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诗》对中国诗歌艺术形式的继承

2016-11-26 16:31王春晓
小品文选刊 2016年15期
关键词:杂诗装帧形式

王春晓

(暨南大学 广东 广州 510632)

《设计诗》对中国诗歌艺术形式的继承

王春晓

(暨南大学 广东 广州 510632)

朱赢椿的《设计诗》以其新颖而独特的诗歌表现形式,引起了中国诗坛与社会的广泛关注。这种视觉诗或者称为图画诗的诗歌形式,在中国古代就已经出现,在某种意义上,《设计诗》继承了此类诗歌传统,但是诗人并不拘泥于传统,而是结合生活体验对诗歌的内容与形式进行了诸多的创新和改进,使之更为生动具体。本文试图通过对比古代杂诗与《设计诗》的表达技巧,探析视觉诗在中国诗歌史上的发展,以及它的出现对当今诗坛的有益启示。

《设计诗》;杂诗;继承发展;启示

1 从杂诗到《设计诗》

朱赢椿先生将他作为设计师的灵感与诗人的思考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创作出一系列富有美感与想象的作品。他的《不裁》在2007年就已经获得“中国最美的书”和“世界最美的书”的称号。而2011年出版的《设计诗》也毫不逊色,无论在装帧设计还是诗歌的思想内容与艺术形式上都堪称是本佳作。

《设计诗》按照艺术形式划分属于视觉诗的范畴,视觉诗是以文字的特殊排版来达成视觉效果的一种诗体。这种视觉诗或者称为图画诗的诗歌形式,虽然最鲜明的定义与范例来源于西方,研究者也通常将这种诗歌类型的起源瞄准于西方,并与20 世纪美国著名的现代主义诗人卡明斯的作品进行对比,但却忽略了在中国古代诗歌中寻求根源。尽管中国的视觉诗其实很早就已经出现,但是它的创作一直处于边缘状态,在古代它也并不被称作视觉诗,而仅仅属于杂体诗的范畴,因为这种杂体诗通常指的是古典诗歌格律体以外的各种各样的诗体,并非诗歌的典范与主流,所以历代只将它看做诗人的游戏之作,并不予以重视。而本次通过对比研究古代的杂体诗与《设计诗》,不仅可以发现古代杂诗与现代视觉诗两者之间的共通性与一脉相承性,更能够了解到朱赢椿作为诗人在诗歌形式与内容上的良苦用心。

1.1 从古代杂诗中的继承

鄢化志在《中国古代杂体诗通论》中将杂体诗的表现形式归类为四种:字形变化,字词组合,字句排列与文字图形。而归纳《设计诗》的表现形式可以发现它与古代杂诗有很大的关联性与相似性,具体表现在字形变化与文字图形上。

1.1.1 字形变化

字形变化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字体结构组合方位的变化,另一种是汉字结构几何数量的变化。

(1)汉字结构组合方位变化:这种字形变化是将合体字的偏旁部首进行分合处理,形成以字体局部的排列组合为特征的诗体,如拆字、离合、半字顶针、联边之类。以刘一止《山中作拆字诗寄江子我郎中》这种拆字形式为例,诗云:“日月明朝晖,山风岚自起。石皮破仍坚,古木枯不死。可人何当来,意若重千里。永言詠黄鹤,志士心未已”,从诗句的组成词语中可以明显看出前两字是由第三个字的繁体形式拆分而成。而在《设计诗》中,拆字现象也是存在的,但是情况又有所不同。如在作品《两颗心》中,两个汉字的“心”从一开始的相互靠近,相互缠绕,再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最后的结局却是“心”的破裂,两颗“心”都不再完整,此类的拆字情况还有《客车上遭劫的人》。在作品中诗人虽然也是将汉字“心”“钱”进行了拆分,但是与古诗不同的是这种拆出来的字已经不是完整意义上的汉字,它们不能够被书写和拼读,而仅是作为能够被认知的汉字的一部分用来表达特定的意义。

(2) 字体结构几何数量的变化:这里指的是把汉字的笔画或部首的书写进行大小、疏密处理,或者使汉字整个形体的书写发生增减、正斜、顺逆、阴阳等视觉差异的变化,以表达出因形体的变化而附会、衍生出的汉字本义之外的意义。以《回文类聚》卷三载苏轼的《神智体·晚眺》为例,诗句为:“长亭短景无人画,老大横拖瘦竹筇。回首断云斜日暮,曲江倒蘸侧山峰。” 这种形式在《设计诗》中比较常见,例如《一个小时车程》和《出口》是汉字间疏密的变化;《刹那花开》是汉字大小的变化;《牙掉了》是汉字正斜的变化等等,这些“碎片化”、“图片化”的作品,不仅增强了读者的阅读兴趣,还为读者营造出一种形象的视觉效果。

1.1.2 文字图形

文字图形就是诗篇在书写时按设计的图形排列,以形成诗歌语言意义之外的形体语言。它有三种类型,文字图案、文字图象与文字符号(因《设计诗》中不存在这种类型,此处忽略不谈)。

