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呼唤

2016-11-26 23:52梁小琳
长江丛刊 2016年22期
关键词:冬泳救人长江

■梁小琳

生命的呼唤

■梁小琳

江城因你们而骄傲

“我们是长江救援志愿队,我们承诺,不求回报,不图感恩,用生命守望生命,用大爱守望大江!”

是什么,让我们洗耳恭听,是信仰的缺失,还是心海的空漠。其实,我们的内心无时不在寻找,寻找岁月中如流沙一样从指缝间流走的美好记忆。——雷锋、焦裕禄、欧阳海……他们的事迹曾感染和鼓舞过无数的中国人,那是一个真正提倡奉献的时代。

谁说英雄已经走远,英雄就在我们身边,这是一群人,这声音来自一群人——“长江救援志愿队”,每一个新队员入队时都要面对队旗,举拳向队旗宣誓,也将生死绑定在这滔滔的江水中。

一句“志愿”,囊进万千情感。“长沙救援志愿队”所有的付出没有一分钱,这在队员填写“长江救援志愿队”表时明确说明,里面有这样一段:“本人在报名时,应意识到自愿参与的救援行动本身所潜在的风险,包括人身伤害,物质和经济损失,工作受误并且可能得不到合理的赔偿。”

“长江救援志愿队”的前身是“冬泳队”,是由两江几支冬泳队员组成。这是一群热爱生活,热爱游泳,心理和身体都很健康的人,他们长年与水交欢。与此同时,却有一种隐痛无时不在撞击着他们的内心,那就是,江水上生命的逝去,不论是无奈地溺亡,还是绝决地轻生,亲人伤心的哀号,已成为武汉夏天最不和谐的音符。

2010年5月18日“长江救援志愿队”成立了。这是中国第一支民间自发的,又具有专业救援能力的“水上救援志愿队”。截至2016年6月,已从当初几百人的冬泳队员,扩大到已具规模的1188人的“长江救援志愿队”;支队已从几支、十几支,扩大到现在的32支,支队站点已遍布两江四岸,而每年从6月15日到9月30日是市民戏水的高峰期,这个时候,每个执守点队员就要做到24小时的无缝对接。

具体说来,游人最多,最容易出事的重灾区有12个,武昌为:平湖门、黄鹤楼、大堤口、月亮湾、青山;汉口为:江岸、汉口江滩、王家巷、汉正街、月湖、古田;汉阳为:鹦鹉大桥,这12个执守点的队员,更是任重而道远。几年来,近600溺水人员获救,这一业绩,堪称人类江水史上的奇迹。

搏击江水的领衔者

在美丽的5月,笔者前往“长江救援志愿队”武昌大堤口执守点,采访了现任队长张建民。现年60岁的他让笔者感到惊讶:结实的肌肉,强健的腰板,红润的肤色,声音浑厚宏亮,性格爽朗大方,丝毫没有显现一丁点儿迟暮的老态。当笔者提出疑惑时,他笑了,说当人置身于这样的意境时,人的身心不论屯积了多少烦恼,也会在这美丽的大自然中融化,再加上向上的激情,又有什么能让人身心衰老?

“长江救援志愿队”队员的平均年龄高达50多岁,很多人的人生命运比较坎坷,也因此,他们最了解底层人的无奈,也就最有奉献精神。

张建民原单位是武汉国棉一厂,改革开放后受到市场经济的冲击,他下岗了。凭着他正直的人品,强健的体格,应聘到南湖派出所当了一名协警,练就了火眼金睛,还独自捉到三起网逃嫌疑人,被业内人士笑称为“神探”。他还爱管闲事,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一根筋”,他却不以为然,他说他做人有一个原则,就是“按角色做事,按本色做人”。“长江救援志愿队”的章程规定,队长每届两年,可以连任一届。2014 年4月,前任队长俞关荣任职期满,要改选新队长,当时张建民是副队长,千名队员将“新队长”的票全部投给了张建民。张建民当时还在南湖派出所上班,他又请求俞关荣任了一年队长的职。一年很快到了,本应张建民直接任职,可他说还是要重新选举,结果大家又将票全投给了他。为了这个“队长”,他辞掉了南湖派出所的工作,也就等于辞去了每月固定的收入。

有媒体问张建民:“你这样搞,你得到了什么?”张建民说:“我得到了快乐,得到了充实!”

张建民的老婆对此也很不理解,说:“没有一分钱还搞得这大劲,派出所是有工资的,吃饭也不要钱,在这里搞你有钱?!张建民是企业下岗的职工,现在他每月的社保退休金才2500元,家里生活并不宽裕。张建民又说,说归说,实际上老婆还是很支持他的,也很爱他。有次他对老婆说,我们结婚30多年了,你只有一句话至今还让我感动。那是2014年“长江救援志愿队”队员陈忠贵因救落水青年牺牲了,报纸广播电视台都报道了,妻子很有感触,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我不想你去当英雄。”张建民说:“当英雄怎样不好?”妻子说:“你就当一个好人。”张建民顿时热血一涌,说:“伙计,这么多年,你没有一句话让我感动,就这句话让我感动。”他又重复问了一句:“当英雄怎样不好?”他老婆说:“当英雄你就贴在墙上了。”

