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欢乐颂》与“新穷人”的思考

2016-11-24 22:38王钰
2016年33期
关键词:消费社会欢乐颂阶层

王钰

摘 要:电视剧《欢乐颂》火爆播出,性格背景截然不同的五个女性形象引起了关于当下中国社会阶层的讨论,作者试图从齐格蒙特·鲍曼的“新穷人”的概念来分析其中的人物关系和阶层关系。

关键词:阶层;新穷人;消费社会

电视剧《欢乐颂》虽已收官,但关于它的话题和争论却并没有停息,首先是关于该剧创新的热议,随后对于该剧价值观的问题引起了各方探讨,传统的国产都市剧一向传统保守,无非是婚恋问题和家庭危机,主题难以创新,这也正是国产电视剧面临的瓶颈问题。传统的都市剧的价值观通常被现实伦理和爱情乌托邦所掩盖,而《欢乐颂》冲破了家庭爱情伦理的真善美的外表,赤裸裸的将满目疮痍的生活现实搬上荧幕,第一次将电视剧伸向了“现实”与“资本”等更深层次的内容。

随着新世纪以来女性地位的提升,女性在一定程度上拥有了自己的立场和话语权,并且女性观众是电视剧收视率的主要贡献者,因此以女性为红花,男性作为绿叶陪衬的电视剧《欢乐颂》,突破了以男性为主导,“一男一女”搭配的传统电视剧人物设置,受到了广泛的欢迎。住在欢乐颂公寓22楼的五个女孩,她们从职业、性格、气质、背景等各个方面都大不相同,但她们高度概括了当今社会都市年轻女孩的各色形象,每一个女性观众都或多或少的能从她们身上找到自己的对应点,因此给观众带来强烈的代入感,增强了电视剧的真实感。

一、《欢乐颂》中的人物分析与阶层关系

安迪,中层精英、高知海归、聪明优秀,她的特殊命运的塑造,使得她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她的生活与品味更像是剧作者对于高知中产阶层的想象,她的身上寄托着某种靠知识、靠自身努力能在社会中独自站稳脚跟,获得体面生活的期望。可以说安迪是剧作者给观众传递的理想化的投射,她更接近于我们希望的、理想中的女性形象。如同消费美学中所传达的,消费理念的传达可以不用告诉你要卖什么,但一定要告诉你高尚和美好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安迪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形象,创作者想传达的就是一个像安迪这样,独立自主、聪明、自律甚严,对别人又有善念的人物形象。

曲筱绡,她不学无术却人情练达,她聪明却精于算计、正义却我行我素,是不折不扣的小人精。曲筱绡性格塑造与她复杂的家庭环境相关,父母亲为她打下良好的经济基础,与同龄人相比,她属于“特权阶层”,她总是能通过一通电话或者一个朋友,来摆平生活中、工作中的各种问题。在电视剧中,曲筱绡就是这种“有钱即有理”的特权阶层,而她的这种“特权”也正是处于社会底层的2202房三个女生所羡慕和期望的。在曲筱绡的身上,总是无聊生事有之,爱恨分明有之,一针见血有之,心怀恻隐亦有之,活得肆意潇洒。因此,有人爱她的机灵、仗义,也有人恨她惟利是图、居高临下的姿态。

邱莹莹和关雎尔两个人是最接近现实生活的两个角色,刚刚步入社会的她们,单纯、善良,对社会缺乏戒备心,看待事物短视,只追求眼前。她们如同维尔纳·桑巴特所论述的那样,“新的工厂系统需要的是人类部件:就像一部复杂的机器中没有灵魂的小齿轮”。她们渴望像安迪一样通过自己的努力在上海这座大城市立足,同时也羡慕曲筱绡这样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富二代”,但她们不像樊胜美那样盲目追求物质,她们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在庸常生活中为自己创造的小快乐,对未来有些许不切实际的小幻想,这更像对生活的妥协中寻求精神出路的一种努力。

比起关雎尔,樊胜美更能代表中产阶层的性格,樊胜美身上的复杂性,她看待不同事物的眼光变化与心理变化,她的心地善良与爱慕虚荣,以及贫寒的家庭出身和纠结的家人情感关系,都活脱脱是当下中产的真实面孔。社会中所谓主流构成的中产阶层,他们貌似拥有了中产的生活,但骨子里仍然难以摆脱草根时期的生存阴影。如果樊胜美这个角色激起了众怒,只能说明她身上或多或少的反应了一些现实的东西的存在,而这些现实触及了观众的“眉头”。

