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聊斋志异》中的人鬼关系

2016-11-26 01:14段雪菲
唐山文学 2016年6期
关键词:公孙小倩鬼怪

段雪菲

浅谈《聊斋志异》中的人鬼关系

段雪菲

作为清代传奇志怪小说集大成的作品,《聊斋志异》描写了大量狐妖鬼怪与人类相识、相知甚至相恋的故事。在蒲松龄笔下,狐妖鬼怪大都通人性,识人情,能够与人类和谐共处。在这些各具特色的狐妖鬼怪身上,蒲松龄寄托了他的人生理想与美学追求。本文试对《聊斋志异》中的人鬼关系作一简要分析,从爱情关系、恩情关系、友情关系这三个方面对《聊斋志异》的人鬼关系做出分析,以探讨蒲松龄理想中人与鬼怪的和谐,探求《聊斋志异》的思想意蕴与独特的美学特质。

有关鬼的传说至今已流传了千百年,何为鬼?鬼,这种子虚乌有的异物,历代流传,经久不灭,形成了一套独特的中华“鬼”文化。鬼故事在中国文化中源远流长,中国古典小说孕育着一个又一个鬼怪故事。我国的古典小说痴迷于神鬼狐仙世界,形成其自身的美学形态。即“追求奇幻之美,追求寓意之美,追求恐怖之美。”当今无论在哪里,都流传着关于鬼的种种传说。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中创造了众多人与鬼的故事,这与蒲松龄的经历有一定的关系。蒲松龄一生并不富裕,他热衷科举,却终不得志。因此,他对不合理的科举制度有深刻的感触。他说“春色华易老,游子心易酸”。两百年来,这部古典巨著世代流传,其中所蕴含的思想内容不断被后世学者们探讨。《聊斋志异》描写了大量的神鬼狐妖以及精灵和神仙的故事,我仅对人与鬼怪的故事进行分析,进而探讨作者蒲松龄的精神世界中人与鬼怪的关系。松龄借助鬼怪,表达他的孤愤,对科举制度的不满,再加上个人的不幸,他只能在鬼怪的世界中寻求某种安慰,来释放这种不满的情绪。下面我们从人鬼之间的几种关系来进一步探讨《聊斋志异》中人与鬼怪关系的思想内容。

一、真挚的爱情

爱情是千百年来亘古不变的话题,它总是出现在文人墨客的笔下,同时,它更是人类最伟大的情感之一。我们追求至真至纯的美好情感,不单是为了满足一己之私,这种追求是一种美好精神的传递。《聊斋志异》中,《聂小倩》、《巧娘》、《林四娘》、《鲁公女》、《连锁》、《公孙九娘》、《梅女》、《章阿端》、《湘裙》、《伍秋月》、《小谢》等,描写了人与鬼之间的恋爱。《聊斋志异》中,人与鬼相恋往往是因为有着共同的爱好。蒲松龄认为,爱情应该建立在情感、性格、爱好一致的基础上,不能建立在钱财、外貌的美丑、权贵的基础上。在小说中,鬼怪似乎比人类更加具有真挚的情感和奉献的精神。

(一)一见钟情

《聊斋》中人与人之间的恋爱往往要经历生与死的考验,男女主人公要承受封建制度下门第观念的沉重压力,为他们的爱情付出生命的代价。而当男女主人公为爱付出生命化为鬼魂还阳之后他们才能不受束缚地自由相恋。《连城》开始本是书生乔生与富家女连城一见钟情,这本是青年男女纯真的爱情,却由于连城父亲嫌贫爱富而使这样美好的情感破碎。为救连城性命,乔生割下心头之肉,这样感动天地的举动都不能改变其父对待女儿爱情的态度。蒲松龄控诉的正是这样一个金钱为重的黑暗社会,在这样的社会里,人们往往看重金钱与权势,如此腐朽的社会怎能成就美好的姻缘。于是,连城为爱而死,步入阴间,乔生也因思念过度追随而去,在阴间,二人才得以自由地恋爱。这样勇于奉献生命的爱情在人间不能成就,只有化为鬼魂才能在阴间得以美满。最终二人还阳之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也许这是蒲松龄对社会的一种希望,也许这是作者对社会彻底失望而将美好的情感寄托于阴间。二人由人化为鬼,又由鬼还阳,最终得以结合,这是人鬼之间爱情的一种模式。由此可见,这正是人鬼关系的和谐。

