourist Experience, hasnt set a solid foundation for the application of phenomenology in the tourism research, and most of his successorssuch application is not satisfactory, either. Actually, his article didnt referred to phenomenological literature on Erlebnis (lived experience) or Erfahrung (experience), and what he introduced to the tourism research field was a misleading interpretation of phenomenology: he only treated it as a primary descriptive study on observable facts, while he didnt avoid the invasion of preconception or even bias that is strictly forbidden by phenomenology. Such interpretation cannot take the place of positivism or post- positivism which has been the dominant methodology in the field of tourist experience research. Therefore, it is of great need to investigate phenomenological essence of lived experience and rethink the possibility of its application in tourism studies. This article starts from a structural-historical overview of Husserls works on Erlebnis, and then looks into the development of this theory finished by other important phenomenologists. It summarizes that Husserls theory of Erlebnis is a conceptual net of many interconnected concepts or theories, in which the followings are the most important: premier Erlebnis (primary lived experience), Abschautung (adumbration), Horizont(horizon), inneren Zeitbewusstesens (inner time consciousness), and Lebenwelt (life-world). All these concepts reveal a constitutive structure of“focus-fringe”, a new rational way of thinking other than the way of“concept-representation”in the western philosophical tradition. However, he left two critical questions for the subsequent studies: first, how to maintain the lived experience as alive as it could be? Second, which is the beginning of lived experience, the individual experience or the transcendental world of pure consciousness? Heidegger, Gadamer, Merleau- Ponty and Schütz have respectively provided their contributions to answer these two questions from distinct perspectives. Their theory of inder-Welt-sein (being-in-the-world), Lebendigkeit (vitality), primacy of perception, embodied experience and intersubjectivity have enriched the connotation of lived experience. At the end of this conceptual and critical research, three suggestions are outlined for the future application of phenomenology in the tourist experience research: (1) to employ a new framework, i.e., a life-world that is underlain by a structure of focus-horizon; (2) to identify some new proposition for research, such as the studies on the sense/meaning of tourism; and (3) to import or create some new methodology/method for research, such as the multimodal approach and the rich- texted approach. The last suggestion is emphasized because it consists of two operational approaches of phenomenology for the humanity and/or social science studies on tourism. The multimodal approach is employed from social semiotics and can help researchers to better describe and analyze the primary experience (primary image, retention, protention, etc.) by using multisensory information (vision, hearing, olfactory, etc.) and gathering multichannel materials (language, expression, gesture, picture, music, etc.). The rich-texted approach is inspired by Husserl-Schützs idea of intersubjectivity and can help researchers to get much closer to an ergodic understanding of the secondary experience (memory, expectation or imagination, etc.).

Keywords: phenomenology; Husserl; lived experience; tourism; life-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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