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季冬的诗

2016-11-26 01:24徐季冬
广西文学 2016年11期
关键词:吊扇龅牙桃花潭水

理 发

此刻,理发师似乎是从俄罗斯的厨房

走出来的婆娘,她浑身的肥肉都在说着话

肥硕健壮的身躯,粗鲁的嗓门打开

露出能咬断厄运的龅牙

她的丈夫就躺在我们的邻床

默念着他没有到手的彩票

我们的业余理发师

剪刀代替了她的舌头

咔嚓,咔嚓

我父亲的头发离开了他的身体

落在新年的第二天,落在小一号的肩膀上

小二号的膝盖上,落在昨天那张过期报纸的

头条,应该致敬我们这些隐忍而伟大的

人,是的,是的,是的,也许我们真的能够战胜

病房里笼罩的一切

我的父亲端坐着

他是个任性而聪明的落魄少爷

被中间挖了一个洞的报纸

围着脖子,变成了任人摆布的

病人,仿佛

是意识到这一点

他把脸埋在暗处,一句话都没有说

窗帘蓝得极其美好

就像昨天

那种明媚的蓝

像他年轻时代那种遥远的蓝

秋 雨

这封湿漉漉的长信

一直写到夜晚

写满了厚密的字

它们的重量

落在窗外的铁皮上

凭空走来的回响

爸爸,其实我也不知道

这停了又重新下起的雨

和你有没有关系

也许你只是从上面下来

在这里停留一支烟的时间

就融入了泥土

没有留恋

也不能有留恋

你已经买好

回程的车票

礼拜一午睡的时刻

礼拜一中午,在图书馆

填字游戏手册,国家地理

历史某个时刻往后退

它们静静地躺在书架上

等待,贴上属于它们的标签

巨型吊扇单调地摇头

突然有人问起我的爸爸

爸爸去远足了

是吗,他真的很厉害,一个人

去的吗

是的,是的

没有人能够陪他去那个地方

下棋,散步,钓鱼

我的爸爸,他能一个人完成

六个月前,他们也像我现在干的工作那样往他的身上贴上标签

给他的身体发放通知书

现在他不再需要这一切了

拔掉了气管金属套

独自远足

吊扇猛烈地撞击着礼拜一中午的空气

我埋着头,只管完成眼前的一切

我有点想念

我远足的

父亲

星期六

好运来糖烟店前面的六株大王椰

永远是这样的:

排着队

挺着腰

不抽烟也不喝酒

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

它们从来不上班

【叙事性诗歌诗论】

最好的叙事抒情诗早已写出,看起来那么简单:“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伟大的情感必须要有时代和人生作为注脚。也许我们需要挖掘更为复杂的人性,和纯真的远古遥相呼应。难度不在于怎么写得复杂,而在于它们应该要看起来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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