《公孙九娘》中的女鬼公孙九娘与莱阳生一见钟情,但九娘考虑到人鬼不同路,在与莱阳生婚后不久就提出分别,可见公孙九娘为爱放手的勇气。《公孙九娘》打破了大多以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大团圆结局,悲剧的气氛较为浓重。人鬼相恋,不同路,女主人公不顾封建礼法的约束,勇敢相爱。正因为爱,美丽而善良的公孙九娘才离开莱阳生,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因为九娘深爱着莱阳生,因爱离别。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是人鬼之间的一种和谐。人鬼从相恋到结合,不论最后是否相守,都伴随着深沉的爱恋。在封建时代,人与人之间相恋往往因为礼教的束缚而不能结合,然而在《聊斋志异》中,蒲松龄将这样美好的情感寄托于人与鬼怪,歌颂人与鬼怪之间热烈而真挚的爱情。不管故事的结尾是离别还是相守,我们所看到的始终是一种和谐,人与鬼怪从抗拒到融合的和谐,更进一步说,就是人类精神情感所渴望的和谐。

(二)日久生情

《小谢》中的的陶望三在姜部郎的府中结实两名美貌的女鬼,在长期相处后与秋容和小谢产生爱恋,最后以一夫二妻的形式结合。因此《聊斋志异》中道:“绝世佳人,求一而难之,何遽得两哉!”两个少女如春兰秋菊,侍夫如娥皇女英,一个书生,两个女鬼,以喜剧式的团圆结局收场。这是人鬼之间自由接触而逐步产生爱恋,并非如上述《公孙九娘》中一见钟情式的爱情。秋容与小谢在道士的帮助下还阳,与陶望三结合,这样美满的爱情更象征着一种爱的和谐。人世间妻妾之间免不了争斗,而阴间的鬼魂却能像娥皇女英那样共同侍候夫君。从另一方面看,这也体现了蒲松龄受封建礼教思想的束缚,同时,又带有浓厚的浪漫气息。这也是蒲松龄对爱情婚姻的理想之所在。《聊斋志异》中的鬼怪大多没有嫌贫爱富的观念,她们往往勇敢追求真爱,追求的对象通常不是达官贵人,她们钟情于贫穷但是善良而有文采的书生。用今天的话说,就是那些揭不开锅的小市民。而作者蒲松龄在当时就是那些穷书生中的一员,我们可以看到蒲松龄内心极度的愤懑,一种对社会不公的反叛。

《吕无病》中的女鬼吕无病是《聊斋》中极少数篇幅涉及到的并不漂亮的女鬼,其相貌“微黑而多麻”。但是男主人公孙麟惑于世俗的见解,始终没能娶她为正妻,孙麟贪图孙天官女儿的美丽,将其娶为正房,后来发现这样美丽的女人却是蛇蝎一样的心肠。蒲松龄所赞颂的是在爱情中不以丑俊改变初衷的恋人,歌颂这样超乎形骸的爱情,此类篇章还有《瑞云》、《乔女》等。

《聊斋志异》中人鬼之间爱情的篇章都体现着人鬼之间的和谐相处。鬼魂历来被人们恐惧,人们使用各种方法驱鬼,认为它们是不祥之物。但是在蒲松龄笔下,他们善良、真诚、勇敢,不再是人们恐惧的对象,这象征着一种人鬼之间从抗拒到融合的和谐,是蒲松龄在那个时代所追求的爱的和谐。

二、无言的恩情

情是文学作品的灵魂,一部《聊斋》展示了无比丰富的感情世界,蒲松龄是重视感恩之情的,在他笔下又呈现了种种鬼怪感恩的故事。可见,人鬼之间不仅存在着美好的爱情,更有人性折射的恩情。

