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回响(五章)

2016-11-22 08:49福建吴晓川
散文诗世界 2016年6期
关键词:巨龙脊梁圆明园

福建 吴晓川



紫禁城的回响(五章)

福建吴晓川

宫:斜阳爬上金色的屋檐

丹陛上盘踞着华美的巨龙,晨曦中奏响了上朝的晨钟。殿堂的四肢,宫墙的血,在乐音琅琅中飞扬犹如巨鸟,它们辉煌、风流,然后泥土来承受。

迷蒙的夜色笼罩着窗前的宫灯,嫔妃侍女的珠簪玉翠散落一地。当清辉撒落坤宁宫寂寞的屋顶,当铜锣敲过了深宫的三更,是谁的泪淹没了帷幔中憔悴的身影。

压迫在金色的屋檐下的是看不见的悲愤,游荡在琉璃瓦上的是轮回百年的灵魂。多少年了,汉白玉桥上的石狮子窥视着无数张荣耀和卑劣的容颜。

金銮殿上的牌匾隐匿着说不清的“正大”或者“光明”,皇权与威严早已不再清晰。你看到一片落叶,正在把秋天卷起;你看到风,以一种寒气逼向温暧的季节。演绎的历史是否在你的额头烙下深深的印记?

熟麦堆垛的琉璃瓦,栖着午门上飘来的晚云,衰草快乐而繁茂,古柏沉默而衰老,铜鹤寂寥的口中也不见那轻烟神秘地缭绕。

大风恹恹地吹着,从四面八方,扬起了蕴藏在它庄严的静默中顽强的力量。没有什么能够摧毁它古老而坚固的脊梁,当血色的太阳再次升起在华表之上!

圆明园:和残垣断柱一起哭泣

到处都是滚烫的石头,仰躺的石头,呻吟的石头,在呐喊,在控诉……一堆断了脊梁的石头,压伤一个古老的民族。

烈日像一道火光,很毒,用什么来敲打这些悲悯的石头,我想抽出自己的一根肋骨。游人如织的圆明园,不同的表情应该同舐一个伤口。残垣断柱把我劈成两半吧,一半在墙内,一半在墙外。

我仿佛看见,避暑山庄的美人们,正翩翩起舞;一个王朝拎着火药制成的鞭炮,在嬉戏。我仿佛看见,洋人扛着火炮,抢走大水法上的猴首龙首;熊熊燃烧了七天七夜的大火至今仍烧向我们的身心。

头顶上的那一个个光环纷坠落,触痛大地的伤疼。就在那曲折的岸边,用永不消失的硝烟和浩劫掩埋辉煌。

把手中的那一点点食物,都分给圆明园内那些四处觅食的狼狗吧,我对着孤独的乌鸦大声说道。

唉,一代人的荒唐与软弱,竟成了另一代人的耻辱和伤痛。在圆明园,你可以随便找一块伤心的石头,坐下来和我一起为一个焦灼的王朝超度。

小时候家家户户捉襟见肘贫困潦倒,一日三餐尚且难以为继,小孩子们要想额外得到点“零食”以解口腹之谗,实在来之不易。只有在家里来了客人或村里放电影唱大戏时,父母亲才会炒点花生或黄豆,招待客人,并“慰劳”我们。

长城:把你比喻作龙的脊梁

从山海关到嘉峪关,从内陆到大海,来回往返,只为见证或守护长城飞天的苦难,倾听两千年前金戈铁马,厮杀呻吟。

多少英雄遗失的白骨,垒成了城墙千里万里。任凄厉的寒风呼啸、旋涌,这是阴魂的召唤,还是鬼杰的佑勉?

你的激情如蓬勃的烈火,你手中的酒杯抛向天际,且让美酒飘向长城内外。愿孟姜女不再哭泣,愿民族的魂灵得以安宁,愿八达岭上的烽火永成史迹。

你必须抚遍每一块秦砖,深入砖缝探索时光的黯淡。你必须在每一个城墙的垛口上豪情万丈,从关里望向遥远的关外。

生动了几千年的传说,扎根在龙的心中。有一种疼痛是长城的伟岸永远无法阻止的,从秦始皇滴血的剑刃传来,一直在我身体的某个部位隐隐约约作疼。

跋涉在梦与梦之间,篝火与狼烟遍布山野,每一块砖石都刻下太阳和风雨的形象,每一块砖石都萦绕着不屈不挠、惊天地泣鬼神的交响。

城墙上灰色的砖密密麻麻,一块紧攥着一块,它们传递着爬墙虎和战争要来的消息。万里卧地的巨龙,伤痕累累的巨龙,黄色皮肤的巨龙,光滑脊梁,蜿蜒腰身。它来历不明,但去向已定。

天坛:圆顶上的玉就是只天眼

圜丘顶上,蓝色清纯,熊熊燃烧的火焰,将庄严的祭典推向了极致。只有那屋顶抬头时看到天空,你头顶的天空就在屋顶,那么小,又那么远大。

高高的圆顶,直指苍穹,有如绵亘神曲。洪亮的声音从天心传出,“天何言哉,万物生焉,于象与爻,四时行焉。”

周围,是汉白玉镂刻的龙;周围,是虔诚跪拜的龙。

最亮的玉就是那一只天眼,嵌在九九八十一阶台阶之上,以九为倍数,向四周拓展,向华夏荡漾。

祈年殿,敲叩雄浑的钟鼓,挥洒祈福的酒杯。无言的诉说,幻化为风云汹涌生生不息,幻化为星河横亘风调雨顺。

偎依着回音壁,祝祷之音清澈,绵延成长江、黄河,奔涌的分贝,穿越岩浆,穿越地心,滚烫三川五岳。

在天界与地界间,终于找到了圆顶上那只磨得最圆、最亮的天眼。地界的宝藏无处不在,移出黑暗,我就是躺在天界中天天酒醉的人。

颐和园:倒影在昆明湖的油彩画

借来的月亮,悬挂成一盏在佛香阁翘檐下的马灯。园内,盛极一时的牡丹、桃花、李花、杏花、桂花、丁香花、玉兰花,也是借来的,终将凋谢,终将隐逸,终将消亡。

那么多的落花在我身体里堆积,发酵,风吹过来吹过去,白云、蓝天,仿佛空中的湖光山色。而梅花是深秋的盯梢,在雪的掩护下埋下火药,红色弹片溅了满园。

颐和园,是宫廷画家用细腻的线条和浓重的油彩画出来的。万寿山,昆明湖,既真实又缥缈,一幅画,稍微吹一口气,就变成真的了。

六朝如梦,六桥如梦。我该梦见哪一座桥,陪伴你满袖清风孤独地凭栏俯瞰。我承认我的血脉是陶瓷,心是琉璃,忧伤是我的习惯。

颐和园的风,注定有盈盈一握的杨柳腰,像大清的宫女亭亭玉立。咳,慈禧太后多了一个大戏楼,北洋水师就少了一艘铁甲战舰。

从桥洞下驶过的游艇,拖曳着绵长的波浪,像一根线,在十七孔桥的桥洞间穿针引线,在历史与现实之间缝补着什么。

在昆明湖的掌心里,波浪或深或浅,构成数不清的掌纹,哪一条才是大清国的生命线?你划动着双桨,如同借助两只木头做的假肢去找寻湖中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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