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达:一个伊朗籍英国人的中国古董经

2016-11-23 15:02邬晨云
财富堂 2016年10期
关键词:汉白玉佳士得古董

邬晨云

放荡不羁爱自由

1964年,拿达出生在伦敦一个富裕的伊朗人家庭,父母是伊朗的土地主阶级,生活优渥。拿达幼时随父母回伊朗生活了六七年,9岁返回伦敦就学,此后便一直在伦敦定居。他的父亲酷爱收藏艺术品,除了伊斯兰古董和艺术珍品,家里也有不少欧洲绘画和亚洲古玩。在父亲的带领下,拿达更是很小便开始出入各大拍卖行和画廊。父亲的言传身教拿达从小耳濡目染,早早地就与古董艺术和艺术收藏结下了不解之缘。拿达母亲的思想也非常开放,她始终鼓励孩子们四处游历,多到外面的世界拓展眼界。

充满艺术气息又宽松包容的家庭氛围造就了拿达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性格。18岁那年,因为“不喜欢今后天天待在办公室伏案工作”,他毅然放弃了进入大学攻读法律的机会,想要“干点别的”。

机缘巧合之下,放弃进入大学深造机会的拿达参加了苏富比的短期艺术课程。正是这门课程唤醒了一直沉睡在他血液里的艺术基因,为他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如醍醐灌顶,他意识到这才是自己想干的那点“别的”。

凭借苏富比课程这块敲门砖,拿达叩开了艺术品拍卖行业的大门:在一番广撒网式的简历投递后,佳士得第一个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当然,这“橄榄枝”一点也不高大上,他得到的是一份薪水十分微薄的基层工作,工作内容甚至包括搬运各类艺术品等杂务。

不过,这个不拘一格的“富二代”不以为意,欣然接受了这份工作邀约,并且一干就是15年。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凭借毅力和钻研精神,拿达从基层干起,一路做到佳士得初级专家、资深专家、拍卖师、部门主管,在离职前他担任的是伦敦佳士得中国瓷器和艺术部总监。

作为职业生涯的起点,佳士得的经历对他的影响无疑是深远的。搬作品、摸作品的过程本身就是难得的亲近艺术品的过程,让人得以零距离地去观察艺术、学习艺术。而他所在的拍卖中心每半个月要推出500件拍品,排山倒海的工作量敦促拿达不得不大量地看作品、不断地提升专业知识。

得益于此,拿达不仅打下了全面的艺术品知识基础,也越来越了解自己的兴趣与美学品位。渐渐地,他开始对中国古董艺术品、尤其是玉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如今,回首年少时带着几分轻狂的决定,拿达毫无后悔,过程虽然艰辛,但当初的勇气获得了回报。

有意思的是,拿达并不是家族里唯一选择扎根艺术行业的人。他的弟弟“弟承兄业”,目前亦是伦敦佳士得中国艺术部总监。

结缘中国玉器 投身艺术经纪

谈到为什么会选择中国艺术作为自己的主营方向,拿达说:“自古以来,中伊两国一直有许多贸易往来和文化交流。虽然我中文说得不好,但很多中国朋友都会说我跟别的外国人不一样,这可能就是因为我来自伊朗。虽然我在伦敦出生、长大,但我向别人介绍自己的时候,总是称自己是伊朗人。伊朗人对中国和中国人有一份天然的亲切感,我们的思维方式很接近。或许正因如此,我会觉得中国文化和艺术对我具有特别的吸引力。对我而言,选择中国艺术并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而是自然而然的决定。尤其是刚刚进入佳士得工作那会儿,我们会大量接触不同的艺术,包括来自中国、日本、印度、伊斯兰的;因此,我们必须学习不同的艺术类型,以便跟来自不同文化的艺术品打交道。而当你对各种不同的文化和艺术形式都有所涉猎,就更能体会中国艺术的独到之处。这很重要,让我能够确信自己希望在这个领域扎根立基。这就是我跟中国艺术结缘的过程。”

在佳士得工作期间,拿达便产生了成为艺术品经纪人的念头。2000年,他与好友、斯宾克(Spink & Son Ltd,)拍卖行中国艺术部总监克里斯·那普顿(Christopher Knapton)共同成立那普顿-瑞斯蒂亚洲艺术(Knapton Rasti Asian Art Ltd.),经营中国、日本、韩国、印度和波斯的古董。2013年,几经考察与筹备,拿达在香港开设了自己的古玩店瑞斯蒂中国艺术(Rasti Chinese Art),懂玉、爱玉的他根据自己的喜好确定店铺的主营方向——玉器。

说起对玉的热爱,拿达立即现身说法,从脖子上摘下一块玉佩递给我们看。他告诉我们,自己属龙,十几年前买下这块距今已有2000多年历史的西汉龙纹玉佩,一直随身佩戴。不止如此,拿达还说,自己的玉器收藏可以追溯到80年代,当时买入的一两件小玉器虽然质地一般,但一直作为纪念保留着。