长江救援队有一千多名队员,现在还在扩大,涉及很多事务,张建民说,这里比派出所上班累多了。队里要求每个支队的队员,在游泳的时候,要特别留意自己不认识的人来游泳,发现情况就要及时去救,这样施救的成功率就高。从过年到现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成功救起19名自杀者。

武昌大堤口支队,张建民是发起人,2006年组建,这个地方是个斜坡,游泳的人好下水,出事的人也就多。正说着,就见一个几岁的小姑娘正往斜坡下走,突然脚一滑差点滑进江里,她的妈妈正想去救,被救援队的队员发现,及时将小女孩抱了上来。“好危险!”笔者感叹。张建民说,不少人就在这个斜坡上出事,往往一人溺水,亲人去救,结果双双罹难。这时笔者才认真朝“滑坡”望去,很像儿时玩的滑滑梯,站不稳,更上不来,几百米的一溜斜坡,上面长着青苔,看着就让人心慌。2007年,有个十来岁的小孩在江边玩水淹死了,他的爸爸、妈妈,不知是爷爷、奶奶还是外公、外婆等一大家子人,都对着江水嚎哭,很晚了,都不肯离去,那哭声凄惨得很。围观的人说,没一个人知道这小孩是什么时候淹死的。这一幕对张建民的触动很大,他当时就借着月光在堤坡上用红油漆写了很大几个字:大堤口冬泳基地。张建民写这字的目的,是想将在江边爱玩水的人全部吸引到这一块,让大家能安全的玩水,自那以后,这一带1100多米的地方没有出现过一次溺水死亡事件。

张建民平均一年至少要救两人,有的惊心动魄,有的比较简单。2014年,长江和汉江死亡人数仅为25人,在长江救援队成立之前,每年死亡人数平均高达70多人,2015年,两江死亡人数仅为22人。

2015年11月,武汉水上公安分局召开了年度表彰会,奖励张建民队长一个奖章。武汉水上公安分局吴学军局长说了一句大家都感到很欣慰的话:“央视有一个挑战不可能。我们长江救援志愿队,2015年挑战了不可能!”2015年武汉市要评10个道德模范,问张建民是评他还是评这个团队?张建民毫不犹豫地说:“当然评团队!如果授予他个人他的心里会不安的,因为谈救人,你也救,他也救,凭什么荣誉就是他一个人的呢?”

正说着,“长江救援志愿队”常务副队长,原青山支队队长周汉明从江那边走了过来,他一开口让笔者有些意外:媒体总爱说我们有境界,其实我们的境界,是被这些文化人给抬高了,实际上我们的境界并不高,我们就喜欢玩水,游个泳,遇到溺水的就拉一把。游泳队的人越来越多,都是水性很好的人,但为了安全和便于施救他人,我们要求每个下水的队员都必须随身带一个救生器材,叫做“器材优先”,哪怕是一个泡沫或半边游泳圈系在腰上拖着,如果身体不适或出现腿抽筋等意外,他人只需将器材抓住,就可以直接将人拖到岸边。如果自己没带救生器材,他人怎么拖,救你他人就有危险。队里要求队员,救生器材用完了后就系在岸上,谁来了谁用,这是对自己生命的尊重,也是对他人生命的尊重。

为了让队员能有更高的救援技术,2010年5月,湖北省游泳协会组织了一个游泳救生培训,通过培训,队员才知道,他们救生的技术是多么地欠缺,而且培训的技能也只能在游泳池里或近水里,大江里这些救人知识还远远不够,这就需要队员不断学习。

说起“长江救援志愿队”32支支队的前身,“青山队”和“江岸队”成立得最早,均是2001年成立。2007年,前任队长俞关荣组织的武汉到鄂州的100公里的水中长游,周汉明就建议,能否各个队都成立一个志愿者救援队,这样可以互相交流,把各个队救援的案例,成功与否,都做一个教材,这样能总结经验,吸取教训。2009年那一年,周汉明管辖的青山队就成功救起了20多名溺水者,甚至还有一年零死亡的奇迹。共青团,湖北省委相关领导知道后,给予了高度的赞扬,并给青山队授了一面旗帜,上面写着“武汉钢城志愿者水上应急游泳队”。他们一直以这面旗帜为荣,平时舍不得把旗帜拿出来,就做了一个不锈钢的牌子立在江边,牌子的另一面是青年志愿者会徽。第一支“志愿队”就在这里挂版了。“那一刻,我们久久伫立在会徽面前,心情难以平静,因为我们想到了这么多年来,我们在堤岸上的守望,在江水中的拚搏。”周汉明说这话时眼圈有点湿润。

点亮心灵火花的逝者

2014年“长江救援志愿队”成立之前是不被公众知晓的,多少年,他们默默地奉献着,在江水中救起了一条又一条生命,没有鲜花,没有掌声,有时连一个“谢”字都没有得到。有一次有个被救人的家属为了表达感谢,提了一点水果给救人的队员,大家还为此热议了一番。于是有人开玩笑地说:“江里淹死了人,按民间行价,捞个尸体要收2万元的打捞费,打捞之前先交1万元,捞到了尸体再交一万元,两万元交齐了才交尸体。我们挽救了一条生命,一分钱不值,即使获得见义勇为的奖励,奖金也只有300元”。见笔者有点愕然,队员施厚超补充说:“这还是现在的奖励标准,以前见义勇为没有钱。当然,话虽这样说,但到了生死关头,我们还是会毫不犹豫去救人。”

