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格致中学八年五班 刘源
青山与雨,古庙与僧(外一篇)
□大连格致中学八年五班 刘源
斑斓细碎的树影终于连成一片,连成了灰暗的苍穹。水滴打在古木所独有的厚重叶片上,激起并不清脆的声响。于是便唤醒了在空中蓄谋已久的乌云,将水肆无忌惮地泼洒下去。
山林仿佛在哭泣,又仿佛在诉说他被落寞的几千几万年。参天大树与嶙峋山石隔绝了外界的浮华。这里像是只有在画卷与故事中才会出现的文人墨客心中的圣地。
青山无名,与世隔绝。却有座古庙,似是水墨画中用来点缀层山而染上的隐于层叠青松间的伽蓝,在烟云之中若隐若现,无人问津。
寺院古色古香,每片瓦每块砖,都饱经风霜。几株参天古木撑起了寺庙的天空,门槛前石碑上的经文因为时间的冲洗而模糊不清,即便如此也依旧有人认真去擦拭。宽敞的院落中没有谈得上贵重华丽的饰品,只有四四方方的天空在晴天染着深邃的蓝,在雨季放肆地悲哀。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风吹雨打给予了庙宇时间的痕迹,可住在里面的僧人不修,因为有佛。
古庙里住着两个人,不多,不少。所以他们不会因只身一人而孤单,也不会因嘈杂人声而烦躁。一老一少两位僧人,犹如父子。与其说二人一同生活一同修持,倒不如说他们是相依为命。
寺中正燃着檀香,烟气袅袅环绕在这间算不上宽敞的殿中,小和尚终于完成了一天的诵戒,把玩着佛珠。他有些沮丧,因为不能同往常一样跑出去看望那些山灵。
天很低,似乎触手可及,落下的雨水在山间奏起了奇妙的乐曲,没有旋律可循,却能使人心不再浮躁,像是那总淡然笑着的佛,给予凡人俗子平静的魂魄,于是便发现这世界如此渺茫空虚又浩大。这支曲,万物齐奏。可他还小,尚不能赏出这曲中的奥妙。老僧背对着他,背对着庙宇,面向青山与天空之际。他踮起脚走近听着雨声入迷的老僧,拽着他的衣角轻声请求着,给我讲个故事,好吗?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似乎怕惊扰到对方。
他仰头望着老僧没有焦点的双眼,深邃的眸子中有着刻骨的难以名状的惆怅,但那种暮年人独有的伤感转瞬即逝。老僧转过头,淡淡地叹了口气,开口用他沙哑低沉的声音叙述一个不算故事的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以古庙为背景,以雨声为伴奏。老僧微微勾起嘴角,笑着缓缓说道,“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
他顿了顿,苍老粗糙的手指抚上了小和尚的头。
“他说,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车窗外陌生的世界后退着,眼花缭乱。她前足搭在窗框上,半趴着发出呼噜噜的享受声观望着大千世界。车内安静而舒适。她的身旁坐着伴她多年的主人,而她,则是一只漂亮的白猫。
主人的手掌一遍遍抚摸着她的脊背,理顺着柔软的皮毛。安抚般的温柔令她受宠若惊,甚
至感到迷惑。每次抚摸都带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几天之前主人便有如此奇怪的举动了。那样温柔地抱着她,轻柔地用手心一遍又一遍抚过她的绒毛。永不厌倦似的,突如其来的长时间的陪伴令她欣喜若狂却又陌生,似乎下一刻她便会消失,令主人不得不用现在的时光尽全力记住她的一切。
窗外的景物不再移动了,车内噪音的消失令她愉悦起来。车门打开的瞬间,属于早春的清冷空气灌入,将她的迷惑吹走。她被主人抱下了车后便跳出了那个怀抱,未曾见过的陌生世界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翘起尾巴摇晃着,小跑了几步转头等待主人跟上。
可主人却站在原地。她等了片刻便又跑了回去,催促般加快了尾巴摇晃的频率。主人依旧没有再走一步,而是轻轻蹲下,垂下眸子注视着她,再次伸出手抚摸她的脊背。
“对不起。”
她听到主人带着哭腔颤抖着说了一句话,即使听不懂含义却也能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再也无法抑制,如决堤的河水涌出,足以将她小小的世界淹没。那种沉痛的带着愧疚感的悲伤令她窒息。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伸出前爪,用肉垫安抚般搭在对方的指尖。虽然她不明白这悲伤源于哪里,如近几日的莫名其妙,但她不想看到她的主人如此伤心。
车上主人的母亲在唤主人,于是主人起身像是要走,她开心地蹭着主人的裤腿,回应她的却是主人迈回车中与车门闭合的沉闷声响。像上帝在她心口永远地关上了一扇门。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她无助地望着汽车扬尘而去,却再没望见主人的泪,与曾经的美好生活。
她循着车离去的方向奔跑,跑累了,便慢下脚步行走。夜里蜷缩在墙角等待日出,饥饿时跳入垃圾桶寻找食物。她一路上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喂她食物,或抚摸拥抱她。可她眼中,只有那辆永远消失在她未来的车,与车上她最爱的人。
曾经引以为豪的洁白的皮毛肮脏得不像样子。她已经不记得究竟寻找了多久。
她拐入了一条失修多年的古巷,躲在了路边旧房的屋檐下。上帝用独有的方式告诉她,快下雨了,也告诉她,快结束了。她仔细地舔了舔自己不再鲜亮的毛,伏下了身躯。她累了。
她蜷缩着身躯,紧紧包裹着自己那颗敏感又温柔的心,依靠着旧巷的古墙睡去了。
尽管被遗弃,她却从未愤怒,鲜有悲伤。只是有些遗憾,有些不舍……
抱歉啊,我的主人。没能找到你。等我睡醒了,一定去找你。
阴霾天空下的旧巷深处,她从此长眠不醒。
责任编辑 董晓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