对玉器的情有独钟从他对展品的挑选上也可见一斑。每年9月底10月初,他都会在自己位于有香港“古董街”之称的中环荷李活道的店里举办一场以玉为重点的特展。今年亦不例外,于9月29日开幕的“皓玉仙工:白玉及汉白玉雕”特展上,拿达为藏家呈现了他潜心搜集的22件白玉珍品,其中3件更是出自传奇藏家仇焱之私藏的精美白玉把件。

抛“玉”引玉

所谓“古玩”,不仅要“古”,也讲究一个“玩”字。如何“玩”出新花样、引领新潮流,在古玩行业坚守30余载的拿达亦有自己的一套心得。

在今年的特展上,除了精美玉器,拿达特别挑选的6件宫廷级汉白玉臻品更是点睛之作。河北汉白玉历来以质量上乘著称,质地最为纯粹,不沾染任何杂色,纯白无瑕。众所周知,汉白玉被广泛用于装饰古代宫廷建筑,最具代表性的可算是天安门前的一对汉白玉华表。然而,作为装饰摆件的汉白玉器则不那么为人所知,数量亦十分有限。在本次展出的6件汉白玉器中,4件为18世纪乾隆年间作品,另有2件为19世纪佛像作品。据拿达介绍:“(这6件作品)前后用了6年时间收齐。其中,汉白玉瓶尤其值得一提,雕工精湛、寓意吉祥,在故宫漱芳斋藏宝阁内可以看到一件与它十分相似之作。除了这7件,还有一件汉白玉器在藏家手中,但藏家惜售。此外,据我所知几乎没有其他汉白玉摆件‘流落在外了。当然,如果有的话我会继续购买。”

在国人的普遍认知中,汉白玉不论观赏价值还是经济价值上都远不及白玉。拿达也承认这一点:“的确,展览中的汉白玉器价格不及一部分玉器,对于中国人来说,其价值或许也不如玉器珍贵。”

那么,他又为什么要耗费数年时间搜集这些汉白玉器并集中展示呢?“汉白玉是一个新领域,此前我从未见有人出售乾隆时期的汉白玉器。我喜欢‘为天下先。其实,汉白玉摆件同样出自宫廷巧匠之手,雕工精湛绝伦。把它们和白玉并置展示,可以让人们看到两者雕刻工艺和饰纹之接近,从而对汉白玉器有一些新的认识。”

抛“玉”引玉,借展览之机拿达不仅希望藏家和观众对汉白玉器产生新的认识和兴趣,也期待有新的汉白玉器藏家和藏品浮出水面。“我不会跟着潮流去做展览,而是想通过展览带动新的收藏趋势,培养新的藏家。”

兼容并蓄 视角独到

除了引领新的收藏趋势,拿达的前瞻性还体现在对当代艺术的兼容并蓄上。早在“混搭”“跨界”蔚然成风之前,多元包容便已植根于瑞斯蒂中国艺术的DNA中。两年前,苏富比举办过一场名为“当代文人艺术”的拍卖专场,拍品横跨油画、摄影、水墨、雕塑等多种媒介。拿达回忆道:“开拍前,仇国仕(苏富比亚洲地区副主席)到我店里选走了不少东西,因为我的古玩店正是这种风格,客人会看到非常昂贵的玉器,也能发现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皓玉仙工”特展上,与白玉及汉白玉雕同期展示的还有当代艺术家王满晟的水墨作品。这并非拿达首次尝试将当代艺术与古玉相结合。其中的因缘际会可以追溯到若干年前的一次无心插柳。“当时我忙着在香港布展。有一天跟Hugh Moss一起吃晚饭,我提议他给我几幅画,作为我展位墙面的装饰。他给了我6幅作品,不曾想,还没开展他的作品就全部售罄。我觉得这太疯狂了,古董没卖掉,当代绘画全部卖完了。后来我们讨论了继续这种尝试的可能性,于是,一切就水到渠成地开始了。”

“我本来就收藏有一些当代水墨作品,或许这其中包含了我个人的一点文人情怀。当决定要将当代艺术与古董结合后,我便着手联系艺术家。我想证明,当代艺术与古董实乃相得益彰。许多当代艺术藏家不敢买古董,怕上当,也怕跟自己的藏品不搭;同样,许多古董藏家也对当代艺术嗤之以鼻。我希望让这两类藏家看到,当代艺术和古董是可以很好地搭配在一起的。在我的店里,有些人看了我的陈设、听了我的介绍,会开始对两者的结合发生兴趣;有些会尝试购买自己原先不涉及的收藏领域。这让我有成就感,同时也让我获得了新的、对两个领域都感兴趣的客户。”