“长江救援志愿队”救人的事迹浮出水面,是2014年陈忠贵因救人牺牲被媒体宣传后。2014年10月25日晚8时许,在汉口王家巷码头的长江上,突然有人呼喊救命,此时陈忠贵正和队员在志愿队帐篷里执守,他顾不上做任何防护准备,也没有考虑深秋的寒冷,第一个跳入江水,陈忠贵见船前的锚链上趴着一个人,便与队友配合将这名落水青年送上小船甲板。年轻人已被水呛得几近晕厥,嘴里还在“啊啊啊”地叫唤,想说,说不出,后来才知道水下还有两个人。陈忠贵又急速地跑向两三百米处的长江下游,再次纵身跳下,并和赶来的队友将另外的两句溺水者推上岸。突然,一股大浪打来,体力消耗过度的陈忠贵,被漂流而来的大片水葫芦覆盖,最终没能露出水面。

第二天,陈忠贵的事迹通过网络,通过报纸,通过电台,通过人们的奔走相告,陈忠贵救人牺牲的消息成为江城,乃至全国一条最大的新闻,让人们感到惊讶的是,陈忠贵的身后竟然还有一支救人的群体——一群沉默的人,这里的一群有多少,两江四岸千余名不图名利的人,这一天,他们终于走进了人们的视野。

古道热肠,扶危济困,不惧险境,托举生命,用大爱书写人生。这是人性中最古朴的美丽,陈忠贵用他的行动做到了。

市委书记阮成发高度赞扬长江救援志愿队:“不为名不为利,只为救人一命;长年值班坚守,把对生命的守望变成一种生活方式、生活态度,这是何等崇高和伟大!”市政府准备在汉口龙王庙附近,建设一座武汉城市广场,永久纪念那些为武汉做出卓越贡献和伟大牺牲的城市英雄们,修建个人雕像,陈忠贵的雕像将不久与市民见面,重现他在滔滔江水中奋力救人的英勇瞬间。

驻守在心中的长者

“江岸冬泳队”队长郝振海是军人出身,身上仍保留着军人特有的气质,显得异常的平和与练达。“16年了,我为什么一直坚守了下来,一是对游泳的喜爱,二是我已经离不开我们的队员,虽然我们的队员来自各个不同的人群,层次参差不齐,但有一点却让我感动,那就是他们身上显现出的一种善良和朴实。”

问起冬泳队最感人的事情,郝振海感叹道,此前,他总认为,人都是自私的,是向钱看的,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廖世财老人,他才改变了这种观点。廖老是一名退休工程师。当时冬泳队没有棚子,下雨时泥水让人下不了脚,廖老就自己花钱,找了一辆三轮车,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石子、墩子,他一个人一车一车地拖过来,然后又搬到地上,他说好让大家穿裤子的时候有一个踩脚的地方,没事的时候呢,就有个石墩子坐坐,诸如此类事情,廖老为冬泳队做了很多实事。后来廖老80多岁了,老了,也不敢到江里游泳了,就没来了,可石头还在那里,郝振海就跟这些石头起了一个名字:廖工石。只要有新队员加入,他就跟新队员讲这个故事。那个时候大家还没有数码相机,廖工随身带着傻瓜相机,喜欢给队员们照相,然后将相片洗出来,不收队员一分钱,后来他才理解,这就是陶冶情操,这就是志愿者精神。人在这种环境里,人的思想境界就被陶冶出来了,因为冬泳队里,什么阶层的人都有,其实就是一个小社会,跟廖老这样的人在一起,就可以将正能量提起来,让大家知道,到这里来是添砖加瓦的,到这来不是泄愤的。在这里当队长是很吃亏的,不像工厂我给你发工资,发奖金,可以管住你,在这里,队长只能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和能力让队员服你,他尊重你了他才会服你,否则他会想,我比你还好,你凭什么当我的队长。

2001年,郝振海34岁,刚从部队转业,在亚洲心脏病医院搞后勤工作,医院里不像部队,医院没地方打篮球,也没有其它运动项目,喜欢运动的他就经常到江里去游泳。有天在江边见到四个老人,有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的,有江岸车辆厂的,大家的话题自然是游泳,于是就商量,能否组建一个冬泳队,大家一拍即合,冬泳队就这样成立了。第一年只有七八个人,2002年就发展到十几个人,大家几乎天天坚持游泳。

2002年6月4日,在汉口江滩,二桥下面一个名叫桃花岛的地方,那里有一个美丽的山包,浑圆地突起,一到春天,桃花满山盛开,漂亮极了,在那里,政府投资百万元给江岸冬泳队建了一个基地,队员们很感动,兴趣更足了。有天,郝振海刚脱掉衣裳准备下水游泳,突听有人喊救命,说有人跳桥了。他问在哪里?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他看见江面上三百多米的地方漂着头发,他那时因救人心急,什么救生器材都没带,便纵身跳了下去,那时他还没有学过游泳救援,有点紧张,但基本的救人常识他有,他绕到这人身后一把将其抓住,这人当时已经摔昏迷了,大桥与水面的距离有近30米高,他感觉这人很沉,拖到岸上一看,原来是一个胖姑娘,看上去只有20来岁,身上都摔紫了,衣裳都摔开了。队友们都跑过来了,赶紧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她吐了很多的黄水。郝振海叫人打了110和120,将其送到161医院,这位姑娘脱离了危险后,郝振海问姑娘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跳桥,姑娘始终都没说。郝振海说,在他的救援经验中,但凡自杀的人都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往往被救起后就直接走人,也不会道谢,每每看到自杀者走时那落漠的身影,他的内心都很难过。