(1) 文字图案:它是以诗歌字句排成纵横交错的图案。如盘中诗、《璇玑图》、阳关叠等。这类诗的共同特点是字句所构成的图案本身并无深意,但由于字句排列和读法的别出心裁,则可引起读者的注意或某种联想。此类在《设计诗》中的表现则是作品《没有什么好看的》,在诗的布局上,诗人做了精心的安排,在页面中间即装订线处有竖排一行只有半边残缺的汉字,而正诗在这排字的右边,写着“我知道你很想看清楚左边的字/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猜不出来就请看右下角的提示”,于是目光随着诗人的指示转移到右下角的一行小字,“别好奇了,如果真的想知道,请看左下角”,接着禁不住好奇,看到左下角的小字处写着“抱歉!答案在左上角”,答案揭晓,这残缺的字竟然是“没有什么好看的”。诗人不断地调动读者的视线,构成一种猜谜式的文字游戏,由于它的读法出人意表,使得诗歌趣味性十足。

(2) 文字图象:也分为两种存在形式,一种是无意义图象诗,这种诗歌徒具物象,所象之物与诗歌内容无关,如《飞雁文》《火焰文》《灵檀几》《花樽》,但《设计诗》中的作品,它们用文字所构成的图案都是与想表达的意思紧密相关,因此它们属于另一类,即有意义图象诗,此类诗作所摹之物便是诗歌吟咏内容的组成部分,具有表意性质,归于“以图写意”的表达系统,如古诗《翠盘·乡居乐图诗》。具体表现在《设计诗》中,便是作品《“非”非虫》、《彩虹》、《向往自由的鱼》等等,在这些作品中文字被排成虫子的形状、彩虹的形状、鱼缸的形状……而这类作品在《设计诗》中也占据了相当大的比重。这种有意义的图像诗可使读者从形状与语义等多种媒体渠道分别进入诗境,更利于读者接受。

1.2 在杂诗基础上的发展

中国古代杂诗的表现方式并不能满足朱赢椿先生对诗歌艺术上的要求,于是他在诗歌的形式与美感上又做了多方面的创新,形成了自己的诗歌特色。

1.2.1 文字的行为性与渐变性

《设计诗》中的部分诗歌在行为动作上都做了形象的展示,让读者在阅读中更能感受诗人所描述之物的动态,给人以立体感。例如在《小蜜蜂》中,诗人便将“嗡”和“碰”两个字构成了小蜜蜂不停到处撞击玻璃,寻找出路的行为路线图,再加上诗人对这两个字所进行的大小处理,从视觉角度上就可以感受到小蜜蜂在乱撞的过程中体力已经渐渐透支。此外《我的钥匙丢了》、《秋风》、《蜻蜓》等也采用了此类行为化的描绘方式。

文字的渐变性主要体现在对文字清晰与模糊的处理上。例如在《汤太咸了》中诗人连续用了四次“汤太咸了,再淡点”,而每次这七个字的颜色深浅是渐变的,是逐渐模糊的过程,诗人将“淡”与模糊相匹配,从而使得不可名状的味觉跃然纸上,让读者以视觉的角度来感受味觉上的变化。再比如《春夜读<春>》,诗人在春夜读朱自清的《春》,紧接着《春》的内容一个字接着一个字的模糊,最后模糊成一片,已然看不清是什么字了,最后一个“啪”字,完全模拟出一个困倦的人是如何逐渐睁不开眼,逐渐模糊了意识,以至于最终趴到在书桌上睡着了这样一个缓慢却又真实的生活场景。不论是在味觉上、视觉上还是身体感知上,文字的渐变被诗人利用的恰到好处,给读者直观而切身的体验,而这种直观的感受是一般仅用文字所无法感受的。

1.2.2 设计师身份所赋予的独特美感

朱赢椿不仅是一个诗人,他更是一名优秀的设计师,他与其他诗人最大的不同之处也许并不在于他采取了何种形式来表现他的诗歌,而在于他赋予诗歌以美的享受体验与观感模式。他将诗歌转化为形体,以画传意,以形传意。在《设计诗》中,读者更是感受到他设计师独到的眼光,当他在观察世界,表现世界时,他所呈现的美的本质在于生活,在于细枝末节,在于缓慢的咀嚼。

《设计诗》的装帧是朱赢椿自己的杰作,作为一名设计师,他很注重书本的品质,他作为“世界最美图书”的设计者,在诗集的品质上要求十分严谨与用心。如同这本《设计诗》,它的封面书皮和其他书籍的区别在于它是使用的是厚纸板,如同纸箱子一样的材质,拥有着厚而实的手感;而这本诗集的纸质也是可圈可点的,所以在整体触摸上都觉得品质极佳。而诗人对于装订线的妙用更是令人称道,在《念头》中,诗人写到“眼/耳/鼻/舌/身/最难束缚的是念头”,在设计上,诗人则将“眼”“耳”“鼻”“舌”“身”这五个字用装订线捆绑住,而“念头”则分列在装订线两侧,表达了诗人的理念——创意想法是自由的,是无法束缚的。