在《欢乐颂》几位主角的关系中,阶层的界限是明显存在的,产生了划分阶层的原因,第一是财富,或称其为资本;另一个,则是文化、素质,也可以称之为知识或是人力资本。资本与知识通常是紧密交织在一起的,并且在阶层分化的过程中,后者经常作为前者的掩护,甚至在中产阶层话语中,有逐渐压倒和取代前者的趋势,成为阶层分化的决定性因素。

二、《欢乐颂》对“新穷人”的阐释

“新穷人”是一种身份的标识,“新穷人”的概念由鲍曼在《工作、消费、新穷人》中最早提出来的。他认为贫困不能狭隘地理解为物质上的缺乏和健康状况的不佳。贫穷也是社会和心理状况,表现为自尊的降低,也会导致羞耻感和负罪感。消费社会里的穷人是无法过正常生活的,更别说快乐的生活了。因此,鲍曼认为消费社会的穷人就是有缺陷、有欠缺、不完美和先天不足的——换言之,就是准备不够充分的——消费者。①

囊括几位作为绿叶的男主角来分析电视剧《欢乐颂》的阶层问题,犹如一座金字塔,金字塔的最顶层是安迪、奇点还有赵启平,他们不是大企业家就是高知或是海归,他们是资本和知识的象征,代表的中产阶层知识分子与精英。第二层是同样代表资本的“富二代”曲筱绡,她虽然拥有资本,但由于不学无术、才识浅薄,没法融入精英和知识分子生活中的头脑风暴和高谈阔论。位于最后一层的是看似洞明世事却不泯真心、实则贪慕虚荣、嫌贫爱富的“凤凰女”樊胜美和初出茅庐的职场新人关雎尔和邱盈盈,她们拥有一定的教育背景,怀抱上升的梦想,但又是消费不足的群体,她们是这个社会中“新穷人”的代表。

20世纪70年代开始,由于经济全球化和国际分工的原因,导致穷人群体内部的结构发生了改变,穷人不再是传统的食不果腹的弱势群体,“新穷人”还包括了像樊胜美、关雎儿、邱盈盈这样的城市白领和社会打工人员。“新穷人”的这种贫困的状态并非努力工作能够消除的,生活在消费社会的“新穷人”,受消费社会“新消费生活模式”的规训与引导,他们感受到的不仅仅是金钱和物质上的贫乏,另外还有对社会的不适应,对职责的无法胜任的失落感。

在齐格蒙特·鲍曼的《工作、消费、新穷人》中提到,当今社会是一个消费社会,消费社会是一个信用卡社会,而不是存折社会。消费社会是一个“现实”社会,是一个欲求社会,而不是一个等待社会。积蓄、存款或者投资只有能够提供承诺未来扩展消费者选择是才有意义。②上海作为国际经济大都会,具有一定的消费代表性和超前性,在那些期待改变自己身份的人心中,上海是繁华、开放、机遇、希望的代名词,在这座城市中所有的社会准则、经济政策都鼓舞着消费者,将已有的或者将来能够拥有的财富放入“消费”之中,因此在《欢乐颂》中2202的三个女孩就是这个“透支社会”中奋斗的“月光族”,上海这座城市给予了她们对美好的城市生活的所有想象。在她们看来,上海便是一个先赋性家庭社会资本不足的人可以通过自己奋斗来实现改变的地方,但现实往往不如她们想象的那么美好。

汪晖认为当今中国有两种“新穷人”:一种是新工人群体,一种是高学历的“新穷人”。他认为“新穷人”同样是全球化条件下新的工业化、城市化和信息化过程的产物,但与一般农民工群体不同,他们是一个内需不足的消费社会的受害者,他们通常接受过高等教育,就职于不同行业,聚居于都市边缘,其经济能力与蓝领工人相差无几,其收入不能满足其被消费文化激发起来的消费需求。这类贫困并不因为经济状态有所改善而发生根本变化,他们是消费社会的新穷人,却又是贫穷的消费主义者。在电视剧《欢乐颂》中,樊胜美是“新穷人”的典型代表,大学毕业的她选择留在上海,几年来辛苦的打拼成为一个小金领,但却一直未能在上海这座城市站稳脚跟,重男轻女的家庭背景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樊胜美自身欲求不满的消费心理在作祟,她的工资收入完全跟不上她的消费心理,以至于她将绝大多数的收入都投入到包装自己,甚至想通过结交“贵圈”来找个金龟婿,以最快的方式缩短消费和收入之间的差距,从此一劳永逸,她也因此被曲筱绡贬低为“捞女”。