2003年上半年的一天,湖北省粮食学校的四名学生在江边一边游泳一边打闹,不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喊“救命”,他循声望去,大约50米的地方,有两个男孩跪在那里喊,郝振海和队员们一起向出事的地方跑去,那俩同学说有一个同学滑下去不见了,他们马上跳下水,可水是混浊的,什么都看不见,队员们就手拉手在下面摸索,郝振海突然踩到一只脚,他俯下身把这人拉起,扛上岸,可为时已晚,落水者已没气了。落水者是从滑坡滑下去的,人已流到江那边,救援时间就相对长了,加上那时他们没有学过救援,就直接打了110、120。这件事对郝振海的震动很大,每每想起就有一种欠疚和自责,如果当时他会心肺复苏,这个溺水者就有可能获救,于是“江岸队”便和“青山队”创办了一个水上安全救援辅导站,请救生教练给队员们教授如何救人,还做了一面黄色旗帜,执守袖章,都放在了八角楼“长江救援志愿队”的展览厅。这就是比较早的自发的救援队,执守点门前也挂着一个牌子:“江岸冬泳队,义务救生值班”,很明确,就是希望喜欢游泳的人,到他们这块来游泳。

“长江救援志愿队”江岸支队,每年都成功救起10多名溺水者,15年来,已成功救援200余人。现在是“长江救援志愿队”所有支队最大的一支,队员近300多人。江岸支队不仅义务救人,还热衷于搞公益,到荣光堂搞慈善,到红安去扶贫等,捐钱出力,还带着队员献血。以前救人是没有记录的,直到成立了救援队后,才知道把救人的时间地点都记录下来,这样就可以去申报见义勇为,尽管江岸支队到现在还没有申报到“见义勇为”荣誉称号,但他们队员并没怨言,还是努力将救援做得更好,继续去申报。

今年3月4日,队员和电视台的记者一起,上了一堂名叫“雷锋伴我成长”的课,湖北省教育厅要求全省的中小学生收看。郝振海在讲堂上讲了一个故事:什么叫志愿精神。他说他当初参加冬泳的时候,廖世财工程师就对他说,小郝,我们冬泳人到这儿来游泳,不图什么,要掌握三点:一、健身。二、交友,交好朋友。三、陶冶情操。

让生命重新启航的一群人

长江如一只大口,不知吞食了多少人的生命。

长江又是母性的,它是我的,是我们的,她与我们血肉一体,不可分离。站在江滩,站在堤岸,站在临江高楼,放眼望去,江面上偶有白鹤、丹顶鹤、鸳鸯在嬉戏,它们全然不懂生命的厚重与浅淡,那种思考只是属于人类的。

田晓见是汉正街支队队员,2012年入队,今年73岁,横渡过7次长江,已有50多年的党龄,汉正街队共有队员70多人。当我第一眼见到田晓见时,队员要我猜猜田老的年龄。我说60多岁。队员们都笑了,田老更是笑得开心,他伸出手指比划着,嘴里大声道:“73周岁!”田老确实让人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不多的白发,没有谢顶,面部光洁,不胖不瘦,腰板挺直,声音宏亮,没有老态龙钟的“态”。田老退休前在湖北省旅游局当老总,做得风声水起,深受干部职工的爱戴,因此他退休后,还在原单位返聘。“挽救他人,快乐自己。”当我问及田老这么大年纪了,为何还参加游泳队时,他笑着说。

队里安排田老的执守时间是每年的6月初到9月底,每个星期五的下午五点到八点,他从没迟到过,执守点是江汉桥和月湖桥之间,其它时间是队员轮流值班,田老每年被队里评为先进。田老每天早晨7点游到8点,游到11月下旬,天气太冷了就不游了,第二年开春又开始游,从没间断过。

有天晚上6点多钟,田老在江汉桥下游泳,那时“长江救援志愿队”还没成立。一位30多岁的女人刚刚学会游泳,兴趣正浓,突然身上的救生圈跑了,当时风浪很大,女人扑打了几下,身子就往水下沉。田老看到后,马上奋力游了过去,从女人的身后一把抓住了她。女人返身抓住了田老,求生的本能使她在田老身上乱抓,抓得田老满身血痕。田老顾不了疼痛,一边将她的手架住,一边将救生圈抓过来给她,然后将她拖上了岸。回忆当时的情景时,田老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不知道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动作,心里想的只有“救人”二字。那次救人,田老脸上和身上的抓痕好长时间都没有消退,熟人见了有的直接问是怎么回事,有的不好意思问,脸上却呈现出一种怪异的表情:心想,是不是被老婆抓的。

现在“长江救援志愿队”提倡以“防”为主,在“防”的基础上努力救人,这样才能全面地体现人道主义的精神。具体做法是:“团队优先,器材优先,岸上优先”,而以前的观念是“救人为先”,“以命搏命”。