2 对现代诗的启示

2.1 现代诗的类型与现状

中国当今诗坛新生了多种类型的现代诗,例如梨花体、羊羔体、烟枪体、乌青体等等,而这些新潮诗歌在大众面前展示更多的是负面新闻,事实上这些诗歌确实读起来让人感觉一股时代的浮躁之气,变现出一种随意性与戏谑性的表现倾向,失去了诗歌所特有的审美性与深刻性。因此大多数的诗歌被认为是哗众取宠的炒作诗,而逐渐沦为嘲弄的对象。

而今诗歌的走向也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一方面是诗歌的小众化,纯粹将写诗看做一种技术的展现。故弄玄虚,晦涩难懂,渐渐远离读者,不能使读者在阅读中产生共鸣,这样的作品仅仅是文化精英小众群体的读物而不能够普及;另一方面则是诗歌的口水化,将诗歌变成低级趣味的游乐场,充斥着无厘头的玩闹与无聊的笑话。而诗中所使用的平铺直叙的对白与陈述,无形中丧失了诗歌的美感、神秘与诗情。读者接受上的困难和诗歌自身意义的流失都将使得诗歌的道路越走越狭隘,读者对诗歌的阅读需求也会逐渐降低。诗歌在现代这样多元的文化背景下本应焕发出更多的活力,而如今却走向了小众化,使我们不由得对诗歌的发展未来充满了疑惑与焦虑。

2.2 对现代诗的启示

在这样的诗坛现状下,《设计诗》无疑是一针强心剂,一阵清新之气,给缺乏突破口的中国诗坛找到了一条出路,但是这样的视觉诗也遭受着很大的质疑,最大的争议就是“以形害意”,这种质疑认为这类诗歌就是玩弄形式的游戏之作,过分注重形式必将有损于诗歌内容意义的表达。但是我们在关注《设计诗》新颖形式外,更应该看到它通过这种视觉形式所传达出诗人生活化的哲思。因此无论在外观与内涵上,朱赢椿的《设计诗》都对当今诗坛有着创新性的启示。

2.2.1 内涵上的个人感悟

朱赢椿的诗来源于生活,来源于细节,在看似繁琐的写作中透露着诗人对生活的切身感触。以《婚前婚后的人》为例,“前年/我一个人生活/人像神仙一样快活/去年/我两个人生活/从此变成另一个人的随从/今年/我三个人生活/众人只把我当成最忠实的听众”,诗中重点突出了“人”“从”“众”,随着人数的增加,“我”从一个快活的人,变成了随从,最后变成了听众,而生活婚姻便是如此,彼此放弃一个人的自由而选择喧闹而繁杂的琐碎日子,从此不再孤独,但也成为了彼此的软肋,共同分享日常的点滴,迎接新生命的来临。此类充满了生活化哲思的诗作,还有《出口》、《念头》、《口舌》、《一小时车程》等等。这些诗作的共同特征就是诗人所强调的那种慢生活,细体验的节奏,这样的特征同样表现在他的《虫子旁》、《蜗牛慢吞吞》等作品中。

2.2.2 装帧上的市场接受

如今书籍的阅读量与购买量很大程度上有赖于书籍的装帧。对于不清楚作家和作品优劣的大众读者来说,能够刺激他们购买欲望的便是书籍的装帧与设计。尤其在这个电子书盛行的时代下,80、90后作为阅读群体的主力,已经将大部分的阅读载体集中在移动终端上,这已是不争的事实。而大多数90后对纸质书的要求更是高于以前,首先读者会关注这本书的设计装帧,内容固然重要,但是设计是一本书的门面,内容可以在移动终端上分享,但是如果需要拥有一本书,肯定要附加一些内容之外的东西,使纸质书在与电子书相媲美时,能够拥有自己不被侵犯的一席之地。而朱赢椿的《设计诗》恰好在让我们享受诗歌内容的同时,也使我们感受到它装帧上的美感,这样的诗集也许一开始很少人能注意到诗人内在的本心,但是一本精致的书是非常值得购买与收藏的。比起大多数设计装帧雷同相似的诗集,《设计诗》在市场接受上具有着强大的优势。这在诗歌的未来与群众接受的关系上,给了作家不仅仅是诗人以深刻的启迪。

3 结语

朱赢椿《设计诗》的诗歌形式与中国古代杂体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随着时代的发展,又增添了新的活力,充分体现了现代诗的灵活性与创造性。它因诗人对它赋予的巧思设计而独特,同时也破除了视觉诗的瓶颈,即“以形害意”之说,达到了文质彬彬。而面对诗歌正逐渐走向边缘化,并淡化出读者视野的处境时,《设计诗》更是以贴近生活,贴近现实而被读者所接受。同时,它也对诗歌的前景作出了重要性的启迪——要被更多的人接受,就要顺从时代的要求,了解大众的阅读倾向,因此除了个人情感体验的准确表达外,装帧设计也显得格外重要。

[1] 朱赢椿.设计诗[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9.

[2] 鄢化志.中国古代杂体诗通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

王春晓(1991-),女,山东德州人,暨南大学,研究生,从事现当代文学研究。

I253

A

1672-5832(2016)03-005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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