三、消费社会与《欢乐颂》中的“新穷人”

闲暇消费是人们在闲暇时间进行的消费行为,是具有文化内涵的消费活动。其主要不是获得物质消费的满足,而在于获得精神上的满足。“新穷人”是准备不足的消费者,因此对于大多数像2202号房间的三个姑娘这样的“新穷人”来说,闲暇消费本身是一种奢望,他们几乎没有闲暇时间。例如关雎尔,大学刚毕业为了平安的度过实习期,挤进500强的公司,她的大多数闲暇时间用来加班,几乎没有个人的休闲时间,有的时候她还会选择主动加班,加班能给她带来充实和安全的感觉。

但在闲暇消费中,“新穷人”由于经济状况的不同,消费行为也呈现出差异性,例如樊胜美,她在上海打拼多年,按理已经具备了一定的物质条件,但由于特殊的家庭原因,使她现有的消费水平和应有的消费水平,以及理想的消费水平存在一定差距。攀比心理的作祟使得像樊胜美这样的“新穷人”会选择将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也都转化为对物质生活的追求,所以闲暇消费也多表现为物质消费。而像邱盈盈这样刚步入社会的“新穷人”,更多的会以看电影、上网等休闲方式来度过闲暇时间,也许对物质消费的欲望不如前者那样强烈,但也鲜少会选择音乐会、艺术展这样的休闲活动。

但仅仅从消费社会的角度看待“新穷人”是不够的,像2202号房间的三个女孩,尽管有些单纯、无知,但她们依旧是大学生毕业,是整个社会拥有较高文化、教育和技术水平的年轻人,她们在消费社会的各种运动是和她们对于世界的想象有关的,电视剧《欢乐颂》中也对其社会能量和政治能量有所思考与展现,“新穷人”的身上都表现出一种对新兴媒体的极高参与热情,从微博和各种网络传媒直至纸面媒体,“新穷人”都异常活跃,其话题遍及各个社会领域,例如安迪和奇点的交往遭不明人士网络攻击,安迪被众人指控为小三,樊胜美最早在网络媒体上发现相关热帖,并调集关雎尔、邱盈盈一起对负面消息进行驳斥,2202号房间的这三个女孩表现出对这场网络战争的高度关注,这一方面是出于对邻居和朋友的关心,另一方面也是她们希望通过话语对这个社会有所改变。

值得思考的是,与她们同样参与这场网络热战的千千万万网民们,他们也是“新穷人”中的一份子,他们的身上充满了对社会的不满,一旦找到一个发泄口,便肆意的吐槽。如汪晖在《两种新穷人及其未来》中所提到的:“新穷人”身上的政治潜力是一个有待探索的领域:他们是不满的源泉,却未能展开新的政治想象;他们在消费不足中幻灭,却不断地再生产着与消费社会相互匹配的行动逻辑;他们关心社会的变革,播散着从自由民主、平等多元、民族主义到全球化等各不相同、自相矛盾的价值,却甚少将他们对自身命运的思考与另一个新穷人阶层及其未来联系起来。③“新穷人”是当今社会中十分不稳定的一个社会集体,虽然这个集体表现出具有高度的社会潜能和政治潜能,但他们只是革命的潜在力量,无法形成真正的社会变革,因为他们对个人权利和与其相关政治变革的高度关注与这个正在生成中的新的社会—经济体制的基本价值观没有根本性的冲突。(作者单位:海南省海口市海南大学)

注释:

① 齐格蒙特·鲍曼:《工作、消费、新穷人》

② 齐格蒙特·鲍曼:《工作、消费、新穷人》——第二章 从工作伦理到消费美学 p75

③ 汪晖《两种新穷人及其未来》

参考文献:

[1] 汪晖.两种新穷人及其未来[J].开放时代,2014(06):49-07.

[2] [英]齐格蒙特·鲍曼著.仇子明,李兰译,工作、消费、新穷人[M].吉林: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0.

[3] 刘昕亭.新穷人·新工作·新政治[J].中国图书评论,2012(04).

[4] 彭彩虹.都市“新穷人”的身份形成与转变研究一上海市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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