“每个人的生命都很宝贵,逝者去了,对社会无关紧要,但对一个家庭来说却是灭顶之灾,活着的人想得最多的问题会是:当时怎么没有人去救一把呢?”田老动情地说。

有一个比较有名的公益广告《一群人》,在电视和广场的大广告栏经常播放,里面的主角就是田老演的。所以选他,是因为他救的人联系得上,整个救援过程比较完整,绝大多数被救者是联系不上的,很少留下电话号码。出现这样的现状,我们的社会该做些什么呢?是人文关怀不够,还是平时宣传教育得不够,确实让人感到很悲哀,起码来说,对救人者没有一点的尊重。田老拿出手机,向我播放了《一群人》,共有5位演员,田老演的是救人者,其他4人分别是队员周汉明、黄开明、黄开越、袁蓉,也就是还原当时救人的一幕:“一群最平凡的人,自发成立志愿救援队,每年在长江,挽救超过100人的生命”。广告快结尾时,用大字写到:“善行无迹,帮助他人不需要超人。”时长1分钟。

只要有江水在,就有死人的事件发生,救援队员只能让死人的数量少些,更少些。田老有个习惯,只要在江边,先把江面扫一遍,而且他的身边总会拖一个“跟屁虫”。队里有规定,如果没带救生设备下水,一次罚款10元。

王兆汉是古田支队队长,古田支队执守点在汉江边。汉江是长江最长的支流,千帆过尽,历尽沧桑,仍保留着独有的姿容。“南水北调”中线工程70%的水就来自汉江,汉江以无所不能的气势,穿越沿线各水系,每年将145亿立方米的水送到华北平原和黄淮地区,最后到达天津、北京,仅此一举,就可略见汉江在水系中的地位。武汉市汉口龙王庙是长江与汉江的交汇处,两江的穿行却是温柔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说到玩水,由于南水北调的引江济汉工程,汉江的水不可能再涨高了,水的流速也没有长江那么快了,这对游泳者来说是一个好事,很多游泳爱好者就来到汉江。王兆汉知道,在汉江游泳,对于不会游泳的人来说,危险性和长江没多大的区别。他观察过很多年轻小伙子,尤其是外来大学生,一看就知道他们不会游泳,如果再遇到腿触筯,十有八九会溺水。最让王兆汉担心的是,他们中间,很少有人携带救生设备,还喜欢跟同伴在水里打闹。在他执守期间,他会站在岸边观察这些游泳者,如发生危险,他就可以在第一时间去营救。他还经常提醒他们:游泳时一定要带上救生设备,河里很滑,有时一个大浪打过来,就会瞬间淹没。年轻人听到一般嘴里都说着“谢谢!”但他们年轻气盛,喜欢刚愎自用,嘴里说着谢谢,内心不一定买账,所以王兆汉仍然要在执守的时间里观察水面的情况,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王兆汉就是这样,“用生命守望生命”去践行着人生的意义。

2011年夏天,两江水势猛涨,一度禁航,他和队员们在执守点加紧了巡视力度。有天黄昏,一对50多岁的夫妇想在江里捕点鱼,夫妇俩刚将铁皮做的小舢板驾出去,一个浪头过来就将其打翻,夫妻俩人掉在水里乱了阵脚,好在女的有一个救生圈,她一边喊救命,一边奋力朝丈夫游去。连日来水势猛增,队员胡必洪和刘安心吃过晚饭就往江边走,他们是去看水情的,刚走到江边,就听见有人喊救命。“不好,有人溺水了!”只见有个黑点像葫芦一样,一上一下,旁边有个人好像有个救生圈,正在奋力地往黑点上扑。胡必洪马上对着那女人喊:“你别管他,你先游上来!”一边捡起一块木板死劲朝正在挣扎的男人扔去:“接住!快抓住木板,抓住木板!”说完纵身跳进了江水。已被浪头冲打得晕头转向的男人在江里转了几个圈后,头“倏”地不见了。与此同时,刘安心也跳进了江里,此时水急如注,不断地向他俩脸上打来,他俩凭着直觉奋力游着,搜索着。终于那个黑影又出现了,时隐时现。他俩如打了一剂强心针,几下就游到那个黑点跟前,托住了已经失去知觉的男人。直至将男人拖上岸,胡必洪和刘心安这才知道,男人已经漂到了月亮湾抽水站,距出事地点100余米。他俩倒抽了一口凉气:过了月亮湾水就更急了,救人的难度就更大了,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被救上岸的男人由于溺水时间较长,已经没有知觉了,胡必安和吴福生迅速将男人倒过来平放在岸上,一人将双脚抬起,使其将肚里的江水倒出来,一人按压男人的胸脯,但他们并不知道怎样按压,只是凭借电视里的动作,不停地对着男人的胸口拍打。男人突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眼睛眨了眨。“活了,活了,太好了!”大家高兴得大叫。他的妻子将头附在了丈夫的胸口上,激动地叫着:“活了啊,有呼吸了,老伴,你活了,你终于活过来了!”

