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地人物和牧歌情怀

2016-11-26 21:05杨晓敏
金山 2016年3期
关键词:树王小站老爷子

杨晓敏

1986年至1989年期间,谢友鄞就以短篇小说《窑谷》、《马嘶·秋诉》连续两

届获大奖。或许是地域文化氛围的影响,谢友鄞的小小说也体现出浓郁的边

地牧歌情怀:旷达、抒隋、沉郁,男女人物的刻画长于浓墨重彩,性格鲜明。

也许“老人”二字本身就带着岁月厚重的沉淀感与沧桑感,《边地老人》

中的辽西故事,在作家散淡从容的字里行间,带着边地特有的风情,从远古

缓缓而来:“一溜儿老头,撒蘑菇似的蹲在墙根下,晚春了,仍穿着青棉袄、抿

裆裤,像旧书插图里的庄稼儿。”生动形象的比喻,简洁明了的白描,交相辉

映,一段简短的文字瞬间如锦添花,极富质感与表现力,给读者带来美的阅

读享受。

作品中房东老爷子无疑是边地老人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家中棚顶的

蜘蛛网悠悠哉盘踞了几十年,就可以看出老爷子对于自然万物心怀敬畏。

“房东老爷子家,墙上挂排猎枪,棚顶吊盘巨大的蜘蛛网,颤悠悠垂下,又悠

悠然缩回去。蜘蛛结网几十年,老人不准任何人碰它。蜘蛛精摆的阴阳八

卦,它盘踞在八卦图中,占卜着吉凶祸福,世事沧桑。”

但是老爷子对于自然的敬畏又不是迂腐的,那是一种充满着自信与智

慧的敬畏。砍伐树王,遭遇传说中精树王的报仇,老爷子坦然机智应对,瞬

间化解了一场人与树的凶险对弈。

“老爷子带人伐树,那是棵树王。根部被砍断,还不倒,活成精了。汉子

们唬得变色!老人猛然醒悟:它恨,它要报仇!老人

脱下布褂,朝山坡下忽悠一甩,树王误以为是人,顺势

扑下去,轰隆倒地了。”

老爷子的生存智慧,来自于他对人类自身对人间

万物的了解,来自于与自然界万物的和谐相处。老爷

子看山护林,对于猎杀猎物自有一番理论,乍听简单,

细思却不失深奥,透着自然生物和谐的生存法则。“野

物不挡道,就甭开枪。你养儿育女,人家也生儿养女,

各过各的日子。”

老爷子讲远古的传说、生存的血腥,讲得惊心动

魄,讲得惨不忍睹,听之心生震撼。尤其对“家乡”的

理解深邃而深刻,引来读者对“家乡”更深层次的解

读。“老人深沉地一笑:什么叫家乡?你在这儿生活

过,不管你生活多长时间,不能叫家乡;你在这儿出

生,不能叫家乡;你在这儿有亲属,不能叫家乡;你有

实实在在的亲人埋在这里,这儿才是你的家乡,你才

刻骨铭心地永远不会忘记它!”

