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李贺诗歌的“剑”、“马”意象

严振南

(广西民族大学 广西 南宁 530000)

论李贺诗歌的“剑”、“马”意象

严振南

(广西民族大学 广西 南宁 530000)

李贺在诗歌中运用了大量“马”和“剑”的意象，成为李贺思想情感的重要载体。通过“马”的意象表现出了对建功立业的渴望。李贺积极出仕的人生理想如同剑一样，被困在了黑暗里。李贺诗中“剑”与“马”的困厄，正是自魏晋到盛唐兴盛的游侠诗走向没落的反映，建功立业、仗剑跨马的游侠精神在中晚唐时期失去了生命力，开始走向衰亡。

剑；马；李贺；幻化

李贺在诗歌中运用了大量“马”和“剑”的意象，成为李贺思想情感的重要载体。通过“马”的意象表现出了对建功立业的渴望。《送秦光禄北征》：“将军驰白马，豪彦骋雄材”，李贺在诗中渲染了将军豪迈的气魄和昂扬的激情，直逼盛唐游侠诗的风气。《马诗二十三首》:“此马非凡马,房星本是星。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充分显示了作者饱满的精神风貌。其五:“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诗中描绘了少年人快意驰骋，“快走踏清秋”充分展现了诗人心中那无拘无束的自由情怀。然而，李贺一生从未到过大漠,“快走踏清秋”的自在也未必体验过,这种景象只能出现在想象中或梦境中。

李贺天生才俊,心高气傲，却生性敏感，科举受挫、生活困顿，怀才不遇的李贺在诗歌中通过“马”来寻找心灵寄托和安慰。《马诗二十三首》其十云:“催榜渡乌江,神雅泣向风。君王今解剑,何处逐英雄?”英雄须骏马,骏马须英雄。然而英雄与骏马未必始终相伴,一旦分离,哀何如之。王琦注云:“末二句代马作悲酸之语,无限深情。英雄失主,托足无门,闻此清吟,应当泣下。”为千里马叹息,即是为自己的平生际遇叹息。李贺在《奉和二兄罢使遣马归延州》写到：“空留三尺剑，不用一丸泥。马向沙场去，人归故国来”，诗人以“剑”被罢使后闲废不用，来表达不被朝廷重用的失意之情。有才之人却不被重用，现实的困顿逼迫李贺走向精神世界，通过想象对现实的缺失进行补偿。而“马”的意象在李贺诗中也逐渐由具体现实之物走向虚化的幻想之物。

“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李贺《梦天》)

“暂系腾黄马，仙人上彩楼。须鞭玉勒吏，何事谪高州？”《马诗二十三首》

“春卿拾材白日下，掷置黄金解龙马”《送沈亚之歌并序》

诗中走马、腾黄马、龙马等马的意象已非现实之马，“马”的意象开始虚化。

“剑”的意象是李贺志向抱负的集中体现，蕴藏了李贺郁郁不得志的悲愤之情，“剑”不再是盛唐游侠诗人建功立业的武器，而是其内心不平之气的物象表达。

“草暖云昏万里春,宫花拂面送行人。自言汉剑当飞去,何事还车载病身?”(李贺《出城寄权壕、杨敬之》)

“家山远千里，云脚天东头。忧眠枕剑匣，客帐梦封侯。”(李贺《崇义里滞雨》)“天眼何时开？古剑庸一吼。”《赠陈商》

李贺以汉剑自诩,却遭受了命运的不公。人生困顿的李贺报国无门，空留羁恨，只能在梦里寻找到盛唐诗人执剑封侯的豪气。正是这种愤懑情绪的集中体现，是李贺心中被压抑着的游侠之情的迸发。李贺诗中“剑”的意象，也经历从实物到虚幻的变化过程。李贺在《春坊正字剑子歌》一诗中,将其心中幻化之剑的进行了描绘:

先辈匣中三尺水,曾人吴潭斩龙子。

隙月斜明刮露寒,练带平铺吹不起。

蛟胎皮老羡黎刺,鹅鹑淬花白鹏尾。

直是荆柯一片心,莫教照见春坊字。

将丝团金悬麓蔽,神光欲截蓝田玉。

提出西方白帝惊,傲嗽鬼母秋郊哭。

从“剑”的形状、光芒，再到威力，正是这样一把幻化之剑,“曾人吴潭斩龙子”、“提出西方白帝惊,傲嗽鬼母秋郊哭”。而这把幻化之剑的灵魂是“荆柯一片心”，荆轲正是“游侠”精神的典型代表。通过李贺诗中“马”和“剑”意象的虚化，我们可以看出，从魏晋南北朝发展而来的游侠诗在逐渐在向幻侠诗演变。在幻侠诗中，马和剑被幻化成为神马和神剑，它们具备某种现实之马和剑所不能具备的神力。

李贺诗中的“马”和“剑”是其志向的物化，而马和剑的困境正是李贺人生的困境。

“大人乞马癯乃寒，宗人贷宅荒厥垣”(《仁和里杂叙皇甫缇》)

“洛郊无俎豆，弊厩惭老马”(《勉爱行二首送小季之庐山》)

“瘦马秣败草，雨沫飘寒沟”(《崇义里滞雨》)

“病马”、“疲马”、“瘦马”、“老马”在李贺诗歌中频繁出现，显示出了李贺的现实之困顿。“古书平黑石，神剑断青铜”《王浚墓下作》、“衣如飞鹑马如狗，临岐击剑生铜吼”《开愁歌》，神剑被埋没，只能发出愤怒的空吼，李贺积极出仕的人生理想如同剑一样，被困在了黑暗里。李贺诗中“剑”与“马”的困厄，正是自魏晋到盛唐兴盛的游侠诗走向没落的反映，建功立业、仗剑跨马的游侠诗在中晚唐时期失去了生命力，开始走向衰亡。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出，李贺的心中充满了“游侠”精神，然而他一生短暂而坎坷，有“马”不得驰骋，有“剑”不得施展，每次欲纵马驰骋，仗剑远行时，都被无形的命运摁压着，只能发出“古剑庸一吼”悲鸣。李贺本欲通过科举之途去实现自己的“拏云”壮志和人生理想,却因世人所嫉,抱恨长安，遭受了致命打击。虽然九品的奉礼郎却位卑言轻,只掌管些祭祀方面琐杂差事，这些让心高气傲的李贺又一次严重受挫,只得以病辞官。体弱多病、过早衰老的李贺,一直生活在愁苦、压抑和死亡威胁的悲哀与痛苦之中,遭受着遭社会和疾病的双重打击，呕吟出“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开愁歌》)的悲哀。

正是由于李贺的特殊经历，游侠诗在李贺手中展现出了不似游侠胜似游侠的特征，我们将李贺这种诗歌成为幻侠诗。游侠诗变为幻侠诗，“剑”是志的幻化物，“马”是思想远游的桥梁，精神自由是身体不自由补偿。如果说前人的游侠诗更多表现的是身体自由，李贺幻侠诗则表现的是精神自由。从有形到无形，“游”从以马为中介一种身体行为，演化为以精神神往的虚幻行为。李贺以此打破了现实空间的局限，将人、鬼、神的三界混元为一，拓宽了人的精神空间和灵魂场所。

[1] 王立.中国文学主题学——意象的主题史研究[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5．

[2] 陈友冰.《李贺鬼神诗的定量分析》[J]文学评论.2004年,第1期.

[3] 王琦.李贺诗歌集注[M].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10.

[4] 叶葱奇.《李贺诗集》[M].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

[5] 刘衍.李贺诗传[M].山西人民出版社,1984.

[6] 陈治国.李贺研究资料[M].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83.

严振南(1988—)，男，山东临沂人，广西民族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唐宋文学研究。

I2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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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5832(2016)09-0001-01