时任队长俞关荣知道救援成功后很激动,他说此次救援突出了三优先的原则:团队优先,器材优先,岸上优先。

从王家巷往中山大道的方向径直走去,就是武汉最繁华的商业区六渡桥,在风雨中走过了近100年的六渡桥,仍以它独具个性的汉文化,霸占着武汉的一方天地。这里居民聚集,住房紧张,每到夏天,房里如蒸笼,无处置身,人们就喜欢去往江边纳凉,游游泳。哪里有玩水的地方,哪里就有死人事件的发生。可一直以来,人们对救生知识很缺乏。2006年前,这里每年溺水和自杀的人比较多,基本都是下去就被江水卷走。

王家巷冬泳队2006年成立。那时王家巷码头全是泥巴,但却有一个先决条件,回水比较好,长江流水比较快,上下游都很方便。王家巷支队队长黄定流告诉笔者,在他们的概念中,救人就是搭把手的事情,是应该的,叫做‘有利相争,有难想帮’,有利的时候,大家都不让,遇到了困难,大家会自觉地伸出援助之手。这也许就是码头文化。很早以前,这里没有自来水,大家都在长江挑水、洗菜,如果张家的媳妇,李家的姑娘掉到水里你不救,那是要挨骂的。”

英雄陈忠贵就是王家巷支队的队员,他就是在六渡桥长大的。他家住在二楼,房子很小,只能放一张床,床上是一个暗楼,暗楼前面是一个窗户,窗户下面是别人家的瓦,厨房四五家共用,到了夏天,家里根本没地方呆,陈忠贵吃完饭,有事无事都在江边。

提起陈忠贵,黄定流表露出一脸的留恋:说陈忠贵人好哇!他家是开餐馆的,晚上没做完的菜,他就拿到江边来,给我们这些穷哥们吃,我们一边吃,一边观看江里的情况,大家有说有笑,心情格外地舒畅。

熊启麟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开朗,黑黑的皮肤,黑黑的眼睛,笑时,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喜庆。他是大堤口支队队员,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后来身体不太好,患了“三高”,还有关节炎,内风湿病。“没药可治,治不断根,我就是天天游泳游好的。”熊启麟说这话时笑得眼睛半天没睁开。

2014年夏天,熊启麟认识了救援队的队员,感觉大家心底善良,可交往,也就加入了这个群体。他举了一个例子,去年队里的吴文斌师傅在游泳的时候,发现两位大学生游泳时发生了意外,他奋不顾身地将他俩救了上来。两条生命,这在其他人看来,就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之后有人通知报社的记者和派出所的警察,找到吴文斌,准备采访他,他拒绝了,说没必要采访,只是做了一点举手之劳的小事,遇到谁都会这样去做的。熊启麟当时在场,受到很大的震动。

2015年8月11日这天,熊启麟和队员正往上岸游,看见一个小木划子往大堤口基地开来,上面的人大声地喊岸上的人,熊启麟和队员看到小木划子前绑着一个人。原来,一起有三个人在江里游泳,途中年龄最大的一人说自己体力不行了,另外两人一边将他拽着,一边大声呼救,小木划子正好经过这里,掉转头将这人捞了起来,但人太重,只有将他绑在了船头。熊启麟和队员马上将溺水者抬到台阶上,队员张崇九有救援经验,他说赶快做人工复苏,张建民队长也赶了过来,即刻打了110、120的电话。实际上这位溺水者已经死亡。熊启麟问还救不救?张队长发话了:“你们要按正常的施救方法对他进行抢救!在救护车未到之前不能停止抢救!”张崇九立即对熊启麟说:“我按30下,你对着溺水者的嘴吹两口气。”熊启麟吹了七八分钟还是没有效果,鼻孔的血也流出来了。当时大家还想,血流出来是不是通了,有救了。熊启麟用纸巾将溺水者口鼻中的血擦试干净后又开始对其吹气。一阵阵地恶心使熊启麟翻江倒海地想吐,他问张队长:“人这样了,还救不救?!”“继续抢救,120未来之前不能放弃!”熊启麟又继续对溺水者进行口对口的人工呼吸!120终于来了,医生检查了一番说,没救了。

熊启麟此前从未做过人工呼吸抢救,回家后,心理和生理的反应让他不能控制地难受。他老婆看他大白天刷牙,很不解,问他怎么了?他一边刷牙一边摆手,要老婆不问了。刷完牙,他老婆又问。熊启麟就说了救人的经过。他老婆大笑,说:“你不要老想着跟一个老头子对了口的,只当是跟一个美女亲了嘴的,你心里就会好受些。”后来这件事他老婆一直当笑话说。“其实我只是说说,人命关天,那时的我什么都不会去想了,只想着让这人活过来。而且一想起那些老兵牺牲在战场,我什么艰难困苦都可以战胜,起码,我还活着。”说完,熊启麟哈哈大笑起来。

黄鹤楼位于武昌蛇山之颠,始建于公元223年,悠久的历史和古文化,使得不少文人骚客在其留下不朽的诗篇。尤其是李白的:“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本意是送别之苦,读来却杨柳依依,曲迟意长。黄鹤楼支队就在蛇山之下,借用此名也就不足为奇。沿着民主路方向走去,就是武昌最繁华之地“司门口”。也许也沾黄鹤楼之誉,司门口才得以不甘寂寞,在颠沛流离中越挫越勇,形成“司门口”效应。

施厚超是黄鹤楼支队队长,家在大成路,走上百米之远就到了黄鹤楼,他从小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喜欢背着家人到江里玩水,这种爱好早已贯穿他生命的始终,2010年他终于加入到冬泳队之列,坚持冬泳到现在。

