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转换与速度

贵州◎罗福成[土家族]

练习：转换与速度

贵州◎罗福成[土家族]

三月·以麦穗的名义

断水的山梁上，一亩半的麦穗，寂寞地燃烧。

旱魔的刀剑，疯狂地扫荡着。你捂着撕裂的胸膛，一个劲地诅咒上帝，一个劲地诅咒现实。鲜嫩的家园，被疯狂的开采之后，成了春天泛黄的记忆。

水。苍天的眼泪。为什么从村庄的上空飘过，了无湿痕？饥渴的羔羊倒在你温暖的土地上，整夜咳嗽。

送水车。塑料袋。背桶。可乐瓶。里面的水，绕过你冒烟的皮肤，无奈地倒进了庄稼人的嘴里。面朝伤痕狼藉的黄土地，你抱憾而言。或许，已经注定走不进秋天的粮仓。

冗长的旱情，越过季节的栅栏，把你拦腰截断。雁群，跪拜在你的山头，倾听满山满地悠长的呼唤。疲惫的麻雀，低飞过你仰望苍穹的头颅。

荒凉的山鹰，睁大充血的双眼，撞向山崖。

麦穗。庄稼。粮食。布满蛛网的田埂上，满头银霜的父亲依然还在遥遥无期的干旱中，悲壮地守望？

回家的梦碎在凌晨两点

“冷露滴梦破，峭风梳寒骨”。

为什么，一滴干净的血，成了我无法泅渡的深渊？霜冻的心，与目光深埋掌中，且冷且颤。

西风里，僵落尘土的身影已无法收拾。

还有什么比绝望更可怕？

街市，寒气逼人。行色匆匆的人们，寻找着家的方向。我看见，一头带伤的牛，在转弯处的华灯下，战栗，哞叫。

“无论是贫穷，疾病，还是死亡，都希望你不要放弃对围城的坚守。”牧师清晰的声音，在城市的喧哗中，如同远山上的荒草，寂寞而且遥远。

高楼背后，谁的泪水滴落在键盘上？

明天，是什么样子？被世俗偏见的目光蹂躏不堪的背脊，在冷冷的风中，软化成山梁上的马脑杆。

阴冷的上空，洒尽哀愁。

谁能看透，我眼中潮湿的忧伤？

打开被泪水淋湿的伤口

一扇朝北的窗，封锁了城市所有的喧嚣。遥望着深深夜空，一段心事，落地成殇。

冬夜的地脉，在狂乱的跳动之后，毅然决绝。几度凄迷的灯光，照亮了通往天堂的路。

谁说过，猎人的眼泪就是风的方向？

沿着夜的冷清，理顺思想底层的蔓藤。我，一颗晃荡、迟疑、沾满辛酸的心被放逐于古道。

怎样的浩叹，能够涵盖曾经不离不舍的点滴。或许一切，都已经云淡风轻。

坐着，或者躺下，都已经身心疲惫。让我们选择，前世安排的宴席，聚散无语。

阅读一张已然熟悉又即将陌生的脸，用一些冰冷的语句，揭开最初漂泊的誓言

——为了生活，注定流尽血泪。

满城萧瑟，雁群散尽。

情绪过度的白描

一条清影，竖倒在潮湿的田埂。以庄稼人的憨厚，守望着边远的稻田。

我把耳朵贴近大地，用生命分娩的力量倾听夜半的钟声，是以怎样的方式在幽深的山谷回荡。

草垛中，灯光下。你趴下的背脊，高于任何一座空洞的墓碑。

被大山遗弃之后，只有一瓢浊酒，执意与你随行。

凄凉的叫卖声，痛断大地的肝肠。

目光的尽头，夜鹰在嚎叫。对命运真正的恐慌，已经冰凉。

水的柔软，让你一辈子都不能够选择站立的姿势。

今生与来世，只能够在狗尾草的部落，相依相聚。

从故乡出发的惊鸟

我的邻居，和我一起长大的那群孩子，从农闲的日子飞出去，栖落在南方某一个城市车站或广场的一角。凄凉的晚风吹打着他们的头发。混沌的眸里，只剩下不安和忧虑。

我所记录的，是这样一个特殊的群体：头发微白，岁月的刀剑已明显地锈蚀了他们的生命。现在，他们跟随着山里的后生，路过五光十色的步行街，路过许多人的目光，朝某个工地迁徙。

想必，在繁华喧嚣的城市，他们偶尔也会停下来，弯腰咳嗽。如血的夕阳，像教堂的钟声一样，激荡着他们的心灵。

在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城市，他们不知道还要走多远、走多久。在乡村，他们的目光敏锐而又机警，但现在，他们是城市的盲人。在长长的街道上，他们不断抬起衣袖，拭去脸上的汗水和希望。

这是一群被城市诱惑，又被城市捕捉的候鸟。他们始终不屈地朝前飞着。每年的正月初一我都看见，他们的胡须，像秋后田野上胡乱生长着的稻茬。老家年迈的父母，抱病的妻子，远方求学的子女……都是他们责任地上的庄稼。

市声汹涌的高楼与街道。在众人的眼里，他们成为一片飘动的空白，他们沉溺于这片空白之中。

他们一生都在用一片空白去填补另一片空白。

布谷鸟又声声啼叫了。现在，他们开始穿越城市的上空，朝着乡村那块孤傲的麦田，踽踽飞翔。

茶楼：审判灵魂的天堂

当时间之虫蛀空了城市的年轮，当按捺不住的思绪如潮水汹涌而至，涉足城市这个充满陷阱的驿站，茶楼便成了一杯不可或缺的酒。

于是，茶楼把茶的清香分解成一段城市的程式。城市的不断升温，让旅者的嘴唇干裂。于是，在蓝色的窗帘禁闭着的茶楼里，有人沉默了，冷对高远而不同凡响的天空。泡一杯心事与疲惫于沸水之中，只见到平常看起来不动声色的东西，静静地布满水中，然后布满血管。

之后，烟雾袅袅。复杂的叹息声，在金钱与欲望的碰撞中，散落天上的街市。

午后的宁静，盛满城市人难以忘怀的东西，或是倾注一百度的热情。

时间不紧不慢地走成一种记忆、一种向往。之后，人走茶凉，唇痕印在茶杯口沿，引得茶在血液里朝思暮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