“由于最早合作的3位艺术家本身也都是藏家或艺术品经纪人,所以我举办的首个当代艺术展名为‘作为艺术家的收藏家(Collectors as Artists),呈现了Daniel Eskenazi的黑白和彩色摄影作品、水松石山房主人Hugh Moss的山水作品和曾小俊的当代水墨。”

“并不能用功利的眼光看待这种糅合。要知道,一件古董的市场价常抵得上好多件当代艺术作品。所以这么做的目的更多的是出于兴趣,希望自己的古董店看起来与众不同,有自己的特点。糅合这个举动本身让我对自己的收藏有了更多的参与感。”也因此,在选择当代作品的时候,拿达只考虑两个因素:与古董和谐搭配,且符合自己的美学意趣。

西方视野 中国体验

虽然拿达2009年才到香港定居,2013年开设自己的古董店,但他的中国体验可以追溯到十余年前,可谓跨度长、力度深。早在佳士得任职期间,拿达因为工作需要几乎每月都前往北京一次。这一时期他还曾受邀担任王刚主持的《天下收藏》栏目的特约嘉宾。而娶了一位台湾太太更让他对中国文化的方方面面有了切身体验。比如,为了把“脏东西”洗掉,太太曾把他千辛万苦淘来的老货放在水里清洗一遍;还会请风水师帮他看店里的铺陈摆设。有了这番“历练”,也让他的中国体验更为怡然自得、如鱼得水,与华人客户、尤其是中国客户的交流也更为顺畅。

自从在香港成立瑞斯蒂中国艺术,拿达的客户中来自中国大陆和港台地区的便占了很大比例。提起中外客户的差异,他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中国客户更擅长讨价还价。”除此之外,“中国客户大多热衷白玉和黄玉,对其他颜色的玉兴趣寥寥。”但这一现象也在悄然变化。

拿达补充道:“我也注意到,中国藏家的品位开始在发展。这是个好现象,究其原因,我觉得是因为国内严肃藏家真正开始介入收藏的时间尚短,这就意味着随着他们收藏经验的不断丰富,他们的品位会随之发生一些变化,会慢慢开始接受并收藏其他领域的作品。例如,有些藏家最初从白玉开始接触收藏,然后渐渐也愿意购买其他类型的玉。在选购玉器时,我觉得最重要的不是材质,而是雕工。颜色是第二位的。我会花好几个小时向中国客户解释为什么雕工比颜色更重要。他们有些会听取我的意见。当然,他们并不一定会购买我推荐的东西,但接受意见说明他们的品位有不断发展和变化的可能性。”

谈到玉器市场的前景,拿达表示:“玉器市场肯定会走高。玉植根于中国文化,贯穿中国历史,可以说,每个中国人都有那么一点儿玉器情结,对玉器抱持着极高的热情。此外,古玉数量稀少,每一件都独一无二,这也确保了其价值会持续走高。要知道,清朝生产了大量瓷器,产量极为可观,但如今上等瓷器每一件都价格不菲。”

对于跃跃欲试的新藏家,拿达的建议是:“如果要收藏玉器,首先要决定自己打算收藏古玉还是新玉。新玉的话,我建议一定要找一流的玉雕师来进行雕琢,最大程度地确保其做工精良。但我个人还是比较推荐古玉。说起来可能很多人会不信,由于材质和做工昂贵,同等品质的玉石,古玉的价格反而比新玉低。如果要购买老玉,则需要找懂行又有口碑的专业人士领路。”

在与拿达聊天的过程中,无论是他对店铺选址、特展时间安排、还是对待自己的大部分藏品“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的利落态度,你都会感到一份成熟商人的精明;但与此同时,他的身上也散发着古玩业人士特有的执着和儒雅。

他说:“艺术经纪人的词典里没有‘退休两个字。我就属于无法自已的。很多同行都会自嘲自己‘花的比赚的多,因为即使你赚了钱也会继续投入艺术品。而随着你的持之以恒,你又会发现,工作的难度在不断增大。当你策划了一个好展览之后,你就会思考如何保持,又如何超越,以及如何再做一些不一样的。你会敦促自己不断前进。”

佳士得时期养成的亲近艺术的习惯在他身上打下了深刻的烙印。“被艺术包围的感觉非常美妙。即使在度假,如果不去博物馆逛逛我就会觉得怅然若失。哪怕在海滩度假,我也必须读上几本艺术类书籍才能心安。”

“很多人想一蹴而就,在短短几年里迅速积累专业知识,一劳永逸地打下事业基础,但这是不可能的。必须要有活到老、学到老的打算。要多看博物馆、美术馆,因为无论去多少次,每次你都会有新的发现。即使是现在,每次回伦敦我都至少要去两家博物馆,一是大英博物馆,一是维多利亚和艾尔伯特博物馆。当然,苏富比的VIP卡功不可没,让我能够免费出入全球各大主要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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