通篇阅读,文字叙述颇有气势。一方水土养一方

人,边地文化和历史,造就了边地人特有的本性和气

质。作品写边地老人,写出了老人淳朴的生存状态和

涵养豪气,边地老人的人物形象才能立在读者心里。

写边地故事,写出了边地远古的传说和历史大背景,

于是边地故事才多了一份岁月的厚重感。《边地老人》

一文把地理环境设在国家的尽头“边区”,时间设定为

生命的终点前的最后一站“老人”。在这样一个双重

的“尽头”处,不知是作者有意设定还是一种巧合。但

是至少给人得出这样的感悟,算是人生的总结和反思

吧。对于将去者或许只剩感慨,而留给依然要活下去

的人的,则是无边的思索和掂量。

《车站鹰雕》讲述了荒无人烟的大碱滩上一个无

名小站站长、一个女孩和一只鹰雕的故事。一个小到

没有名字的车站,没有合格的饮用水源,只有日子日

复一日的寂寞流转,却在那片荒凉的大碱滩上守望了

半个多世纪。姑娘的出现让人在阅读时感到一丝暖

意,也是荒原上的一抹亮丽。姑娘的出现引发鹰雕和

狼之间的搏杀,与其说是一场意外遭遇,倒不如说是

小站大环境恶劣的缩影。但即使如此,作品中却无时

不蓬勃着一种英雄的浪漫情怀。

鹰雕的主人女孩因为好奇大碱滩还有一个火车

站,于是独自来瞧稀罕景,岂料身后跟来了一只饿

狼。鹰雕为了护主同狼展开了搏杀,最后狼落荒而逃

了,而鹰雕的眼睛却受伤了。车站站长和女孩在救治

鹰雕的过程中相识,女孩也因此了解了车站在大碱滩

的艰难生存。

“女孩知道了,这里没有好水。可是,站长告诉

她,早年,大碱滩上有一条河,河上能行船。行船时,

须护生。船上的人,不许伤害落在船上的鸟类,不许

伤害船上的老鼠。有位船主,喝酒吃饭时,老鼠溜过

来,两只爪子扒住菜盘,鼠须抖颤,像个老爷子。船主

恼了,一脚将老鼠踢飞进水中。船主喝得醉醺醺,站

在船头撒尿,掉河里,淹死了。空船上剩下一碗饭,一

盘菜,祭奠似的向下游流去。河水流光,才有了这条

铁路,这个小车站。”

站长讲述了一个古老的传说,也讲述了一个自然

的因果。不管传说因果真实与否,大碱滩的自然现实

都不能改变,车站面临的生存危机依然存在。人类也

许一时改变不了自然生态,但是人类可以自我改变生

活的条件,女孩从此开始给车站送水。

著名评论家寇云峰说“谢友鄞的语言有浮雕感”,

如《车站鹰雕》的结尾:“你看,女孩牵着骆驼,回来了,

北地平线上,红彤彤落日里,驼头高昂,驼颈弯曲,女

孩走出红日。红日探头探脑为她送行。一只鹰雕悠

然扇动翅膀,为她送行。一轮美丽如歌的红日一峰雄

壮的骆驼一只威风凛凛的鹰雕一个漂亮的女孩,将天

地装饰得灿烂辉煌。”高度精练,大气磅礴,修炼到如

此境界的语言,在谢友鄞的小小说中比比皆是,有读

者来信说他的小小说像油画,像浮雕,这都是语言艺

术的感染力。

东北地域的荒寒、粗粝融汇着文化的蛮莽、驳杂,

空间的广袤、绵延承载着岁月的丰富、悠久。车站和

鹰雕无疑都是大碱滩孤独的守望者。车站在荒芜的

大碱滩固守着一份社会责任,责任的背后是一份坚持

和毅力。鹰雕与饿狼搏杀、忠心护主,同样是责任和

毅力的体现。车站站长和女孩代表着许许多多甘愿

为此奉献的守望者们,他们是孤独的也是幸福的。小

小说以女孩开始给小站送水结束,这是一份温暖的传

递,也是一份责任的传承,是小站站长苍凉悲壮的人

生旷野上掠过的习习春风,也是我们人类生存中让人

欣慰的绵绵不绝的希望。

谢友鄞的边地小小说系列作品,在当代文学中具

有独特的审美性,于一点一滴的追寻与垒叠中,建造

出了一种“牧歌式”的精神情怀。而谢友鄞以高度凝

练又极富表现力的语言“彰显新的内容和形式,关心

人类的生存,思考人性的存在,探索历史的趋势,”使

得他的小小说作品读来常有身临其境之感,在一份浓

郁的边地风情中,又不知不觉坠入时光的隧道,让人

对过去、现在、未来,对人类、自然,产生一连串的思索

与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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