2013年,江水猛涨,长江大桥下面的暗流多,那里是个回流,人往上游漂,所以有的人想往游回的时候,体力没有了,生命便游戈于生死之间。仅此那一年,黄鹤楼队员就救回了80多人的生命,有一天队员们就救了8人的生命,而一位名叫赵汉青的队员,一人就救了5人的生命,后来赵汉青开玩笑地说,我们今天如果再救2人,就可以凑一桌了。2014年,全队被被评为感动江城第二名,赵汉青被评为武昌区见义勇为先进个人。

2016年3月19日,那天水温很冷,只有摄氏13度,施厚超刚游上岸,他看到一个年轻人在离岸较远的江水中喊“救命!”施厚超身上绑了一个救生包,又带了一个救生包向那人游过去,几百米的距离,此时在他看来好像有几千米,他一边拚命游,一边喊:“坚持住!”快游到那人跟前时,他将救生包丢了过去。那人本来是仰着的,反过身来抓救生包时反而沉了下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迅速从江里将那人捞了起来,正在这时,水上快巴朝他们的方向开来,他拚命喊:“救命,我是救人的,快来救人!”原来海市的船发现后督促快巴过来救人的。那时施厚超也已精疲力竭,人也冷得不行了。他将这人推到了船边,船员一把将这人的手抓住,救上了船。

2016年5月18日下午2点多钟,笔者来到了江滩支队,四处张望,没见到救援执守点。电话打给夏肇敏队长,他说往长江的方向走,到了露天大舞台就到了他们执守的地方。老远看见一个露天大舞台,满眼都是各种花卉树木,姹紫嫣红,经五月的风一吹,香气四溢,笔者的心情大好。就见大舞台旁站着一群人,终于见到了夏队长,笔者问执守点呢?他的手比划了一下,说:“广阔天地。”此话虽很幽默,笔者却有些诧异,这些援救队员每天就是站在露天里,没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江滩支队往中山大道方向走去就是兰陵路,曾经的俄租界,属古典主义建筑风格,色彩丰富、简约大气。这里也是游客最多的地区。

队员们见到笔者,显得有些腼腆,队员刘建华开口了,第一句便是,他是直肠癌患者,做过手术,但他坚决不化疗,不吃药,几年过去了,他仍然好好地活着,为什么?就是每天以水为伍,无论春夏秋冬,他每天两次下水游泳,一年横渡长江280多次,平均每年游一次到上海的距离,他的解释是,癌症怕冷!不管他这句话说得有没有道理,但有一点却是值得肯定的:他对待战胜病魔的乐观态度。

2014年冬天的一天,他们正在冬泳,看到200米外一年轻女人抱着一个孩子走向了江水……队员们迅速游了过去,将年轻女人和她的孩子救上了岸。后来才知道,这位年轻的母亲跟婆婆闹了矛盾,婆婆有两个媳妇,认为婆婆冷落了她,就为这点小事,她便想到轻生,干脆将婆婆的孙子一同淹死。

“这种事多,我们都见怪不怪了。反正看见溺水的人就下去救,就这么简单。其实话说回来,很多自杀的人并不想死,自杀的时候就有意找一个人多的地方,想让人拉他一把,想以此感受一下人间的温暖。”刘建华苦笑了一下。

“12月26日渡江活动中,我们这个队去了16人,去的人数最多。”站在一旁的女队员邓友梅说。笔者的眼前一亮,这位女士看上去健康干练,润泽的脸庞没有一点斑点,在阳光下尤见英姿。

“你有40多岁了吧,还参加救援队?”

“我今年57岁,1959年出生。”

她看上去确实与实际年龄不符。

邓友梅已有近5年的队龄了,是夏肇敏队长教她学会了游泳,她便一发而不可收。2014年这一年的时间,她就渡江200次,已经到了无水不欢的程度。

邓友梅当初来游泳,是来倍老公锻炼身体的。她老公也是救援队的队员,名叫刘佑安。6年前,刘佑安得了肺癌,医生打开肺后表示没有做手术的价值了,如果坚持做的话,很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如果不开刀,活不到3个月。邓友梅是一个很能拿主意的人,她对医生说,总是面临个死,不如开刀赌一把,就是死在手术台上她也不会责怪医生。

手术成功了。

刘佑安手术后做了4次化疗就坚决不做了,休息了大半年的时间,就开始游泳,现在可以横渡长江了,还从京口游到江滩,全程5小时。

一位名叫邓中秀的女士说,她以前身体很不好,有哮喘,变天时,马上感冒,做事耐力不行,上楼更是上下气接不了下气,也是跟江滩队的队员一起游泳锻炼,现在这一切毛病都没有了。

笔者突然想到一个词“免疫力”,对,尽管人类应该相信科学,只有科学治疗才能去除病痛,但不可否认“免疫力”的强大力量,它是抵制一切外来侵略的最有力的防卫兵。

“我们江滩队从30多人的‘冬泳队’发展到200人的救援支队,

是什么力量吸引了这么多人?是我们夏队长的人品感动了大家,他的工作做得非常细致,他有奉献精神,没听他发过半句牢骚,他所有的休息时间都奉献在了队里,不仅是时间,还有金钱。比如这里开会,那里开会的交通费,电话费。队员过意不去,均表示每月为他充200元的电话费,可他坚持不‘领情’。每次游泳,夏队长都游在最后,怕队员掉队了。”队员余章钢一边竖起大姆指,一边激动地说。