《聂小倩》是《聊斋》中最被人们熟知的一篇,书生宁采臣适赴金华,在寺庙中结识女鬼聂小倩,小倩被宁采臣的正直所折服,帮助宁采臣逃脱妖怪的魔爪,宁采臣也帮助小倩将其朽骨安葬。为了报答感恩之情,小倩追随宁采臣,宁愿做妾也心甘情愿。小倩到了宁家,她的勤劳善良感动了宁母,在宁采臣的正妻去世之后,二人结合,幸福美满。恩情是良心的反映,人性的折射。孟郊《游子吟》中写道“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蒲松龄赞扬感恩的行为,并给予高度的评价。人鬼之间不只有单纯的爱情,更有这种由感恩之情升华而成的爱情。

知恩图报是中华民族最为重视的一种情感,这种精神情感世代流传,直到今日。我们在聂小倩身上看到了古人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情感,宁采臣刚直的品性感动了小倩,这样正直的人当然乐于助人,他安葬了小倩的朽骨令小倩一生感激。蒲松龄认为,报恩是一种感激之情,一种基于心地善良的报答,可以说,报恩是一种善举。蒲松龄特别看重并强调报恩行为中的“善”,大概他认为以善来表现感恩者的心灵美、道德美、人格美才是最打动人感染人的。《聊斋》中多以女性形象知恩图报,她们善良、美丽、真诚、勇敢、执着、自强、自爱,就是在今天这样的女性也是值得赞颂的榜样。她们用坚强而又自立的性格完善自己的人生,这样的形象竟出自一位深受儒家思想侵蚀的封建作家之手,可见在看重封建礼教的清朝初年,蒲松龄就为我们奏响了一曲独立女性意识的交响乐曲。

不论是爱情还是恩情,这都是人与鬼怪之间一种内在的和谐,人们并不厌恶、害怕鬼怪,而是愿与其结合,结合的方式有很多种,譬如相恋,或是感恩。总的来说,都归属为和谐。人与鬼怪之间的和谐,人的精神世界的和谐,更是蒲松龄所希望的人与人之间的和谐。

三、深厚的友情

友情是人们与接触亲密的朋友之间产生的一种感情,不论时间的长久,不论相隔千里,友谊地久天长。只有拥有真正的朋友,我们才能够体会到友情美好。它同爱情一样,是一种令人琢磨不透的东西,他让我们在失落中走出苦海,迎接新的人生。因此,友情也是《聊斋》中蒲松龄赞颂的一种情感。

《王六郎》中的鬼魂王六郎与一位姓许的渔夫结下一段深厚的友谊,每晚人与鬼在河边饮酒谈笑,善良的六郎帮助老渔夫收获更多的鱼,老渔夫也以美酒表达感谢,久而久之,人鬼之间产生了深厚的情谊。老许为看六郎跋涉百里,可见人鬼之间友情的深厚。

《于去恶》中的鬼魂于去恶、方子晋和读书人陶圣俞的友情颇为深厚。北平人陶圣俞偶遇鬼魂于去恶,互相钦佩文采,结成深厚的友谊。在于去恶的引荐之下,陶圣俞与鬼魂方子晋结识,三人都满腹学识,都因黑暗的科举制度纷纷落榜。可见,不论在阳世还是阴间,贫苦的读书人始终因科举制度的不公而无建功立业之处。然而,在蒲松龄的笔下,阴间的科考还是存在公正的,桓侯张翼德来巡查,铲除了文场上的不平,于去恶经桓侯推荐将担任交南巡海使。陶圣俞与方子晋为其庆贺,但也因即将到来的分别而依依不舍。方子晋投胎陶家,成为陶圣俞的弟弟,以此来继续他们深厚的友谊。

作者蒲松龄用生动的笔触描绘了一个形神兼具的神鬼狐妖世界,在蒲松龄的世界中,人与鬼之间并不是抗拒的不相融合的关系,从他创作的大量鬼怪故事中,本文仅从爱情关系、恩情关系、友情关系这三个方面对《聊斋志异》的人鬼关系做出简要分析,以探讨蒲松龄理想中人与鬼怪的和谐。他将真挚的情感赋予世间万物,以此来寄托现实生活中无法实现的浪漫而深挚的理想。鬼狐花妖,山精木魅,在现代人的眼中显得荒诞离奇,但我们依旧能从人鬼关系出发,探究其背后的深邃意蕴。

作者单位:晋中学院 文学院 030619

段雪菲(1987—),女,山西太原人,晋中学院文学院,2013级文学硕士,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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