“每次参加武汉市重大游泳活动,江滩队是长江救援志愿队的领军队,扛的是武汉市政府的牌子‘敢为人行,追求卓越!’。”邓友梅骄傲地说道。

一大群人,足有几十人,笔者要他们畅所欲言,大家都相互笑了笑,还是刘建华开口了:“我们这叫低调,不喜欢作秀,其实我们每一个队员都成功地救过人,都有故事可讲。”

一个三十来岁的小伙突然说:“这有什么讲头,别人落水了,我们就下去救,就这么简单。”说完,这群老中青的志愿者们又“腼腆”地笑了。

生命于儿戏中的尴尬

江水是诱人的,才会有人前赴后继;江水又是黑色的深洞,才会有人不期误入。而人,你知道的永远只是表象,深藏于内心的东西,多半隐藏在了历史的尘土中,被时光层层地覆盖,今生今世无人知晓。

如果说人生是这样的步步惊心,需投石问路,那是夸张。然而,我们却经常看到,有些看似从天而降的灾难,却是人之所为,不为祸害他人,只为取乐。

笔者在采访的过程中,就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2015年的一天,刘建华等人游到黄鹤楼附近,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在水里乱蹬,做出怪异的动作,他们以为是这人在那里自娱自乐。他们遇到过这种情况,看着那人好像不行了,去救他,他骂你一通:“老子游得蛮好你来救老子,你为愿老子死!”

他们迟疑了。

过了一会儿他们不放心,游过去一看,那人的眼睛眨了一下就沉入了水底,他们迅疾奋力施救,在水里捞了半天也没摸到人。他们后来分析,那人可能是从这座桥下下水,往上游,这里是回水,他想游回岸的时候,水却不断地冲刷他,始终游不上岸,最终体力不支。如果这人当时呼救,他的生命应该是可以保留的,可一切都是如果。

他们的这种担忧不是没来由的:28年前,一个12岁的小男孩搞恶作剧,假装溺水喊救命,方俊明想都没想就跳入了湖中救人,谁知湖水只有1米深,方俊明撞到水下的水泥台,头部受到重创,中枢神经受损,瘫痪,从此坐上了轮椅,没人对此承担任何责任,方俊明的生活从此发生逆转。直到30年后,他的故事才被媒体报道,他被评为武汉市见义勇为先进分子。

2016年5月28日,笔者刚刚结束了对“长江救援志愿队”队员的采访,忽闻下午3点15分,汉阳支队的队员刚刚救起两条生命:一位母亲将自己2岁多的女儿抛入了长江,随即自己纵身跳了下去。此时11名汉阳支队的队员正在江中游泳,周沫彬和卢圣春离跳水者近点,他俩奋力将母女俩救起,并对其成功施行了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的急救措施。经过了解,母亲黄女士今年29岁,其女才2岁3个月大,只因跟丈夫吵了嘴,一时想不开便跳了江。

就在笔者准备发稿时,又传来长江志愿救援队救人成功的消息。2016年6月12日上午10日上午8点多钟,71岁高龄的汉口龙王庙队员陈家虎游到离岸50左右的地方,忽听一艘轮渡上不少乘客在喊:“有人跳江了,快救人!”陈家虎随着轮渡上乘客手指的方向,看见有一个人浮在水上。陈家虎奋力游到溺水者跟前,成功救起溺水的婆婆。原来太婆家因房子太小,太婆又没有退休金,儿子和儿媳经常当着婆婆的面吵嘴,婆婆觉得自己是一个累赘,便想到寻短见。

猝不及防啊,夏季到来,各种溺水事件时有发生,又喜闻一一被救援队员救起。

长江救援志愿队到目前为止,已成功救援近500余人。一个人一个家庭,甚至牵扯到几个家庭,家庭幸福与否,有时就是一个人的生存还是死亡。

在荣誉中解读幸福

2015年,长江救援志愿队被中共中央宣传部、中国志愿服务联合会授予了“时代楷模”荣誉称号;全国志愿服务示范团队、感动江城人物、模范市民群体人等荣誉也接踵而来;人民日报、中央电视台等中央媒体跟进报道,省、市主要领导分别作批示,号召向长江救援志愿队学习。

队长张建民说,他想代表“长江救援志愿队”表达一些谢意。他们的事迹经媒体报道后,武汉金融控股投资股份有限公司支持了“长江救援志愿队”21万多元的救生设备;武汉市水务局为“长江救援志愿队”修建了十多个执守点。今年4月14日,在武汉市委、武昌区委、武汉水上公安分局的帮助下,“长江救援志愿队”成立了“应急队”,武昌区政府为此资助了81000元,供队员到武汉市共青团校进行系统培训。现在“应急队”很需要一辆面包车,这样更方便及时出发救人。比如2015年6月1日的东方之星沉船事件,张建民和队员们早上6点半钟通过新闻联播知道了,张建民赶快组织队员准备赶往出事地点监利,但苦于没有面包车,装备带不去,他们自己花钱租了两台面包车,上午9点半他们就赶到了出事地点。张建民长长地吁了口气又说,很多队员都会开车,但都是轿车,设备放不进去,如果有台面包车,就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出事地点。

通常认为,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殊不知,有时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塑造一座城市,开启一代风气,譬如,“长江救援志愿队”的每一个队员,就是通过这一次又一次的壮举在丰富着我们的城市,而善念,或许就是这一壮举的动因,它影响着我们每一个人,这已成为很多人的一种生活习惯和价值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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